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啪嗒一声,贺麟折回,宋宝璋诧异,“表哥怎么又回来了,落下什么东西了?”
贺麟握拳,脸上满是愤怒,质问宋宝璋,“燕云清要娶平妻,你为何不告诉我?”
宋宝璋瞪了一眼贺麟身后跟着的玉坠,“就你多嘴。”
玉坠缩了缩脖子。
宋宝璋柔声对贺麟说;“表哥,经过辽州城下一劫,你以为我和燕云清之间还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顿了下,低声说:“我们没圆房。”
贺麟吃惊地看着她,“表妹,你和燕云清至今没有夫妻之实?”
宋宝璋瞒不住,便不再隐瞒,说:“是我的原因,他对我很包容,表哥别告诉舅父舅母,免得他们担心。”
贺麟心疼表妹,表妹留下了心里阴影,没走出来,说忘记容易,真正忘记,哪有那么容易做到,十分后悔,“我来晚了,如果当时我不离开,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在表妹出嫁后,只想远远地守望,只要表妹能幸福就好。
“表哥,这怎么能怪你,谁都不怪,他也不好受,我看得出来,他觉得亏欠我,一直没逼我,他娶平妻,说实话,我反倒觉得解脱了。”
听表妹平静地说这番话,贺麟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有一瞬间的的冲动,带表妹离开燕家,远走高飞。
宋宝璋似乎看出他的心思,轻声说道:“表哥,我想在这里开开心心走完余生。”
贺麟心中大痛,深吸了一口气,道:“只要你高兴,你想做什么表哥全力支持你。”
宋宝璋眉眼弯弯,“表哥真好,我最高兴的是表哥给我娶个表嫂。”
贺麟为了她终身不娶,她于心何忍。
贺麟苦笑,“你表哥四处飘泊,居无定所,有那家姑娘肯嫁给表哥。”
表妹清楚他对她的心意,不捅破这张纸,他才能名正言顺地留在她身边,保护她照顾她。
“燕云清要娶平妻便娶,但他若敢欺负表妹,我饶不了他。”
贺麟不想谈自己的私事,宋宝璋无奈,贺麟一根筋,也许遇见心仪的女子,才能放下。
笑着说;“有表哥为我撑腰,谁敢欺负我。”
三江县七宝镇,一条胡同里,男女二人鬼鬼祟祟,这时从一间赌场里冲出七八个壮汉,人人手里提着木棍,大刀。
一户人家黑漆大门虚掩着,二人吓得忙躲进去。
这群人过去,黑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中年男人探出头来,左顾右看。
贼眉鼠眼的男人确定这伙人走了,才敢出来,跟在他身后的婆娘挎着一个蓝布包袱,夫妻俩悄悄溜走了。
天黑,不敢走正街,俩人深一脚浅一脚,走黑咕隆咚的胡同,出了镇子,方敢喘口气,婆娘抱怨,“钱都赌光了,我们逃到那里去?”
若不是趁着黑天逃走,被赌场的人抓住,砍断手脚。
魏老五没好气地说:“你这个婆娘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中了人阴招,赌场里的人心黑,我那里知道他们设了圈套。”
赌场的人知道俩夫妻逃了,必然到处找,两人黑灯瞎火连夜跑了,逃得远远的,怕被抓回来。
女人跟着男人,不敢多话,走累了说;”当家的,我们在这里歇一会再走吧。”
魏老五道:“一会他们发现我们跑了就会找到这里来,赶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俩人逃命,不敢停留。
过年汝宁城里店铺挂起灯笼,河边花灯如星河,灯火璀璨,河边三五成群的男女游玩。
贺麟带宋宝璋出门看热闹 ,玉坠吵着要去,宝琪性格好动,也嚷着跟主子去,满月不声不响,留下一个大丫鬟看屋子。
满月是家中长女 ,有谦有让,不争不抢,宋宝璋很喜欢她,满月稳重细心,留她看家回来时样样妥帖,虽然是后来的,宋宝璋很看重她。
玉坠笑着说;“等我们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贺麟的贴身小厮阿荣,站在门口对着大红缎绣双喜鹊门帘,扬声说:“表少爷在门口等着了?”
