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下午的闹市街区,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行人的交谈声和商贩的叫卖混杂在一起,时不时有汽车因为摊贩挡路气愤鸣笛,整个步行街像一口大锅,硬要把这么个闹市一锅烩了。
“死老太婆敢挡我的路你活腻了?”
“这是步行街你眼瞎啊!不让开车来!”
“糖葫芦,刚出锅的糖葫——”
“啪——”
一串糖葫芦因为老板手滑掉在地上,他趁着没人看见,悄悄捡起来吹吹灰再次放回了玻璃柜里。
“喂?昂,我到了,还在找位置呢。”一个男学生单肩挎着自己的书包打着电话,因为太吵了还用另一只手捂住耳朵:“我说这高人的地址也太难找了吧。我走了十几分钟了还在这附近打转——”
男学生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一个旧居民楼道口,顿时兴奋起来:“找到了找到了!”
嘭——
生锈的大铁门关上,把嘈杂的声音隔绝在外,男学生看着漆黑的楼道愤怒地道:“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大仙晚上不能看,非得让我大白天逃课来找。”
来到对应楼层以后,男学生就看见一个头花白的老头,穿着洗得都泛了白的黑风衣,佝偻个身体在一间居民房门口收拾着垃圾,大步走了过去。
“大叔,劳驾问问,这儿是有个算命的吧?您知道他在哪儿吗?”
老头听到这句话没有搭理他,只是站直了身体,男学生看着老头的身影迟疑着开口:“大叔?”
老头转身后,男学生看见他的脸呆在了原地——
这个男人虽然一头花白头发,但脸却是个二十个来岁的年轻人,而且唇红齿白,模样俊俏好看,手里收拾的也不是垃圾,而是一些摆件玩意儿。
男学生还没从刚刚的尴尬和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男人带进了屋里。
“您就是……商半仙?”男学生看着这个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屋里,光线昏暗得只能看清一点东西,最亮的就是那个不知名的神龛。
细皮嫩肉的半仙儿商见叶对他的到来早有预料,把外套脱下挂起来,在神龛面前虔诚地点上香后,冲着不远处书桌前的椅子扬了扬下巴:“坐吧。”
装神弄鬼,男学生见他明明跟自己年纪差不多,还拿腔作调的,走过去的时候在心里骂了一句。
商见叶像是听见了他心里说的话,猛地回头瞪他,男学生就感觉后脑勺被一双无形的手猛拍了一下。
“啊——”
这一拍,把男学生拍坐在了椅子上。
男学生反应过来什么事,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我错了我错了!”
商见叶神色稍缓,坐在他对面,当着他的面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茶包放进紫砂壶里倒上了开水: “说吧。”
男学生见状又想吐槽,但是想到刚刚那一巴掌又紧急收回。
半个小时后,紫砂壶里的茶已经见底,楼下的嘈杂声依旧没有偃旗息鼓的趋势,男学生的遭遇才算是讲完。
“大师,您觉得我这又是被顶替奖学金名额,又是被取消参赛,保研资格的,这算被我室友借运了吗?”男学生的语气相当迫切。
商见叶眼皮半阖,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紫砂茶杯:“你生辰八字是多少?”
男生说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商见叶一顿掐算,长出一口气:“是的。”
“我就知道!”男学生气得一拳锤在商见叶的复合板支架桌上,震得桌面上的法器摆件儿叮当直响:“他见不得我这么优秀想整我!这个狗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他!”
“咳咳咳!”商见叶看着他怒道:“仙家面前,注意言辞!”
男学生诚惶诚恐地转头看了眼身后的神龛,对刚刚被拍后脑勺的那一巴掌心有余悸却仍未消气:“大师,我想报复回去,我要怎么做?”
“报复回去?”商见叶眼睛微眯,一脸讳莫如深:“小弟弟,你不知道‘能量守恒’吗?你以为你的好运是怎么来的?”
“我……”男学生没料到自己的好运也是借别人的被商见叶看出,尴尬地低下了头去,手却握成拳仍不甘心。
“借运者,人衡借之。”商见叶觉得茶包水喝腻了,从抽屉里摸出一颗奶糖剥开吃下:“害人的事情我可不会做,我可以保你之后不再倒大霉,不过以后别想大富大贵了,你没那个命。”
“我知道了,大师。”
见他咬牙切齿的样儿,商见叶肯定他以后还会找其他大仙报复回去,心里还会想自己也不过如此。本来想提点他戴的朱砂跟他八字不合,戴错以后多坎坷,不过这也算对他的惩罚了,商见叶想到这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人心不足……
拉开窗帘看了眼天色已经不早了,商见叶准备去把自己的包裹领了。
是的,就算是大仙儿也要网购的,就是这么紧跟潮流。
商见叶又把自己那件洗得泛白的黑风衣穿上,看着袖口因为经年累月的摩擦已经破得卷边就一阵烦躁:“啧……迟早把你换了!”
