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午门外。
竹茹与宁初乐并肩而立,看着宣王、绮贵妃、褚兰漪、裴晙、裴曦等人被押上刑台。
萧瑟的秋风卷着残叶掠过青石板,刮得人脸颊生疼。
"其实。。。。。。"宁初乐突然小声说,"萧昭翀小时候给我摘过莲蓬。"
竹茹沉默不语,幼年时乖巧的小孩,也会成为令人厌恶的大人。
那日殿上搜出的密信显示,宣王计划成功后要将宁初乐"永绝后患"——她不敢想象若没有系统保护,乐乐会遭遇什么。
"济安侯。"萧昭韺走来,幼年太子眼下带着青黑,"父皇宣您去养心殿。"
养心殿内,弘德帝正批阅奏章,见她们进来便搁下朱笔,和蔼道:"此次平乱,吴爱卿当居首功。"
竹茹行礼道:“臣不敢当。十四殿下和乐乐也出了很多力。”
"朕欲加封你为太医院院使,统领天下医政。"弘德帝接着说道,"另赐免死金牌一面,可见君不跪。"
宁初乐偷偷拽竹茹袖子,心声雀跃道:“发达了竹竹!这可是正三品!”
竹茹却摇头道:"陛下,臣更愿专注济安堂。大虞女子就医之难,非一官半职可解。"
弘德帝沉吟片刻,突然笑道:"朕准了。就将抄没的宣王府赐予你办学,就叫。。。济安医学院如何?"
“另外,侯爵有一些低了,从今以后,爱卿便是济安公了!”
离开皇宫时,暮色已染红了琉璃瓦。
宁初乐蹦跳着踩影子玩:"竹竹,医学院能教女子学武吗?像你那样厉害的!"
"不仅能教武,"竹茹望向远方,"还要教她们医术、毒术、机关术。。。。。。要是能让每个女子都有自保之力,就好了。"
晚风送来钟声,惊起一群归鸟。两个少女的影子被缱绻的夕阳拉得很长,很长,渐渐地融入到了皇城的暮色中。
翌日。
众臣翘首以盼的朝会终于来了。
前几日的朝会因为宣王的谋反被推迟到了今天,他们心中很是不满。
虽然弘徳帝是受了一些伤需要休养,但这也影响不了他们迫切想要见到宁初乐吃瓜的心情。
但他们也不能去说弘徳帝不是,只能将难受的心情沉积在心底,无法宣泄。
这不,一开始朝会,众大臣一个比一个积极。
即使上奏很有可能会引起宁初乐的注意被吃瓜,那些心中没有鬼的大臣们也在所不惜。
更何况,现在是朝会的初期阶段,宁初乐正处于打瞌睡的过程中,根本没有心思在意现在正在上奏的大臣究竟是谁,有什么瓜。
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大臣们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着他们似的,争先恐后地上奏。
竹茹今日也准备了奏折。
不过,她不在意被吃瓜这件事,毕竟她平日里出了太医院和济安堂的工作,基本上都是和宁初乐在一块儿的,没啥可吃的。
她也就懒得和那些大臣们去抢先了。
突然——
——“啊,睡了一觉,真舒服!瓜瓜,来几个瓜给我提提神!”
众人登时一静。
竹茹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道:"臣有本奏。"
也就只有竹茹不怕被宁初乐吃瓜了。
弘德帝从奏折上抬起眼:"济安公但奏无妨。"
"臣近日无事,便参阅了太医院历年医籍,发现三桩怪事。"竹茹展开手中卷轴,绢布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数据,"其一,姑表结亲者所育子女,痴傻畸形者十中有三;其二,十六岁以下产妇,难产而亡者五居其一;其三。。。。。。"
"荒谬!"礼部郎中张维哲突然出列打断,山羊胡气得直颤,"婚姻大事乃祖宗之法,岂能以医者之言轻改?济安公莫不是要动摇我大虞根基?"