宋宝璋披上斗篷,戴上风帽,春喜把暖手炉给她抱着,主仆出了门。
贺麟站在马车下,贺府门前挂着大红灯笼,灯笼红光光晕笼罩披着大红斗篷走出来的宋宝璋,风姿绰约,美若天仙。
贺麟打起马车的帘子,宋宝璋上马车 ,说;“我还是头一次在北地过年。”
贺麟笑着道:“这要是太平盛世四面八方的人都涌入汝宁城,比这可热闹多了。”
如今北地不太平,揭竿起义的叛军,占山为王的土匪,官匪勾结,外族混入,官府不作为,连年动乱,民不聊生。
贺麟贩货,沿途跟土匪先打招呼,官府疏通,镖局护镖,不然货物被抢,求告无门。
皇帝宠信内侍,朝廷官员**,民生凋敝。
过年街上人摩肩擦踵,一派祥和,贺麟带着小厮和燕府侍卫把宋宝璋护在中间。
贺麟说:“今晚城门不关,正月里不宵禁,店铺酒楼茶肆通宵达旦不打烊。”
前方围着一群人,玉坠看什么都新鲜,她在京城长大,还是第一次在北地过年,街上舞狮子,踩高跷,皮影戏,都挤进去看。
宋宝璋却被主街一座府邸吸引住,这座府邸围墙高占地面积广,宋宝璋走过去,街道两旁高悬花灯,亮如白昼,清楚地看见大门油漆剥落,历经风雨沧桑巨变。
府门是五开间,门钉规格是纵七、横七路,共四十九颗,宋宝璋知道这是王府的规制,抬头看上方镶金匾隐隐绰绰东平两个字,岁月侵蚀看不清了,依稀分辨出后面王府两个字,。
宋宝璋默念,“东平王府。”
身旁的贺麟说:“这是一座王府府邸,已经弃掷很多年了,这位东平王战功赫赫,破例封为异姓王,可惜最后落得家族败落,王府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曾听说当年官兵杀了几天几夜,血流成河,血水顺着门缝往外流,一带名将,惨烈收场。”
宋宝璋问;“东平王犯了王法?”
贺麟摇摇头,“我在北地曾听说过东平王,抗击狄人,保卫一方平安,深爱百姓爱戴,据说谋反重罪。”
宋宝璋问:“东平王没有后人了?”
鸟尽弓藏,功高盖主,斩草除根。
“听说几岁小儿都没能幸免,妇孺都斩首了,当时行刑时,东平王府三百余口人,人头落地,百姓哭声一片,过了十几二十年,有人提起东平王扼腕叹息,北地人同情这位王爷,冒死掩埋了尸首。”
宋宝璋只觉悲惨,历来忠臣良将冤死不计其数,帝王很辣无情。
离开东平王府门前,宋宝璋沿街往前走,街上的人手里提着灯笼,一片灯海,照亮每个人的脸,喜气洋洋。
一个身量高大的中年汉子从侧旁一条街走出来,经过宋宝璋身旁,这个汉子戴着狗皮帽子遮住半脸,待这个汉子过去,宋宝璋感觉这人好像熟悉,她回过头,看那个汉子已经挤进人群,宋宝璋看见一个背影,陡然想起是秋伯。
秋伯怎么来汝宁城,楚公子也来了吗?宋宝璋戴着帷帽,街上人多,秋伯大概没认出她来。
宋宝璋跟了过去,她想喊住秋伯,前方过来一群人,挡住了她们,秋伯在人群中一闪,消失不见了。
宋宝璋站在原地四处看,整条街一片灯海,亮如白昼,一眼看见秋伯闪身进了一条胡同,宋宝璋赶紧跟了上去,贺麟寸步不离紧随其后。
这条街不是主街,人流并不拥挤,宋宝璋盯着秋伯,怕跟丢了,贺麟问:“方才那个男人是楚公子的奴仆。”
贺麟也认出来了。
“是秋伯。”宋宝璋边说边盯着那个高大的身影。
贺麟看着高大的男人疾步拐进一条小胡同,道:“他应该看见我们了,装作不认识不打招呼,秋伯神神秘秘的。”
宋宝璋也发现秋伯好像发现了她,和贺麟紧跟着走进了小胡同,秋伯又像上次在辽州城一样眨眼就不见了,这里胡同四通八达,两人寻了半天,没看见秋伯人影。
贺麟说:“他故意躲着你。”
秋伯为何躲着自己,她只是想当面问问楚公子的腿。
俩人站了一会,宋宝璋突然掉头朝回走,说;“秋伯方才好像从一间铺子出来的。”
沿着方才的路走到岔道口,十字路口左拐进入刚才秋伯走出来的街,两侧商铺出出进进的人,不确定秋伯是从那一间店铺里出来的。
贺麟四下里看看,道;“秋伯一直跟在主子身边,他来汝宁城,这么说楚公子也来了。”
贺麟走南闯北,阅人无数,第一次见楚公子绝非一般人,就连这个老仆也不是普通家奴。
这里人来人往,宋宝璋梭巡街道两侧当铺,饭铺,小茶馆......
贺麟一家家店铺快速扫过,说:“既然他避着你,就不会让我们找到。”
宋宝璋疑惑,道:“我觉得这个秋伯形迹很可疑,上次在辽州城也是。”
这个秋伯背着主子做什么?收回目光,刚想说我们走吧。
贺麟说了句,“那不是你们燕府的亲戚,袁三公子吗?”
