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过去的事情,旁人与我何干?!我们只是想要活着。”
常云深收回手,看着她濒临崩溃的神情,语气却忽然放缓:
“罢了,这些听着既绝望又无力,那我们就讲点最实际的。”
她微微侧开了目光。
春莺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大口喘着气。
“你不答应与我合作。”
常云深的声音重新响起,平静得可怕。
“那么,在我失败身死之后,你昨夜杀掉管事灭口的事情,会被陈家人发现。”
“你猜,徐维明会如何对待一个敢私下处决他得力助手的暗卫?”
“挫骨扬灰?还是让春月在你面前,尝遍陈家的十八般手艺,再让你亲手了结她?”
“或者。”
常云深不给春莺丝毫喘息的机会,声音如同催命符:
“乔兰见你已无利用价值,她会毫不犹豫地断了给春月的药,没有上好的金疮药止血生肌——”
她刻意停顿,让那恐怖的画面在春莺脑海中自行描绘。
伤口溃烂流脓,高烧不退,气息在痛苦中一点点微弱下去,最终冰冷僵硬。
“不——!”
春莺她猛地扑上前,像是像溺水者抓住浮木,死死抓住了常云深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她不敢看常云深,只是低着头,声音凄厉,带着泣血的控诉和卑微的哀求: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对月儿!她是无辜的!她甚至是为了替你断后、护着你才伤成这样的!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常云深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她抬起头,见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疯狂,声音也带上戾气。
“答应我,拼上性命赌这一把,事成之后,我放你们姐妹远走高飞,天大地大,再无人认得你们是谁!”
“不答应我,我死,必拉你和春月陪葬,徐维明的手段,你比我更清楚,他会让你眼睁睁看着春月受尽折磨,听着她的惨叫。”
“最后再让你在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两人在柳荫下无声对峙。
四十六号紧张发问:
“宿主,要是你死了,她怎么会被发现暗杀管事?”
【骗她的。】
明明对方更矮上几分,春莺却感觉自己被逼到悬崖边。
巨大的压力让她几乎窒息,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喉头发紧。
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念头从她干裂的唇间挤出:
“若、若是我现在去向主人告发你,他会不会看在我举报有功的份上……赏赐药物?甚至放我和月儿出府?”
常云深眼中染上笑意:
“真的吗?他会吗?不谈我与他的交易,我是他人生中受制于人的污点。”
“你以为,告发了我,你就能成为有功之臣?不,你只是从一个隐患,变成了另一个知晓秘密的,必须立刻清除的隐患!!”
她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
“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这些年,所有在他翻身前参与过构陷侯府相关之人的暗卫,他们最后都去了哪里吗?”
“那些知道得太多的人,可还有活口?!”
春莺的眼前瞬间闪过一幕幕血淋淋的画面。
夏日的天气,她却冒出冷汗,双膝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猛地一软。
常云深被带得踉跄一下。
春莺眼神涣散,嘴唇翕动,发出喃喃低语:
“你、你根本就没给我活路,落到他手里,我们会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常云深眼中戾气缓缓散去,她松开扣着春莺手腕的手,轻轻拍了拍对方冰冷的手背。
动作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安抚意味:
“帮我做成这件事,是你唯一的活路。”
她错身,想要扯开自己被春莺死死攥住的衣袖离开。
春莺的手指泛白,嘴唇轻轻颤抖着,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东宫是太子所居之地,此时空气凝滞,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太子轩辕宸端坐书案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早朝上,父皇当众令他替徐维明驱车,如同最卑贱的车夫被人围观!
这份羞辱,不仅踩碎了他身为储君的尊严,更让朝堂上那些墙头草瞬间噤若寒蝉。
连平日的请安拜帖都少了大半。
他仿佛能听到那些人在背后肆无忌惮的嘲笑!
书房门被无声推开,一个面无人色的小太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进来。
他双手高举过顶,捧着一枚龙纹玉佩和一封薄薄的信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殿、殿下,门、门房呈、呈上,今日……来、来信……”
门房此刻正被侍卫死死按在院外冰冷的石板上,他绝望地想:
完了,那些平日吹嘘多受太子宠爱的心腹,此刻全成了缩头乌龟,连封信都不敢来取!
