第7章 醋王上线
暮色四合，城市华灯初上。
位于城西老街区的“拾味”食材店，像一颗遗落在喧嚣之外的明珠。
门脸不大，暖黄的灯光透过原木框的玻璃窗流淌出来，照亮了门口几筐沾着新鲜泥土的时令蔬菜。
空气里弥漫着混合的、令人愉悦的气息——现磨咖啡豆的醇厚焦香，新鲜出炉的法棍面包外皮的麦香，冷藏柜里高级奶酪的微酸奶香，还有各种进口香料的独特芬芳。
这里是苏晚为数不多愿意驻足的地方，食材新鲜纯粹，老板话少安静。
她推着一个小小的金属购物车，像一只在森林里专注觅食的猫，指尖掠过冰柜里整齐码放的进口艾许黄油，拿起一块，凑近鼻尖极其短暂地嗅了嗅，确认了那标志性的乳酸发酵香气和毫无杂质的纯净感，才满意地放入车中。
又走到面粉区，指尖捻起一小撮石磨全麦粉，感受着那细腻中带着粗粝颗粒的独特质感。
麻烦暂时被隔绝在门外。
她需要几样特定的材料，为明天顾衍那份“治疗”做准备。
那个男人在会议室里最后那句“你到底是什么人”的质问，如同冰冷的蛇，这几天一直盘踞在她心头，让她刻意减少了去工作室的次数，只让陈默来取东西。
此刻，只有这些熟悉的、充满生命力的食材，能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店门口的风铃发出一阵突兀的、近乎刺耳的叮当乱响。
不是顾客进出的轻快节奏，而是被人大力撞开的嘈杂。
苏晚的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没有回头，但身体已经本能地微微绷紧。
一股浓郁的、混杂着昂贵古龙水、发胶和……某种油腻的、属于暴发户的张扬气息，蛮横地闯入了这片属于食材的清冽空间。
“晚晚！我就知道能在这儿逮到你！”
一个刻意拔高、带着夸张惊喜的男声响起，像一块黏腻的糖糕糊在耳膜上。
林浩穿着一身扎眼的亮粉色纪梵希T恤，脖子上挂着粗得吓人的银色链子，头发用发胶抓得根根竖立，脸上堆着自以为风流倜傥的笑容，大步流星地朝着苏晚所在的冷藏区走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司机，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扎着金色丝带蝴蝶结的蒂芙尼蓝礼盒，盒子大到几乎遮住了司机的半张脸。
店里的其他顾客和正在整理货架的店员都忍不住侧目。
苏晚仿佛没听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自顾自地从冷藏柜里拿起一盒新鲜的树莓，仔细检查着果实的饱满度和色泽。
林浩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一股浓烈的迪奥旷野香水味扑面而来，几乎盖过了店里原有的清新气息。
他无视苏晚的冷漠，身体微微前倾，试图营造一种亲密的压迫感，声音刻意放得低沉暧昧：“晚晚，你看你，整天就知道捣鼓这些面粉鸡蛋，多辛苦啊！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他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身后的司机立刻上前，笨拙地将那个巨大的蒂芙尼蓝礼盒捧到苏晚眼皮底下。
林浩亲手“唰”地一下扯开那个浮夸的金色蝴蝶结，猛地掀开盒盖！
里面根本不是珠宝首饰。
天鹅绒衬垫上，赫然是六罐码放整齐、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顶级俄罗斯奥西特拉鲟鱼子酱！每一罐都贴着醒目的标签，昭示着其令人咋舌的价格。
“顶级奥西特拉！刚从拍卖行拿下的！”
林浩的声音带着炫耀的亢奋，“这一口下去，可比你做的那点小饼干值钱多了！怎么样，喜欢吧？今晚哥带你去‘云顶’，咱们开两瓶香槟配着它，好好享受享受！”他说着，还自以为帅气地眨了眨眼，油腻感几乎要溢出来。
苏晚终于有了反应。
她将手中的树莓盒轻轻放回冷藏柜，缓缓转过身。
那双猫儿眼里没有任何惊喜或波动，只有一片冰冷的、拒人千里的漠然，像在看一场荒诞滑稽的表演。
她的视线扫过那六罐在灯光下闪着诱人光泽的鱼子酱，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下撇了一下，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不喜欢。”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清晰干脆，砸碎了林浩营造的浮夸氛围，“拿走。”
林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当众抽了一耳光，随即涌上被拒绝的恼怒和难堪。
他强压着火气，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点强买强卖的蛮横：“不喜欢鱼子酱？没关系！晚晚你喜欢什么？钻石？包包？还是跑车？只要你开口，哥立刻给你买！”他往前又凑近一步，试图去抓苏晚的手腕，“别跟哥客气啊！我林浩看上的女人，还没……”
“我说，”苏晚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伸过来的爪子，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那层慵懒的伪装彻底撕开，露出了底下冰冷的爪牙，“拿走你的东西，离我远点。”她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冻入骨髓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警告，“别让我说第三遍。”
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冰冷的排斥感，像一堵无形的墙，让林浩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周围顾客窃窃私语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巨大的羞辱感瞬间点燃了林浩的怒火！他脸上的肌肉扭曲了一下，正要发作——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属于相机快门的声响，从门口货架的阴影处传来！
苏晚和林浩同时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正慌忙将一部带有长焦镜头的专业相机塞进随身的挎包里，动作仓促，转身就想往店外溜！
狗仔！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麻烦！更大的麻烦！
林浩也看到了，但他非但没有惊慌，脸上反而闪过一丝扭曲的得意！有狗仔？好啊！拍！最好拍清楚点！让所有人都看看他林大少在追求这个不识抬举的女人！到时候舆论一起，看她怎么躲！
他甚至故意侧了侧身，想挡住苏晚离开的路线，脸上重新堆起油腻的笑容，声音放得更大，确保能被偷听到：“晚晚，别生气嘛！东西你先收下，我们慢慢聊……”
苏晚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再也无法忍受。
