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梨一榭的太阳总算落下了。
驿站外,悄悄溜进来个带着斗笠的身影。
她脚步匆匆,走向第一间客房。
客房轻轻关上,她总算能摘下斗笠,立刻牛饮了一杯冷茶。
屋子里的少年吓一跳:“明月师姐,你慢点啊!”
相里明月躲躲藏藏这么久,现在哪里管的上礼仪什么的,再说了,这里又没有微生羽。
她豪迈地一撩裙子坐下,对着这面容清秀的少年道:“累死我了。”
眼前的少年,生着一双温雅的柳叶眼,清俊如竹,他小心翼翼问道:“师姐,你当真要和微生羽退婚?”
相里明月很是奇怪:“我婚都逃了,你说呢。”
“我虽然喜欢羽哥哥,但我更喜欢自由,更喜欢在天玑司和你们在一起。”她笑得明艳,伸手揽住面前的少年。
眼前少年虽然生得清瘦颀长,颊上未退却的软肉却被她捏来捏去。
相里明月撇了撇嘴:“愿愿,你是不是瘦了。”
手感都没那么好了。
桓愿低垂着眸子:“师姐,我已经长大了......”
相里明月大大咧咧拍拍他肩膀:“知道啦,要知道,从一个才到我肩膀高的小孩子,长得这么高,我会看不出来吗?”
少年忽的起身,吓了相里明月一跳。
少年一步步靠近,他垂眸,纤长眼睫下一双眼睛里全是她的影子:“师姐。”
相里明月后退几步,压抑住心跳的错拍:“你做什么,吓我一跳。”
少年这才止步,微红的耳根像是透霜雪的花瓣:“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怕。”
相里明月叹口气:“才不见几个月,你又长高了。”
“师姐,我已经十七了,快到议亲的年纪了。”少年声音低沉。
相里明月煞有其事点头:“是啊是啊。”
她有些忧愁:“不知道羽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他走得那样匆忙,她逃的时候又来不及给他写信,他会不会觉得她讨厌他,不愿意和他成婚?
那就糟糕了。
少年看着她皱起的眉宇,轻轻叹了口气。
相里明月乐了:“愿愿,你怎么还叹上气了?有什么烦恼,说给师姐乐呵乐呵。”
桓愿不愿再说,闭上了嘴。
相里明月百无聊赖:“桓愿,你怎么不理我。”
“没有,没有不理你。”桓愿侧过头不看她,却依旧这样回答。
他是舍不得不理她的。
她整日围着微生羽转,能有几时,目光落在他身上?
相里明月盘算着:“过几日我就跟着你们的队伍一起出城,估计我娘也猜不到我现在还没走。”
“有舅舅在,一路平平安安到天玑司,应当不是什么难事。”相里明月唇角一弯。
桓愿轻轻“嗯”了一声。
“愿愿,你是不是还不认识我舅舅?”相里明月却激动起来了,“走,我带你去见舅舅。”
“等等。”桓愿按住她的手,“我们全都没告诉执司你要来的事情,最好不要让执司知道。”
相里明月不解道:“怎么了,我舅舅不会揭发我的,他答应我了,我守他的秘密,他守我的......”
话音刚落,她又想起当晚看见的那个灵猊族新娘。
只是,舅舅这个秘密实在是太大了,若是让她娘知道她帮着舅舅隐瞒,恐怕要打断她的腿。
见她忽的愁眉不展,桓愿垂首,轻声道:“怎么了?”
相里明月叫苦连天地倒在床上:“不知道!”
桓愿看着她倒下,唇角浅浅弯起:“明月.....明月师姐,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不好吗?”
相里明月道:“这件事不是能一起商量的。”
“那如若,你面前不是我,是微生羽呢?”少年意有所指。
相里明月挥挥手:“羽哥哥也一样。”
她还是分得清轻重的,有些事情,只能烂在肚子里——
哦不,还有离不念,她也知道。
就是不知道,离不念现在怎么样了。
她为了保护她不被堕魔发现,又跟着堕魔走了。
相里明月暗自发誓,等回了天玑司,一定带人把微生瑶剿了,把离不念救出来。
想到这里,她一把捉住桓愿的手:“愿愿,走,我带你去见我舅舅。”
让舅舅和愿愿眼熟眼熟,毕竟以后,愿愿也会一直跟在她身后的。
桓愿目光低垂,看着她抓住自己两根手指的手,轻轻笑了笑:“好啊。”
相里明月隐约觉得,许久不见,自己这小跟班越长大,越有了种蓝颜祸水的味道。
但她并不细想——无论如何,他都是她需要保护的师弟。
二人走院内侧道,朝着内院走。
离不念恰好给睨睨送完了今天的阳元丹,细细数着瓷瓶子里的阳元丹有多少颗。
离不念有些丧气:“没有多少颗了。”
袖子里的小红蛇和她一起伤心,摇头晃脑蹭她手指头。
离不念用指尖点了点小红蛇的脑袋,轻轻亲它一口:“你好乖哦。”还知道心疼钱。
身侧的少年裹着一声玄色衣袍,瞥她一眼,似笑非笑:“不过是一些丹药罢了,你是觉得我很穷吗?”