竹茹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个锦盒:"张大人请看。"
盒中躺着一个竹茹从系统那里死磨硬泡求来的畸形胎儿标本,蜷缩如虾米的躯体上顶着硕大头颅,眼眶里却空空如也。
殿中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声。
"这是臣从乱葬岗救回的婴孩,其父母乃嫡亲表兄妹。"竹茹指尖轻点胎儿扭曲的脊椎,"近亲婚配会使隐性恶疾显现,就像。。。。。。"
"就像骡马同系相配必产劣驹。"程景和突然接话,老太医捧着厚厚的《生育考》走上前,"老臣可作证,先帝年间江南望族陆氏三代血亲通婚,到第四代全族男丁不足五尺,女子皆不能孕。"
张维哲脸色铁青:"妖言惑众!我张家世代姻亲相连,怎不见......"
——“张大人当然不见啦!”宁初乐的心声十分不屑道,“他堂妹去年偷偷溺毙的畸形儿正埋在张家祖坟第三棵柏树下呢!”
满朝哗然。
张维哲踉跄后退,官帽都歪了几分。
竹茹趁机展开一幅丝帛图谱:"这是臣绘制的'亲缘致病图'。"她指向中央放射状的红线,"三代之内血亲通婚,子嗣患癫狂症的风险增加七倍。"
户部尚书孙寒川突然插话道:"济安公所言非虚。下官族中有对表兄妹,连生三子皆夭折。"他苦笑,"如今绝了嗣,万贯家财反倒引发争产官司。"
"还有更紧要的。"竹茹又取出一摞文书,"这是各州府上报的产妇年岁与死亡率。"她指尖划过一组数字,"十四岁产妇死亡率达两成,而二十岁以上不足半成。女子骨盆未成熟便生育,无异于稚子扛鼎。"
宁初乐突然蹦起来:"陛下!我朝律法规定男子十六、女子十四便可婚配,这不就是催命吗?"
——“亏我还是现代来的,来了这么久都没有想起过改善这件事。若不是有竹竹,不知道还有多少女子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呢!我怎么就忘记了呢?”
"安乐!"宁王急得去拽女儿衣袖。
弘德帝却若有所思:"济安公可有良策?"
"臣请三事。"竹茹深深一揖,"一,禁三代内血亲通婚;二,将法定婚龄提至男子二十二、女子二十;三,扩建济安医学院于各州设分院,专司婚育指导。"
"荒唐!"张维哲暴跳如雷,"女子二十都成老姑娘了!照此说来,宫中选秀。。。。。。”
"张大人。"宁初乐突然逼近一步,"您真愿见嫡孙女重蹈令堂妹覆辙?"
瓜瓜适时补刀:【他孙女正和表兄私通呢,已经珠胎暗结三月有余了哟~】
弘德帝突然拍案:"肃静!"
他接过竹茹呈上的资料,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济安公,若依你所请,需多少银钱?"
