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羽不知她问这个做什么，但这到底不是什么紧要的事，他甚至有几分意外她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那他现在，如何？”云姨娘问道。
微生羽以为她在问微生瑶现在可否掌控，于是汗颜道：“我技不如人。”
云姨娘轻叹息一声：“这不怪你。”
她声音温柔，口吐之言却莫名让微生羽汗毛倒竖：“你走正道，他走邪路，你们二人本就不一样，他从邪路上得到的东西，早晚也会付出数倍代价。”
“少爷所能做的，也只是阻止他再继续犯错。”云姨娘笑起来醉人，叹息时也十分动人。
她分明生得只是温婉，但神情一动，顾盼神飞，会让人惊艳非常。
微生羽看不出她何处是娘亲所说的妖妇，也和缓许多：“云姨娘知道微生瑶。”
云姨娘不明所以看他一眼，随后噗嗤一声轻笑：“自然。”
“堕魔微生瑶，杀人取乐的微生瑶，忘恩负义的微生瑶......整个修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虽然她阐述的是事实，却因为过分平静恬淡，而让人有种分裂之感。
“所以，”云姨娘诡秘一笑道，“我们需尽快杀了微生瑶。”
微生羽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这宅院之中无辜神态的女子。
对方笑意温柔，唇边还有小小梨涡，看上去纯善又可怜，说出这些话时却不曾有一丝怜悯不忍。
云姨娘深深看他一眼，忽的轻笑一声：“少爷是嫌我残忍？”
“并未。”微生羽沉声道，“堕魔杀人，的确罪该万死。”
“但花梨一榭之事，与他无关。”
云姨娘轻笑一声，善意的眸中是恶意的嘲讽一闪而逝：“少爷真是善良，还为堕魔说话。”
“天色晚了，那妾身先回去休息了。”
微生羽看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她身上有种浓烈的违和感，让微生羽心生不安。
但他劝慰自己，不要过分担心。
整个玉京十二城，已经没有比父亲更强的存在了。
就连那堕魔微生瑶，也只是没有遇见父亲，才能逍遥法外许久，若是父亲出手......
微生羽的思绪一顿。
是啊，父亲，为什么不动手杀了微生瑶？
分明是可以的，那堕魔才从无妄深渊逃出，当时藏剑阁也询问过父亲的意思，可为什么父亲没有和藏剑阁一同前去，诛杀微生瑶？
*
是夜，驿站门前。
一身青色衣裙的医女，从马车上小心翼翼地下来了。
她被一条黑布遮盖住了面容，只能依靠着前方奴仆的引领向前走。
夜风之中，若是她能看见周围的情况，必然不敢再向前走了。
因这牵着她，一路前行的奴仆，面色苍白，四肢僵硬，一双眼睛，竟是由点墨而成。
医女小心翼翼问道：“先生，快要到了吗？”
那牵着她的奴仆，并不言语。
医女有些不安：“先生，我们究竟是去给谁看病，为何要覆住双目，又为何非要在子夜之时前来......”
