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自己的信息素气息，各类不同的刺激性气味从四面八方涌来，刺激着顾拾光的鼻腔。
原本只弥漫着潮湿臭味的老旧酒店房间，这会儿被数不清的繁杂气体充斥。那些气体不受控制地往顾拾光鼻腔里翻涌，轰炸着她大脑神经。
受刺激的不止是鼻腔和大脑，还有后颈的腺体，酸痛感转变为胀痛，一波一波冲向全身上下。
“姐姐……”身体像着火了一样烫，顾拾光本能地想要抚摸自己的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脑海中一下浮现出了对另一个人的渴望。
信息素……
想要姐姐的信息素……
那一丝若隐若现的，微涩微酸的甜。那种对腺体强烈刺激的感觉……想要。
只是想想，脊柱就泛起蚂蚁爬过般的酥麻感。
顾拾光跌回被窝，手指发抖地摸索出手机，点开顾笙寒的对话框，想打字，但指尖抖得很难精准摁出想要的字母。
耽搁几十秒时间，顾拾光在被窝里捂得全身都是汗，这种极端的闷热反而让她倏地清醒一瞬——
为什么自己会想要姐姐的信息素？
不是姐姐的信息素，是顶级alpha的信息素，身体本能地告诉她，只有顶级alpha的信息素，才能安抚她现在浑身的不适。
她……
她分化成了Omega。
冷汗从额头上渗出，顾拾光瞳孔倏地缩小，手指一下子用力摁住手机电源键，屏幕变黑，房间里唯一一丝亮光消失。
黑暗中，顾拾光无比清晰地分辨出了房间里那些杂糅的气味是什么，是形形色色的alpha残留的信息素的味道。她正在分化，腺体对这些信息素异常敏感。
Omega，怎么可能？脑袋又开始昏昏沉沉，顾拾光一闭上眼，耳边仿佛听见一声声顾笙寒的喃喃低语。
“顾家的小alpha。”
“我的小alpha。”
“快快分化吧，顾拾光。”
或是温柔，或是疲惫，或是无奈甚至愤怒……顾笙寒的声音在她脑海里不断环绕。
怎么会是Omega……？一定是自己弄错了吧，姐姐知道后会怎么想？不能，至少现在不能让姐姐知道……说不定是自己搞错了，一定是这样的。
大脑一片混乱，昏沉中顾拾光压根没法理智思考，空气中那一丝丝残留的alpha信息素不断刺激她的腺体，勾起一阵阵欲念，让她想要更多。
目光已经不受控制望向酒店房门的方向，涣散地想要出去……
Omega的分化，同样是第一次发热期 。
发热期，这是好听一点儿的说法，放在以前，是[发丨情丨期]三个字。
顾拾光伸手，眼里闪过一丝狠劲儿，死死咬住虎口，试图用疼痛抑制住欲念。
皮肤被牙齿刺破，锈腥味在顾拾光舌尖蔓延，短暂地清醒一瞬后，她绝望地发现，连疼痛，都会变成生理上对alpha的渴望。
这种无法控制的欲念太陌生，也太可怕。顾拾光没有来得及羞耻，只觉得恐惧。
她随身准备了alpha分化时所需的药物，但她怎么都没想到，预分化检测失误了，她竟然会分化成Omega。
“姐，姐……”
“姐姐，救救我……”
眼泪沿着脸颊往下滑落，和唇角的血混在一起。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
顾拾光打开手机，视野朦胧地盯着屏幕，艰难拨通一串号码。
……
凌晨一点。
一辆小巧的黑白汽车风驰电掣，爆发出与精巧外观毫不相衬的恐怖速度，一个狂野的漂移，停在顾拾光出差的酒店楼下。
洛绽几乎是摔门而出，及腰长发被她随手束成了高马尾，随着她的步伐一甩一甩。狂奔到酒店电梯口，洛绽忽然想起什么，又奔回车那儿，手上提了一袋药。
再回到电梯，电梯竟然停到了最高楼，洛绽看着久久不变的数字，温软的脸上竟然露出戾气。
“靠。”她猛地转身泡上楼梯。
洛绽看起来柔弱纤细，但毕竟是顶级alpha，爆发时全身肌肉线条像猎豹一样匀称，十来秒时间，她便到了五楼，停在顾拾光的房间门口。
透过门缝，她已经闻到了里面浓郁的，顶级Omega的信息素气味。
是很好闻的红茶香。
有点熟悉的气息……锡兰红茶？好熟悉的四个字，一时又不记得在哪儿闻过，明明很有吸引力的气息，洛绽却本能地泛起一丝烦躁，在她的记忆深处，锡兰红茶的气味给她留下过某些不好的回忆。
