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照顾病患算颇有心得,借观察鹤照今的状态以推断苏醒时辰,此事她估摸得**不离十。侧室小憩也是由于实在撑不住了,总归鹤照今醒时动静能唤起她。
可这一觉,她睡得异常安稳。
行止苑内院无婢女伺候,玳川身为男子不便靠近侧室,待姜芜醒时,她搓着手臂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好麻啊。”嘟囔过后,才见天已然蒙蒙亮了。
“兄长应该醒了。”姜芜本是自言自语,此次却听见了系统的回答。
【宿主,男配的病没有明显好转,他一直陷在梦魇里。】
“你有办法吗?”
【嗯。】系统语塞,藏着掖着不愿说。
“说吧,不怪你。”
姜芜推开半掩的雕窗,指尖触到了一抹潮意。细雨纷纷,花零叶落,这场雨下得太久太不合时宜了。但为给鹤照今祈福,她必须冒雨去法祯寺一趟,想到系统说任务苛刻没脸见人,她笑了一笑,便沉下眉眼去了鹤照今的寝卧。
玳川仍站在姜芜离开时的位置左右徘徊,一见着人,他好似终于找到了主心骨。“表姑娘,主子一夜未醒。”
“兄长夜里可有说梦话?”
“并未。”
“我替你一会儿,快去休息休息,晚些时候我需出府一趟,得靠你守着。”姜芜没给玳川拒绝的机会,一口气说完了话,她走近榻边,转身将水面未降的杯盏递给玳川,“去换杯温水来。”
玳川颔首接过,快步出了内室。
姜芜执起半扇青帷,挂于银鎏帐钩上,望着榻上安静躺卧的身影,无声叹了口气。鹤照今的手仍以一动不动的姿势握着她的玉佩,她轻轻探手扯住边缘红绳,但无果,他拽得太紧了。
不多时,玳川送茶盏回来后,姜芜径直赶走了他。鹤照今旧疾复发时,只有她和玳川能近身,即使轮流照看,也终究是乏累了些。
姜芜拿起青釉瓷碟里盛放的洁净丝帕,沾了点水覆于他干燥的唇瓣上,待唇稍微起了些血色,她才安心倚在床栏边幽幽闭了眼。再过半个时辰,去福缘堂请过安后,她要离府去法祯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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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初,姜芜回菡萏苑草草梳洗、用好早膳后,领着落葵登车出城。
“姑娘,今日雨急,您该缓两日的。”落葵进不去行止苑,连续几日,只在姜芜沐浴时,她能见着人。
“兄长缠绵病榻,我该去一趟。”姜芜眺望车牗外,隔着漫天雨幕,依稀可见群山连绵,法祯寺便远在群山之后。
“诶——姑娘,快仔细些别淋雨了,虽然带了衣裳,但出门在外到底是不好更衣。”落葵伸手越过姜芜,落下了车幔。
姜芜轻笑一声,任由她去。求神拜佛心诚则灵,她是要从山脚十步一拜走上去的,待会儿落葵只怕要再闹一场。
系统静悄悄不作妖,只偶尔冒出点哭腔……
落霞山脚,姜芜叫停了马车,车夫不解地长“吁”一声,高昂的前蹄落地后,毛发黢黑的马儿焦躁得原地打转。
“姑娘,您要做甚?!”落葵牢牢护住下摆潮湿的车幔,挡在姜芜身前不许她前进毫厘。
“落葵,让开。”姜芜语气温柔,却不容反驳,落葵在她的注视下红了眼,垂眸死咬唇瓣退了开。
行车的车夫见表姑娘要下车,连忙抹了把脸上成片的雨水,恭敬地抬好踏凳虚扶了姜芜一把。
清和月的细雨沾衣欲湿,虔诚的信徒怀揣求菩萨施恩于兄长的决心,姜芜没有犹豫地往山道方向走去。
车夫震撼地望着纤弱而坚定的背影,阻止了落葵提伞跳车的动作,“落葵姑娘,表姑娘命令我盯住你。”
落葵气愤地大吼,泪水“哗”地一下浸着雨掉了下来,“山路湿滑,姑娘怎能独身一人上山!”