若是这信里真有什么要命的东西被自己耽误——
他不敢再想下去。
小太监将信和玉佩轻轻放在书案一角,如同放下烧红的炭火,然后迅速退到阴影里,恨不能把自己从未出现。
轩辕宸阴沉的目光扫过那龙纹玉佩,瞳孔骤然收缩。
他一把抓起信纸,凑到眼前,雪白的信纸上,竟无半个墨字!
只有几片深褐干涸血迹,以及几处晕开的、仿佛是泪水滴落的痕迹!
指尖甚至能感受到血迹的粗糙纹理和泪痕的微潮。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血腥与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哈……哈哈哈哈!”
死寂的书房里,突然爆发出太子轩辕宸近乎癫狂的大笑!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因为狂怒和一种被愚弄的极致羞辱而面容扭曲,眼中布满骇人的血丝。
他死死攥着那枚玉佩,仿佛要将它捏碎!
“老匹夫!!”
这声怒吼如同野兽的咆哮,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疯狂。
这封书信点燃了他心中所有的屈辱和杀意。
这老贼,当众折辱他,现如今还送来此物威胁。
好!好得很!
花瓣如雨,纷扬飘落。
乐师在乔兰强作镇定的眼色示意下,勉强重新奏响了丝竹管弦。
一卷水袖如流云般倏然展开,徐知吱带着满身浓烈得近乎刺鼻的花香,旋身出场。
她的舞姿确实经过名师指点,身段曼妙,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韵律。
然而无论动作如何优美,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滚落。
眼中盈满了惊惶和哀伤。
在舞姿下,这份凄美脆弱被无限放大,楚楚动人。
徐维明满意地连连点头。
他对舞蹈本身毫无兴趣,这不过是附庸风雅、攀附天颜的敲门砖。
当今圣上最爱这种如易碎琉璃般的美人。
他甚至没等舞曲终了,就迫不及待起身,抚掌大笑,脸上堆砌起难得一见的慈父温和: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有此绝艺在身,何愁贵人不喜?”
他仿佛完全没看见女儿身体的颤抖和眼中深切的哀伤,心中盘算的只有天子最爱此等尤物。
虽蠢笨了些,但这张脸和这身段,足以弥补。
乔兰见徐维明心情似乎不错,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连忙上前附和:
“老爷说的是,知吱能得贵人青眼,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更是我们徐府阖门的光耀!”
她眼神急切地示意乐师停下。
乐声戛然而止,留下令人心慌的寂静。
徐知吱停下舞步,听着父亲那将她视作奇货可居话语,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
哥哥徐清腰伤急需名医,昏迷的母亲需要最好的药材吊命,她不得不听从乔兰的安排。
泪水涟涟,视线一片模糊,她望向父亲,心中悲愤与茫然交织:
以往那些王公贵族,只要一见她委屈落泪,便百般呵护,恨不得把心掏出来。
陆小国公曾为她一掷千金博她一笑,如今她竟沦落到要靠出卖色相去换取母兄的生机。
绝望之中,一个桀骜冷峻的身影猝然闯入她的脑海。
三皇子轩辕渊!
那个在花宴上与她有过惊鸿一面的男人。
他当时只是远远一瞥,眼神冷漠疏离,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她见过的所有痴迷目光都截然不同。
他随手折下一支玉兰递给她,动作随意却带着天生的贵胄之气。
那一刻的悸动和那与众不同的目光,在此刻的绝境中被无限放大。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出现:
只有他!只有那个与众不同的三殿下,或许能救她于水火!
她无法解释这直觉,只觉得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他看她的眼神是真实的,不像那些只贪图她美色的男人!
强烈的委屈和不甘瞬间压倒了残存的理智和恐惧。
就在徐维明志得意满,准备离开去安排后续事宜时。
婉转如莺啼却带着孤注一掷凄楚的女声,撕破了仪德院短暂的死寂:
“父亲!”
徐知吱猛地向前踉跄一步,西子捧心般捂着胸口,带着满身刺鼻的花香和脸上斑驳的泪痕。
轻轻跪倒在徐维明面前:
“孩儿斗胆!心已属三皇子轩辕渊殿下!我们……我们已私定终身!求父亲成全!”
她紧闭双眼,仿佛说出这句话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勇气。
整个仪德院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乔兰脸上的笑容冻结,随即红润的脸色化为一片死灰般的惨白。
她眼前发黑,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这个蠢货!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当着徐维明的面,供出与皇子有私?!
一股窒息感瞬间扼住了她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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