她看都没看林浩和那个狗仔，猛地推开挡在面前的购物车，撞开林浩伸过来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快步冲出“拾味”的大门，将自己迅速没入外面街道昏黄的光影和流动的人潮中，只想立刻逃离这令人作呕的一切。
她没有看到，身后林浩盯着她消失的方向，脸上那副志在必得的扭曲笑容，也没有看到，阴影里那个狗仔迅速编辑发送照片时，眼底闪烁的兴奋光芒。
顶层公寓的书房，巨大的曲面屏上正播放着一段无声的财经新闻。
顾衍靠在宽大的椅背里，手里拿着一份刚送来的“臻味”事件后续调查报告，眼神却有些放空。
胃部没有不适，但他心里却像堵着一块冰。
陈默无声地推门进来，步履比平时快了一分，脸上惯常的冷静被一丝凝重取代。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一部打开的平板电脑，轻轻放在顾衍面前的红木书桌上。
屏幕亮着，赫然是微博热搜的界面。
一个刺眼的词条正以火箭般的速度向上攀升，后面跟着一个猩红的“爆”字：
# 新晋美食博主苏晚攀上豪门阔少当街收天价鱼子酱示爱 #
点开词条，置顶的几张高清照片瞬间刺入顾衍眼底！
第一张：林浩捧着那个巨大的蒂芙尼蓝礼盒，一脸油腻笑容地凑近苏晚，苏晚正拿起树莓盒（角度抓拍得像是她在看礼物）。
第二张：礼盒打开，六罐顶级鱼子酱闪着诱人（在顾衍眼里是刺眼）的光泽，林浩正指着它们，表情得意（角度像是苏晚正低头看着）。
第三张：林浩伸手试图抓苏晚手腕（照片有些模糊，但动作意图明显），苏晚侧身后退，脸上带着冷意（被解读为“欲拒还迎”）。
第四张：苏晚推开购物车冲出店门（配文：收下豪礼后匆忙离开，疑似害羞？）。
配文极尽煽动之能事：“神秘美食博主苏晚（即前日与顶流顾衍传出绯闻女子）再爆新恋情！现身高端食材店，获某知名餐饮集团少东家林浩豪掷千金，赠予价值近百万顶级奥西特拉鱼子酱示爱！两人店内互动亲密（见图），苏晚疑似收下重礼后羞涩离开……”
“啪！”
一声脆响！
顾衍手中那份坚硬的调查报告文件夹，被他生生捏变了形！塑料封壳裂开细纹！
书房内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巨大的曲面屏上，财经主播无声开合的嘴巴，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顾衍缓缓抬起眼。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此刻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沉沉的、望不见底的寒潭，潭底却仿佛有黑色的风暴在疯狂凝聚、旋转！额角的青筋在冷白的皮肤下微微跳动，下颌线绷紧如刀削。
他看着照片里林浩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看着那只伸向苏晚的爪子，看着那些看图说话、颠倒黑白的污秽文字……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的毁灭欲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翻腾！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灼痛！
他的人……也敢碰？！
“陈默。”
顾衍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着寒冰，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刺骨的杀意，“三分钟。我要这些东西，从所有平台，彻底消失。”
他的手指，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度，重重敲在平板屏幕上那刺眼的词条上。
“是！”
陈默没有任何迟疑，甚至没有问任何细节。
他立刻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如残影地操作起来，声音冷硬如铁，对着电话那头下达指令：“动用所有S级资源！联系微博、抖音、头条、小红书……所有平台负责人！三分钟内，词条、图片、所有相关内容，全网删除！屏蔽关键词！封禁首发账号及所有转发大V！追查图片源头狗仔，直接发律师函，以侵害名誉权和诽谤起诉！通知顾氏集团法务部最高级别介入！还有，查清楚那个林浩现在的位置！”
一连串指令精准、高效、杀气腾腾！
顾衍从宽大的座椅里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戾气。
他看也没看陈默，径直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黑色羊绒外套，大步流星地朝书房门口走去。
背影挺拔，却散发着一种近乎实质化的、山雨欲来的恐怖低气压！
黑色的阿斯顿马丁One-77如同蛰伏的猛兽，在夜晚的车流中爆发出惊人的咆哮。陈默将油门踩到了底，精湛的车技在拥堵的道路上硬生生撕开一道缝隙。
顾衍坐在副驾，侧脸隐在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光影里，线条冷硬如雕像，薄唇紧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
车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比窗外的寒风更刺骨。
陈默的手机屏幕不断亮起，一条条信息迅速反馈回来：
“微博词条已撤！相关帖子清理完毕！”
“抖音源头视频和关联内容已下架！”
“首发狗仔账号已封禁，IP锁定，律师函已发出！”
“林浩名下车辆定位显示，正在‘云顶’私人会所。”
顾衍听着，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车子一个近乎漂移的急刹，稳稳停在“拾味”食材店斜对面的路边。
昏黄的路灯下，透过车窗，顾衍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街角那抹纤细的身影。
苏晚正站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屋檐下，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查看手机。
她穿着那件熟悉的浅灰色棉麻长裙，外面裹了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身形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单薄。
她独自一人，身边并没有那个碍眼的林浩。
暖黄的灯光勾勒着她清冷的侧脸轮廓，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烦躁和……疲惫。
她似乎刚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只想快点回家。