离不念仰头看着他,一双澄澈眼睛里全写着“难道不是吗”。
从无妄深渊逃出来的人,能有多少钱?
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些阳元丹是他从哪里得来的。
少年俯身,一瞬间,一双眼睛眯起,狭长如狐狸,狡黠和她对视:“你以为我去听剑阁,只杀人,不抢劫?”
离不念被这张浓烈的极具冲击力的脸晃得眼花:“......哦。”
少年冷哼一声,迅速直起身来,好似刚才那样近的距离,只是她的幻觉罢了。
离不念叹口气。
真是不知道他哪里又不高兴了。
而此时的小红蛇欢快地摆着尾巴,蹭她的手指。
离不念发现这小红蛇可能真的和微生瑶八字不合,每次微生瑶摆臭脸,小红蛇就表现得特别开心。
离不念还是心疼剩下几枚阳元丹,却不是心疼给了睨睨:“这卿兰修怎么还不死,都怪卿兰修,都怪卿兰修。”
少年唇角上扬,讥讽道:“大善人,你怎么还咒人死呢?”
离不念摇摇头,咕咕哝哝:“我才不是大善人呢。”
至少她对卿兰修而言,绝对不是大善人。
她是真的,想让他死。
她第一次想杀死一个人,虽然不是自己亲自动手,但是她很积极地推波助澜。
她给自己鼓劲儿,快了,睨睨迟早解决了他。
手指忽的被抓住,离不念抬眼,看见微生瑶正捉住自己的手在查看。
她定睛一看,才看见原来是自己指尖不知何时被针尖戳破了——毕竟她假扮的是医女,金针不小心扎破手指也正常。
少年嘲讽道:“金针放在箱子里,就进去送个药,都能戳破手指头。”
蠢。
寿桃又皱起来:“我又不是故意的。”
少年手指拂过她那几不可查的微小创口:“你每一滴血都是我花心思养的,都是我的——你最好不要让我白费劲儿。”
“知道啦。”离不念抬起手,对着阳光,看着那已经愈合的伤口,“谢谢。”
“谢谢?”他还是那样不识好歹,“不过是为了剑骨罢了。”
离不念已经不会被他那说不出好话的嘴迷惑:“好吧好吧。”
她这样敷衍,倒显得他像是嘴硬。
少年的脸色又阴沉下去。
离不念却在日光下旋转着手指,惊异地看着完好无损地皮肤:“你好厉害。”
微生瑶嗤笑一声:“没见识。”
但他的脸色,显然以极快的速度好起来了。
二人正要转弯,忽的,离不念听见个熟悉的声音:“愿愿,你今年几岁,还跟在我屁股后面。”
微生瑶就看着离不念兔子一样蹦起来,反应极其迅速地拉着他往房间里躲。
离不念叫苦不迭。
她和相里明月是什么孽缘,怎么到哪里都能遇见。
少年近乎无机质的目光,落在她紧握着自己的手上。
他不知在想什么,没有挣开,也没有任何别的动作。
终于,看着相里明月带着那素不相识的少年向着内院走过去,离不念松口气。
还好她反应快。
她松开微生瑶的手,推开房门:“走吧。”
回眸看少年却无反应,她歪了歪头:“怎么了?”
微生瑶脸上总算露出她熟悉的表情,还是那副天生瞧不起任何人的讥讽脸:“你这么怕被发现?”
离不念驾轻就熟:“我怕我们被发现。我倒是没什么,怕给你惹麻烦。”
她像是想起重要事情,好奇问道:“按照你的恢复速度,你的内伤,应该好了吧?”
她想起初见时他浑身的血,以及在地蛟上吐血的模样就心生惊悸。
如今许久不曾打架倒也是好事。
离不念想起村中的那只野猫。
它也爱打架。
每次喵喵叫的凶,结果被别的猫按着打,一拐一瘸地走到树枝上孤孤单单地睡。
她一靠近,它就睁开眼,戒备地逃跑了。
天知道,她和那些猫可不一样。
她不是来揍它的,虽然它平日里被她摸着摸着,分明很舒服,还要挠她一把。
她和别人也不一样。
它什么时候能明白,就算是下雨天的时候,有人靠近,也不一定是因为嫌它脏要踢它一脚,也有可能是想给它撑伞,带它回家呢?
“.....”少年冷哼一声。
窗外的梨花树随风簌簌落雪,飘到他足踝,和她裙摆一起打转。
他俯身,漫不经心将她裙摆上的梨花花瓣拨落:“走吧。”
落花这段,我脑子里都是动画哈哈哈。
光阴里光影彼此交错,相遇之后,动心一瞬,便如落花随她裙踞而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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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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