说到这里他又感应到了神龛灯光闪烁,不爽地抬起头看向墙上的神龛:“看什么看?信不信我连你也换了?”
神龛上的灯光弱了几分。
“嘭——”
随着房门重重摔关上的声音,商见叶出了门,而这一声把隔壁刚刚买菜回来的母子吓了一跳。
“妈,那个死算命的出门了。”小男孩儿只有三四岁,看见商见叶黑色的身影瑟缩到了母亲身后。
听到这句话的商见叶脸瞬间就黑了,跟和煞星似的杵在门口望着母子二人。
“商大师出去啊?”母亲用菜篮子遮住小男孩:“嗐,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小孩子是不懂事儿,大人怎么教的小孩儿就怎么学呗。”商见叶皮笑肉不笑地俯下身看着菜篮子后的小男孩儿:“小朋友,你继续听你妈教你的,以后你的小伙伴们就都不会跟你玩儿了,楼下火锅店的大金毛也不会再理你了。”
“呜呜呜……”小男孩儿被吓得直接哭出了声。
“哎哎哎!”母亲一指商见叶:“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商见叶冷哼一声,挥挥破风衣,不带走一片云彩,心情不错地下了楼。
“商大师,商大师啊!”房东太太看见他后小跑几步追上:“你终于出门了!”
“您有事儿吗?”商见叶放缓脚步让胖老太太跟上。
“就是我堂弟那个房子啊,他想请你去看一下。”房东是西南人,说话带着一口西南的官话口音,有些着急地拢了拢菜篮子,估计刚刚跟那对母子一起去买的菜:“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啊?”
商见叶漫不经心地剥开一颗棒棒糖含在嘴里:“就是有人在里面割腕的那个房子?”
“啊……”房东没想到他料事如神,有些尴尬:“你都知道了?”
“阿姨,那个房子还是别租出去了,就算租出去了也告诉租客这里发生过命案,说清楚,什么都不告诉租客很损阴德的。”商见叶长腿交替间上了大路,胖老太太跟不上有些气喘。
“不行啊!我弟弟急需要用钱在东郊修自建房,现在出了命案,别说那间房子了,其他租客发现以后也搬走了,这样一分钱都收不到可怎么了得?”房东双掌合十成拜托状:“你慈悲为怀发发善心咯。”
“慈悲为怀的那是观音,您别看我嘴巴毒,但缺德事儿我可不能干。”商见叶把嘴里的棒棒糖换一边腮帮子含着:“这么着,我给他想个由头,说这个人在卧室里割腕割到一半又爬到了阳台,结果脚一滑摔下楼摔死的,这样的话那间房就不算凶宅了。”
“啊?”房东愣在了原地,看见商见叶离去的背影,心里默默诅咒了他祖宗十八代。
商见叶笑了起来抓起棒棒糖棍在嘴里转了个圈儿,只要你翻得出我祖宗十八代随便咒。于是没有再理她,继续去驿站收快递去了。
“商大师来了!”驿站的工作人员看见商见叶以后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手一指桌上的一堆包裹:“这些都是您的,我提前给您收拾好了。”
商见叶警惕地看向他:“你认识我?”
“哎哟!瞧您这话说得”工作人员给他用袋子装好包裹:“您远近闻名的商大师谁不认识啊,您拿好了!”
“不至于,糊口而已。”商见叶扯了个笑容。
出驿站的时候,商见叶的脸色黑得吓人。
啧,又得搬家了!
一想到要搬家,商见叶这个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对不站着的低能量人就开始累了。
但是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他不得不习惯,为了防止被人找到,商见叶已经搬了无数次家,没想到他都很少帮别人看事了,这回搬到了西南地区,还把收货地址定在离住的地方好几个街区的驿站还是被人记住了。
商见叶一边盘算着什么时候搬家,一边走到了一个人头攒动的街角。街角有一对夫妻为了给孩子筹集医药费在路边弹琴卖唱,他拎着包裹走了过去,蹲下身看着那个孩子。
孩子尚在襁褓中,但是小小年纪却病恹恹的,在微凉的秋风中连眼睛都睁不开,手上还有为了方便治疗插的管子。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商见叶掏出手机扫了夫妻两人的二维码捐款。
“收款到账1000元!”
“谢谢!谢谢!”夫妻显然没收到这么大金额的捐款,停下了卖唱就要过来给商见叶道谢。
“别——”商见叶正要拒绝,身边就刮过一阵疾风——
是一辆电瓶车在人行道上加速冲过!
“赶着去送死啊?人行道逆行还开这么快!撞不死你也赔死你!”
商见叶这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他感觉有些尴尬,制止了夫妻二人的动作后赶紧离开了当场。
远离人群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商见叶皱起了眉。
秋天来了,接下来是冬天,白天越来越短了,他在外面的时间也会越来越短,一想到这里,他加快了步伐往住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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