怎么会是红茶呢？
“绽绽……我好像，分化成Omega了。”
洛绽想起两小时前，电话里顾拾光虚弱的声音，一阵头晕目眩。
驱车疾驰两小时，从出差地一路赶过来，洛绽始终难以相信顾拾光竟然会分化成Omega，直到这一刻，她依旧觉得像是一场绮丽梦境。
“拾光！顾拾光！”洛绽一边按门铃，一边哑着嗓子喊。
门里面没动静，手机上也没收到顾拾光的回复，洛绽这才输入房门密码，推门而入。
房间里很暗，只有走廊的光漏了进去，洛绽怕信息素泄露太多引起混乱，立马关上门，黑暗中一丝光都看不见。飘在空中无形的红茶香，却为她指了条路一般，从走廊，一直到床上。
甚至能通过信息素的浓度，“看”见蜷缩的顾拾光。
顶级Omega的信息素，对alpha有致命的吸引。
太浓郁了，就算捂住口鼻，贴上抑制剂贴也没用。一层血红逐渐染上洛绽眼白，眼底一点点浮现出，抵挡不住的欲念。
忽然，她听见很轻、很轻的一声，哀求般的：
“姐姐。”
洛绽从没有听过顾拾光这么卑微渴求的声音，她扶着墙的身影僵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对红茶香的排斥感，是从何而来了。
准确的说，不是排斥，而是名为嫉妒的情绪。
……
那是高中时的事情了。
高二，洛绽怕刚入学的顾拾光没有朋友，午饭时她特地跑过去找她一块儿吃饭。
顾拾光从小就是孤狼，初中从来不和班上同学结伴，想必上了高中也是，懒散地瘫在最后一排睡觉，直到人走光了才悠哉起身去食堂。
然而还没走到高一教学楼下，隔着很远一段距离，洛绽就看见，顾拾光屁颠屁颠跟在一个漂亮姐姐身后，眼睛都在闪着光。
她从来没见过顾拾光用这种仰慕的眼神看过谁。
心里、嘴里，都酸酸的。
洛绽平时要住校，直到周末下午回孤儿院，才从顾拾光口中得知，那人是她们班的实习老师，叫顾笙寒。
“姐姐可好了。”
说是老师，顾拾光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听得洛绽心里酸溜溜的。
顾拾光还告诉洛绽，她是在暑假打工时认识顾笙寒的。
洛绽心里想，为什么高中的暑假就得补课呢？不然，她就能和顾拾光一块儿打工。
周末结束后，洛绽悄悄去高一打听顾笙寒在学生中的风评，其他学生都很怕她，说她严厉、不近人情，明明是实习老师，威压比班主任还恐怖，只有顾拾光黏着她。
顾拾光口中的顾笙寒，和其他人口中的顾笙寒，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洛绽想起了一句话：“如果一个人只对你好，对其他人都很糟糕，那有一天如果她对你失去了兴趣，她也会对你很糟糕。只有对所有人都一样好的人，才是真正的好人。”（注1）
顾笙寒，不就是吗？
但她不敢对顾拾光说。
因为她也只对顾拾光好。
高中小女孩的想法很简单，顾笙寒对顾拾光好，那她对顾拾光更好一点，是不是就可以抢回这个朋友了？
但洛绽很快发现，什么叫全方位碾压。
帮顾拾光辅导功课，实习老师当然比她这个高二生要强得多。下课跑去找顾拾光玩儿，可高二楼和高一楼隔了几十米，而顾拾光教室和实习老师办公室只隔一个走廊。
送礼物？洛绽看看顾拾光全身上下几乎都是顾笙寒买的衣服，甚至文具装饰品，她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钱包，一阵沉默。
最后的最后，绝望地洛绽只能想到帮顾拾光带早餐这一招，据她所知，那位实习老师永远都是卡点上班。
洛绽早早地去食堂买了豆浆和包子，抱在怀里快步跑去顾拾光教室门口，天还没亮，教室里竟然开着灯。走近了，洛绽从门缝里闻到很浓的红茶香。
“绽绽？”顾拾光听见开门的声音，回头朝洛绽扬了扬眉，“起这么早？”
“你才是吧，起这么早……？”洛绽看见顾拾光桌上的饭盒，旁边是刚泡开的红茶，茶罐上写着英文，她的声音变弱，“从家到学校得半小时吧。”
顾拾光没住校，平时住在孤儿院里。
“姐姐在学校边租了房子，她让我搬去她那儿住，节约时间。我不知道怎么报答她，就想着，她起床起得晚，经常没时间买早餐，那我就顺便帮她带早餐吧。”