宋宝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披着雪白狐裘的年轻公子,街上璀璨的灯火映衬美如冠玉,带着两个小厮,闲庭信步般,沿街缓步走来。
看见二人,迎着过来,先打招呼,“贺二爷,少夫人,这么巧,你们也逛街。”
贺麟抱拳行礼,“袁三公子幸会。”
宋宝璋福了福。
袁三公子还礼,“既然遇见,我请贺二爷和少夫人喝一杯薄酒。”
贺麟笑道:“袁三公子破费了,贺某却之不恭。”
这时,春喜、玉坠、宝琪追上来,玉坠埋怨,“姑娘不等奴婢,先走了。”
宋宝璋调笑道:“本来想甩掉你们,袁三公子请客,你们还跟上来了。”
袁三公子,玉坠忽地想起袁三公子是袁二娘的哥哥,袁二娘跟她们对立,看主子似乎对袁三公子毫无芥蒂。
去酒楼就没那么高兴了。
贺麟说;“这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饭馆,地方不大,还算干净,就怕委屈了袁公子。”
袁三公子袁昭玉笑道;“贺二公子都不觉得委屈,我委屈什么。”
贺麟做个请的手势,一群人跟着贺麟走,宋宝璋回头看一眼,直觉有人跟踪他们,街上行人如织,没发现可疑之人。
小饭馆座无虚席,包间里,酒菜很快上来,贺麟端着酒壶给袁昭玉倒酒,说:“这家饭馆不起眼,菜品就几样,但是真好吃饭点排队等座位。”
“贺二哥走南闯北,汝宁城里有好馆子介绍介绍,我几年前来汝宁城,还是和同窗来拜师求学。”袁昭玉道。
宋宝璋看袁三公子年纪轻,但行事稳重,袁三公子是嫡出,与庶出的袁二娘不同。
店小二又端菜上楼,一盘盘肉摆上,桌子中央铜锅子,汤水滚沸,店小二说:“贺二爷来得是时候,今新杀的羊,牛肉也是新鲜的。”
贺麟问:“你这一天吃几只羊。”
店小二道:“过年人多,一日杀了两只羊。”
贺麟道:“有牛骨头给我弄点。”
店小二忙道:“牛骨头在大锅里煮着,给几位客官上一盘。”
袁昭玉笑说:“贺二哥挺会吃。”
贺麟端起酒盅,“我不像你们读书人,就吃吃喝喝,没啥出息。”
袁昭玉端起酒盅,“贺二哥过谦了,听说你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小弟佩服,方便的话,我入一股。”
“袁公子这是治国安邦栋梁之材,对经商也感兴趣。”贺麟以为他说笑。
“钱财当然是越多越好,我手头上有一些钱,我的提议贺二哥考虑考虑。”袁昭玉一脸真诚。
“袁公子有意合作,我贺麟当然是求之不得。”
宋宝璋一直在旁听着,没有插话,袁三公子芝兰玉树,不食人间烟火,原以为不屑银钱之事,宋宝璋对袁三公子刮目相看。
袁昭玉道:“如今北地动乱,百姓民不聊生,生意难做,像贺二哥这样有本事是个做大事的人。”
两人聊得投机,贺麟虽是商贩,可也是京城大家公子,学识见识非同一般,两人一见如故。
店小二端上一盘牛骨头,酱香浓郁,还有一盆牛骨汤,贺麟夹了一块酱牛骨头给宋宝璋说;“牛骨炖的稀烂。”
店小二说:“牛骨头炖一整日,肉汤拌饭可香了。”
骨头汤三个人不吃,贺麟让给丫鬟小厮那张桌子端过去,让伙计换一壶热茶,把宋宝璋茶盅里冷了的茶水倒掉,重新续上热茶,说;“吃油腻,不能喝冷茶。”
宋宝璋问;“表哥经常来这家店吗?跟这里的伙计好像很熟悉。”
贺麟经常光顾,店里的伙计都认识,当初狄人打来时,贺麟到北地寻找宋宝璋,住在对面的客栈。
当时自己听说表妹出事了,在北地盘桓几个月,满嘴燎泡,一口东西都吃不下。
看身旁坐着的表妹,竟有不真实感,喝了一大口酒,贺麟侧脸线条刚毅,五官英挺,常年在外奔波,古铜色皮肤,喝酒脸微微泛红,黑眸亮如星辰。
袁昭玉心想,贺二公子好相貌,端起酒盅,问:“贺二哥还没娶妻,贺二哥这样的家世品貌京城一定有许多姑娘想嫁给贺二哥。”
贺麟哈哈一笑,“袁公子太抬举贺某了,那家姑娘愿意嫁个商贩,独守空房。”
袁昭玉心想,贺二公子对他这个表妹细心周到,不娶妻的理由随口搪塞他,看他对这个表妹倒是很有些意思。
燕少夫人他之前见过一面,堂上人多,他略扫了一眼,现在对面细看,燕少夫人宛如冬日里的初雪,清新脱俗,神态温柔,有着江南女子的婉约气质,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店小二端上来三碗羊肉面。
贺麟把一碗面放在宋宝璋跟前,又拿过一碗给袁昭玉,袁昭玉接了,挑了面,吃了几口,说;“面劲道,汤好,不油腻。”
贺麟笑呵呵地看眼宋宝璋,道;“我表妹做的面才叫好吃。”
宋宝璋偏头,双眸如星子,说:“表哥想吃我做的面容易,但表哥需答应我一件事,陪我去一趟杨柳镇江氏医馆。”
正低头吃面袁昭玉倏忽抬起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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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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