车夫左右为难,听吩咐是一,表姑娘安危是二,最终,他只得放任落葵去了。
落葵跌跌撞撞地下了车,执着油伞跟在姜芜身后,远远地,不打扰。
单薄的斗篷拦不住雨,反而沾雨负重,姜芜垂首往下身望,睫毛上积蓄的雨珠如帘幕般坠入坑洼的水凼,浅碧色软缎绣鞋上杂草污泥错织,形容狼狈的她借动作弯了腰,同伫立山巅俯瞰人世的佛祖行拜礼。
“菩萨慈悲,求护佑兄长无疾无忧。”
山腰孤亭,伞叶歇雨未干,又有瓢泼雨滴打向紫竹骨伞,风扫落叶,扬起了亭中躲雨之人的衣裾。
“主子……那人,似是姜姑娘。”清恙不敢置信地呢喃道,山路泥泞,连他们都被迫耽搁在半途,姜芜一个弱女子何苦要冒雨登山呢?
只消一眼,容烬已有答案。
舟山法祯寺香火旺盛,昨夜他从景和郡主的信笺中得知,容夫人突染伤寒几日不见好转,她尽心侍疾在侧……需要讨赏。
容烬同意了让景和去小库房随意挑拣中意之物,并于破晓时分离府来此,替容夫人求一了祯大师开光的平安符。
姜芜虔心行路,不理外物。天虽恶劣,法祯寺香客仍众,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只握于紫竹伞骨上的骨节分明的手。
姜芜使劲眨眼,抖落了睫毛上扑簌的雨滴,才认出了执伞之人。
“容公子,好巧。”披着的斗篷仅余遮挡身形曲线之用,她声线颤抖,不施粉黛的脸苍白素洁,唯有鼻尖小痣红得刺目。
窘迫、鄙陋……容烬咬了下舌腹软肉,挥走了那些刻薄之语,只说:“姜姑娘心诚,佛祖会知晓,珩之亦然,祝姜姑娘得偿所愿。”
罕见容烬平心静气的话语,头脑混沌的姜芜扯了个笑,“多谢。”
雨丝清凉,成绺的湿发贴在她的额角和两颊,更遑论说斗篷下湿透了的衣衫,姜芜甚至以为耳道里也灌满了水,不然为何雨声和容烬的说话声会这样厚重。
竹伞予她一时庇护,免受风雨侵袭,骨子里渗出的热意与汗意蒸得她意识恍惚了片刻,跋涉已久的腿关节一软,姜芜直撑撑往地面栽倒了去。
“姜姑娘。”清冷无波的嗓音冲破雨雾,腰窝处钻心的痛楚将姜芜从迷茫中拉了出来。
是容烬,搀住了她的腰,用重若千钧的两指。
姜芜怀疑腰上会被摁出淤青……
“姜姑娘,失礼了。”接触不过刹那,容烬果决收回了手。指腹沾染潮湿馨香,他探手欲借雨水清洗一番。
手将至雨幕时,他捻了捻指腹若无其事地垂下手臂。
“这雨一时半会歇不了,姜姑娘可要执伞上山?”容烬朝斜后侧摊手,清恙脸色蓦地臭臭的。
姜芜微微摇头,“多谢容公子,不必了。”
容烬礼貌颔首,呈尊重之态做了个“请”的动作,姜芜愣了一愣,继续走向了雨幕之中。
山道小径旁乳白色山玉兰下驻足观看的落葵气恼地跺了跺脚,“这叫什么君子之礼!”她目不斜视地绕过容烬主仆俩,追上了在雨中踽踽独行的姜芜。
在藕荷身影渐小渐消后,容烬张开五指,任由大雨肆意冲刷,薄唇轻启,又是略带嫌恶的声音,“脏。”
清恙:“……”
细软的腰肢,和那日车舆之上属于姜芜的无孔不入的兰草苦香在容烬脑中来回穿梭……他咬了咬牙,又念了一句:“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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