顾衍胸腔里翻腾的暴戾，在看到她的瞬间，奇异地被一股更汹涌的、混杂着占有欲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所取代。
他推开车门，长腿迈出。
皮鞋踩在冰冷的人行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
当看清那个大步流星、裹挟着一身骇人寒气朝自己走来的高大身影时，她明显愣住了！猫儿眼里瞬间充满了惊愕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
他怎么来了？！是看到那些恶心的新闻了？他来干什么？质问？还是……
顾衍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完全笼罩，隔绝了便利店的灯光和街道的喧嚣。
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气息此刻混合着浓烈的寒意，极具压迫感。
苏晚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便利店玻璃墙上。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顾衍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伸出修长有力的手臂，以一种不容抗拒、却又带着奇异保护意味的姿态，猛地揽住了苏晚纤细的肩头！动作强势而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苏晚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隔着薄薄的针织开衫，男人掌心灼热的温度和他手臂传来的、充满力量的禁锢感，让她大脑一片空白！鼻尖瞬间充斥着他身上清冽又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顾衍微微侧身，将苏晚半护在怀里，同时抬起眼，冰冷如刀锋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精准地射向街对面“拾味”门口那片阴影——那个躲在暗处、正准备悄悄溜走的灰色连帽衫狗仔！
那目光里的警告和杀意，浓烈到近乎实质！
那个狗仔对上顾衍视线的瞬间，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相机差点脱手！他猛地低下头，拉紧帽檐，像见了鬼一样，连滚爬爬地仓惶逃窜，瞬间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做完这一切，顾衍才缓缓低下头。
他揽着苏晚肩膀的手臂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些，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身侧。
他深邃的眼眸锁住她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猫儿眼，目光沉沉，里面翻涌着苏晚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未散的戾气，有强烈的占有欲，还有一丝……近乎失而复得的紧绷？
便利店暖黄的灯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深邃的阴影里。他薄唇紧抿，线条冷硬，没有一句解释，却用行动宣告了最直白的答案。
苏晚被他揽在怀里，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鼻尖萦绕的全是他身上强烈的气息。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隔着衣料传递过来，一下下撞击着她的后背。
街对面“拾味”暖黄的灯光，街道上飞驰而过的车灯，便利店白炽灯的光晕……各种光线交织，将两人紧紧相贴的身影投在地上，拉得很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周围零星的行人投来好奇或惊诧的目光，但都被顾衍身上散发的、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逼退。
苏晚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身体被禁锢的僵硬中找回一丝神智。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叶，让她打了个激灵。
一股被冒犯的怒意和强烈的不适感瞬间冲散了刚才的慌乱。
她用力挣扎了一下，试图挣脱他铁钳般的手臂，声音因为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而变得尖锐：
“顾衍！你干什么？！放开我！”
她的挣扎在顾衍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徒劳。
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她的肩膀揽得更紧，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按进了自己怀里。他微微低下头，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和……某种宣示主权般的占有欲，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我的。”
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苏晚耳边炸开！
不是解释，不是安抚，是**裸的宣告！
苏晚猛地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浓烈占有欲和未散戾气的眼眸里。愤怒、屈辱、被当成所有物的巨大不适感，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里爆发！
“你的？”
她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声音，那双猫儿眼里燃起冰冷的怒火，像被踩了尾巴彻底炸毛的猫，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反击，“顾先生，我们什么关系？轮得到你在这里宣示主权？！”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质问，狠狠砸在顾衍紧绷的神经上！
顾衍眸色骤然一沉！揽着她肩膀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那股骇人的低气压再次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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