"初期投入约八十万两。"竹茹早有准备,"但陛下请看——"她又展开一卷账册,"去岁推广牛痘,仅减少病患抚恤就省下三十万两;牛痘之法和青蒿素提取之法均出口西域各国,获利五百万两。若全国推行科学婚育,每年还可多增壮丁数万。。。。。。"
兵部尚书突然出列:"臣附议!各地驻军近年新兵体质大不如前,想必与早婚有关。"
"臣反对!"钦天监监正高喊,"女子二旬方嫁,必致阴阳失调。。。。。。"
【这老头纳了十三岁的小妾,上个月刚难产一尸两命!】瓜瓜的声音让钦天监监正面如猪肝。
这一场辩论持续到日影西斜。
竹茹不断抛出数据:近亲婚配导致的癫痫发病率、未成年产妇的骨盆撕裂案例、各州府呈报的畸形儿数量。。。。。。每项数据都配有太医院存档的脉案为证。
而且,每有一个官员出来反对,瓜瓜就会把他的底扒得一干二净。
到最后,几乎都没有人敢出来,都不想被吃瓜。
"够了。"弘德帝终于抬手,"朕决意试行济安公所请。即日起:禁三代内通婚,违者徒三年;婚龄提至男二十二、女二十;拨内帑百万两扩建医学院。"
“济安公负责医学院诸事事宜。至于推广监督此令一事,便交由。。。。。。”弘徳帝的目光在大臣间游移,“礼部闻爱卿负责。”
礼部尚书闻鹤卿上前一步:“微臣遵旨。”
秋风卷着枯叶扫过宣王府门前的石狮,竹茹站在朱漆剥落的大门前,仰望着门楣上那块被白布遮盖的匾额。
几日前那场谋逆案的鲜血早已被冲刷干净,唯有檐角铜铃仍在风中发出清冷的声响。
"真晦气。"宁初乐一脚踢开挡路的碎瓦,"这宅子死过那么多人,竹竹,你也不嫌瘆得慌啊。"
竹茹指尖抚过门环上干涸的血迹,轻声道:"正因如此,才更要让这里重获新生。"
竹茹突然发力推开沉重的府门,阳光如瀑倾泻而入,照亮了满地狼藉的庭院。
抄家时的混乱痕迹随处可见。
扯碎的帐幔挂在假山上,打翻的香炉滚落在回廊边,几本医古籍浸泡在干涸的茶渍里。竹茹弯腰拾起半幅被撕破的《女诫》,随手丢进一旁的废篓。
"济安公到——"
随行侍卫的唱喏声中,三十余名工匠齐刷刷跪倒。
为首的赵工匠捧着图纸上前:"依照您的吩咐,正院改作讲堂,东西厢房为寝舍,后花园辟为药圃。只是这演武场。。。。。。"他迟疑地指着图纸西南角,"真要建在风水位上?"
"不仅要建,"竹茹展开宁初乐从瓜瓜那里薅来的宣王府原图,"还要把地窖,改成为密室。"
竹茹指尖点着几处暗格标记,"这些机关暗道正好用来教授隐蔽之术。"
瓜瓜的声音突然传出来:【乐乐,萧昭翀在这埋了三坛金子!】
工匠们倒吸一口凉气。竹茹无奈扶额,却见赵工匠已经摸出罗盘开始测算方位。这位老师傅是出了名的见钱眼开,此刻眼中精光简直要穿透地皮。
宁初乐眼睛一亮,在瓜瓜的指导下,当着在场众人的面,挖出来了三坛金子。
“竹竹,这个就当作创学基金吧!”
“好啊,就当你的入股金好了。”竹茹笑道,“毕竟是你找出来的。”
"接下来,先办正事。"竹茹轻咳一声,"七日之内,我要看到讲堂的雏形。每延误一日,扣十两工钱。"
工匠们顿时作鸟兽散。
宁初乐凑过来咬耳朵:"你猜我刚才看见谁在偷听?程院使家的小孙女,躲在影壁后头探头探脑呢。"
竹茹唇角微扬。
三日前圣旨颁布时,她就料到会有人按捺不住。
大虞虽然也有不少女医,但多是世代相传的稳婆之流,像这般由朝廷背书的医学院,开天辟地头一遭。
果然,转过回廊就见个穿杏色襦裙的少女慌慌张张往树后躲。
竹茹故意提高声音:"听说程小姐三岁能辨百草,七岁就给祖父抄方子?"
树后传来"咚"的闷响,接着是吃痛的抽气声。程家小姑娘程嫮(hu第四声)揉着额头站出来,脸蛋红得像秋日的山楂:"我、我只是。。。。。。"
"没事,你来得正好。"竹茹变戏法似的掏出卷竹简,"这是入学考核的医理题,带回去给你祖父瞧瞧。"
少女接过竹简时手都在抖,展开后却猛地瞪大眼睛。
只见卷首赫然写着:《论女子月事与五脏关系》——这题目放在从前,足够让那些老学究骂一句"伤风败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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