数次询问，得不到回答，反倒是夜风，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医女总算受不了了，她猛地甩开奴仆的手，一把扯下了面上的黑布，转身就要逃。
若不是为了这丰厚的酬劳，她才不会答应这样诡异的要求。
本来想着只是赚钱罢了，但越是往前走，她越是胆怯。
她不由想起前阵日子，城中又是鬼童作祟，又是芳华楼变怪物，浑身发毛。
然而转过头来，她却只看到一堵墙。
墙上，慢慢旋转过一张人脸。
她骇然望着面前一幕，尖叫着想要取出衣袖之中的符箓。
然而，下一秒，墙中的人脸，露出个诡异的微笑，随后，雪白的墙体里，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脖颈。
清脆的咔吧一声。
医女身子歪倒下去，死不瞑目地望着面前的白墙。
白墙上的人脸不断游走着，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那面色苍白的奴仆叹口气，拖着医女的头发，往墙内塞。
白墙笑嘻嘻的：“又有吃的了，真好真好。”
那不似活人的奴仆道：“你再吃医女，小心主人把你杀了。”
白墙毫不在意：“这医女违背约定，摘下了黑布还想逃，我吃她，情理之中，主人不会怪我的。”
“否则啊，若是等到这女人看到了夫人，恐怕第二天，全城的人便都知道夫人的存在了。”白墙面容狰狞，“到时候，主人才会杀了我们呢。”
那奴仆脸上的表情不会变化，却能从声音里听出他的无奈不安：“夫人近来睡得不安稳，主人说，夫人这是动了胎气，如果三日之后，我们再找不到符合要求的医女，主人定然会把我烧了，再用血咒把你杀死的。”
白墙“切”一声：“三天之内找到而已，依我看，这事倒没那么难。”
“找个小道消息贩子，将这消息散出去，自然会有亡命之徒愿意为了钱冒险的。”白墙笑起来，露出森森白齿。
那纸扎奴仆犹然怀疑：“真能成？”
“若是不成，便让我这肉塔，和那芳华楼的肉塔一样死无葬身之地！”白墙发毒誓。
夜风吹来，纸扎的奴仆像是要被吹走似的，默默念叨：“小道消息贩子，亡命之徒......”
而地上医女的尸体早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之声从墙体中传来。
而那咀嚼之声，也很快归为寂静。
偌大的院落之中，修士们的房间还亮着灯，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不是在驿站，而是在肉塔腹中。
纸扎的奴仆走路像飘，朝着最里头的院落走去。
他穿过重重结界，总算来到了房门前，小心翼翼敲门：“主人。”
平平无奇的木门，却自动为他敞开了。
卿兰修看着明显一无所获的奴仆微微一笑：“还没找到合适的医女？”
床榻上，睨睨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
卿兰修脸上的笑意依旧温柔，奴仆却知道，主人肯定生气了，于是跪在地上：“这几日我们寻来的，不是胆子小，就是中途反悔了，口风不严实。”
“今日寻的那位，不是说医术高明？”卿兰修起身，月白色衣带垂落，月色下，如同仙人般不可亵渎。
奴仆低垂着头，不敢撒谎：“她中途逃走，驿站把她吃了。”
卿兰修垂眸，忽的轻笑一声：“驿站把她吃了......”
奴仆连忙道：“肉塔说，让我们寻一个小道消息贩子，放出这个消息，自然会有愿意遵守约定的亡命之徒来这里的。”
卿兰修唇角一弯，眼眸却冰冷：“到头来，还是要我出手，要你，何用？”
奴仆下意识后退一步想要求饶，却已经来不及，卿兰修手中符箓飘飞而来，带着金色印记数重，重重倾轧在它身上。
奴仆惨叫求饶：“主人饶命......”
却依旧被火焰烧成了飞灰。
室内一片寂静，卿兰修沉静道：“看见了吗？”
白墙之中，传来惶恐的声音：“主人饶命。”
“再管不住你的嘴，”卿兰修柔声道，“我不介意，亲手把你活剥了。”
白墙之内再没有声音。
卿兰修叹息一声，坐在沉睡的睨睨身侧，手指拂过她眉眼：“睨睨，你肚子里的孩子真是折磨我。”
“若不是为了留下你，我又何必冒着风险，让你生下一个小灵猊？”
他俯身，冰冷的唇吻在睨睨眉间：“你得永远留在我身边，才不辜负我今天为你冒险啊，睨睨。”
不过放出消息，找个医女对卿兰修来说的确不是什么难题。
只是这里是花梨一榭城。
卿家的老本行虽然是通晓天下声音，看见众人一言一行，可他在花梨一榭动作，姐姐一定会知道。
姐姐若是知道睨睨的存在，恐怕天下大乱了。
所以，用人之后，一定要把人杀掉。
所幸，这对他而言也不太难。
只需要把尸体拖到白墙面前，肉塔自然会吞噬掉所有证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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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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