顾拾光把红茶倒进牛奶里，一时间香味更浓，伴随着淡淡奶甜味：“这是姐姐从国外带回来的，锡兰红茶，早上喝可以提神，味道比咖啡好得多，绽绽你尝点儿？”
十几岁的小孩，大多不喜欢咖啡的苦，相对而言，红茶的香气要诱人的多。
奶茶送到了洛绽鼻尖。
洛绽怔怔的，对这股诱人的茶香，产生了抗拒的情绪。
那是洛绽第一次知道，“嫉妒”是什么滋味。
对她而言，嫉妒，是浓郁的红茶香。
……
红茶香不断勾着洛绽神经。
欲念带来的甜，嫉恨带来的苦……苦到心底，倏地盖住那股甜。
洛绽回过神来，眼睛里满是血丝，她用力摇头，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一瞬，随即发狠地从兜里拿出随身写道的工具刀，狠狠往自己肩膀上刺。
随着衣服被划破的刺啦声，肩膀处剧烈的疼痛彻底唤醒洛绽的理智，她红着眼，努力抑制眼中被疼痛刺激出的泪水，开灯，拎着药袋一步步走到床边。
“没事了，顾拾光，没事了。”她看着神志不清蜷缩着的顾拾光，看到顾拾光额头上的汗珠，瞬间泪眼模糊，发着抖拆开药袋里的Omega退热药和腺体贴。
她守在床边，轻轻喊着顾拾光的名字，一直到顾拾光脸上的红晕消散，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她才抱着膝盖蹲在那儿睡了过去。
……
顾拾光这一觉睡得很好。
第二天醒来时，身体的灼烫已经完全消退了，只有腺体还轻微不适。神清气爽，昨晚的一切，好像只是一场不太舒服的梦。
但……
空气中的气味依旧很复杂，各类信息素，alpha的，beta的，不断往顾拾光鼻子里飘，刺激比昨晚少了很多，但无时无刻提醒着她，不是梦，她真的分化了。
分化成Omega。
她伸手摸向后颈，摸到了腺体处的Omega抑制贴，略微粗糙的触感。
一旁，药袋打开放在床头柜上，里边装的都是Omega分化时的药剂。
顾拾光隐约记起，自己昨晚给洛绽发了消息。
“绽绽……？”
没有回应，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
顾拾光拿起手机，看见洛绽几分钟前给她发的消息：
【我去买早餐了，很快回来。】
与此同时，她在药袋上闻到淡淡的薄荷香，是洛绽的信息素气息，很清爽的味道。
“……”
她放下手机，怔怔望着窗外的鱼肚白。
这会儿她的大脑真的像一片空白平静的海，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分化成Omega了，然后呢？
然后……？
该怎么办？
发了会儿呆，时间不长，顾拾光很快下床，到旁边厕所，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明明还是那张脸，说不出具体哪儿变了，但好像就是更好看一些了。
大概是Omega激素的作用。
忽然旁边手机振动起来，顾拾光看见姐姐打来的视频电话，慌张地差点按下拒接，她迅速冷静下来，接通电话。
“姐姐？”顾笙寒几乎从不给她打视频，她担心出了什么事，“怎么啦？”
屏幕对面很黑，只隐约看得到顾笙寒的脸颊轮廓。顾拾光艰难辨别出，她在卧室里，拉着遮光窗帘。
“顾拾光，我睡不着……好，难受……”顾笙寒明显喝了酒，喝醉了，说话都不太清晰。
顾拾光心疼，小声道：“我讲故事哄你睡觉好吗？”
她走出厕所，往床边走。
这时玄关处的房门突然被推开，拎着早餐回来的洛绽，正好被镜头捕捉到。
“！”顾拾光下意识扣住手机。
注1：摘自网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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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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