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赌坊出发，梁羿云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梁七。他眼睁睁看着梁七肆意挥霍从山庄里带来的银票，几乎走到哪就买到哪，多得马车里都快放不下。
“你最好还是收敛一点，已经有人盯上你了。这里毕竟不是晋城。”梁羿云推着他的轮椅，压低声音提醒道。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甚至离如意赌坊都有些远，出了事连救兵都没办法及时赶到。
“哦？对面有多少人？”祁渊谟微微抬眸，眼底露出一丝兴奋。
虽然已经猜到梁七会是这副我行我素的态度，梁羿云还是忍不住磨了磨牙。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明处有三人，暗处至少有十余人。”梁羿云没好气地回道。
祁渊谟点点头，“你有几成把握？”
“什么？”
祁渊谟郑重其事地看了眼此时正牵着马车的手下，“你们俩，能解决掉对面几个人？”
梁羿云被他的话问住了。他的箭筒里有十支箭，放在往常，定能解决掉十人。可如今他们在明敌人在暗。何况他们势单力薄，还有梁七这个祖宗时不时捣乱，他并没有太大把握能护送梁七安然无恙地离开。
但不试试又怎么确定能不能做到？梁羿云的手掌悄无声息地搭在了弓箭上。
祁渊谟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我随口一问罢了，他们看样子只是求财，我怎么会要他们的命呢？”
如果此时祁渊谟脸上没有那抹阴狠的话，这话尚有几分可信度。
梁羿云想，梁七的态度显然就是在暗示他先下手为强，即使在梁七眼里这些人只是为了钱。
“你先上马车！”梁羿云深知现在不是向梁七解释事态比他想象得严重、这些人不可能只是为了求财的时候。
在手下把梁七送进马车的瞬间，箭弓被拉出残影，三支利箭齐齐从梁羿云手中飞出，势如破竹。
顷刻间，明处的三人便丢了性命。
祁渊谟坐在马车上回头望去，留在原地断后的梁羿云又迅速射出几箭，暗处的人此时纷纷跳了出来。比梁羿云刚才猜测的人数还要多上一些。很快，梁羿云的箭射完了。好在，他及时抽出了死人手里的武器，与对方正面厮杀起来。
但毕竟敌众我寡。眼看着梁羿云即将落入下风，祁渊谟示意梁羿云的手下赶紧停车。
手下不解，现在更重要的是护送五长老安全离开。
祁渊谟胳膊一抬，二话不说直接把手下丢下了马车。
舍弃同伴自己跑路才是梁七的做事风格。
马车跑远，手下握紧被一道丢下来的剑，懵圈一瞬后不禁热泪盈眶：五长老真是太好了，本可以直接离开，却冒着被追上的风险让他留下来帮忙。
手下的实力比梁羿云弱上一半，但有了他的加入，他们对上剩下那些人多了几分胜算。
“谁让你过来的？”注意到手下，梁羿云皱起眉怒喊了一声。
没人确定这些人有没有留后手，若是他们的真正目的是梁七，那此时马车上孤身一人还行动不便的梁七就危险了。
手下来不及解释，他替梁羿云挡住了一人的偷袭，可惜内力不够，只是刺伤了对方的手臂。
“啊！！！”不曾想，被刺伤的那人突然捂着手臂滚到地上，翻来覆去地发出哀嚎声。
只见他的手臂上冒出浓烈的黑烟，闻着还有一股难以忍受的焦味。几息过后，哀嚎声戛然而止。
其余人发现地上的人竟因为一道不致命的剑伤一命呜呼时，才明白过来，“剑上有剧毒！”
手下又喜又惧，这是他的剑，可上面有毒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梁羿云立刻和他交换了武器，有了这把毒剑的加持，对方很快不是他们的对手。
望着满地的尸体，手下擦了擦额头的汗，无他，这些人的死相实在有点恶心。
梁羿云猜到剑上的毒很可能是梁七的手笔，但眼下不是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必须尽快追上坐在马车上跑远的梁七，以确保他的安全。
殊不知故意甩掉他们这两个碍事家伙的祁渊谟早已把他们抛之脑后。
等到周遭变得异常宁静，祁渊谟逐渐放慢了驾驭马车的速度，他能感觉到，这条他特意挑的偏僻小路上，有一伙不怀好意的人正在不远处等着他。
接下来就是考验他演技的时候了。
他提早退回了马车里，任由马拉着车慢慢向前驶去。
“喂，车里的人，识相的就赶紧滚下来！”猛地蹦出来挡在路中央的足足有数十人，竟比刚才那群人还要多。
祁渊谟倚着车窗望出去时，他的马车已经被团团围住。这伙人虽然在着装打扮上与刚才那群人大不相同，可祁渊谟还是看出他们师出同门。
这就有意思了。
在吴城这处地界上，烧杀抢掠的事时有发生，可为了他这只初来乍到的“肥羊”，不惜安排了这么大一出戏，显然有点过头。
也就是说，他们不是因为看他钱多人傻、打算绑架他以换取更多的金银，而是冲着他的身份来的。
好吧，剧情果然还是发生了一些偏移。
祁渊谟忍着眉心的刺痛，冷静地摸出了身上从黑市重金购买、居家旅行必备的毒药。
这种毒药的效果相较于被他抹在手下剑上的那种毒性稍微温和一点，不至于见血封喉，但厉害之处在于无色无味，被下毒之人不会有任何感觉，等到一个月过后才会突然武功散尽、暴毙而亡。因此还有个名字叫“千金散”。
“该死，你是耳朵聋了吗？让你下来就下来！”车帘被暴力扯开，梁七孱弱无力的双腿暴露在众人面前，引得众人大声耻笑道，“哟，原来是个死瘸子。”
梁七最讨厌别人拿他的腿说事，他有点不高兴。
“你们想做什么？”祁渊谟垂下秀丽的眉眼。
慢吞吞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发出，“要钱的话，我身上还有些银票，你们可以拿去。”他置身尘埃里，又仿佛游离在俗世外。
“真是个愣头青！”人群里闻言响起嬉笑声，“你们听到他说什么了吗？他居然以为我们是拦路打劫的。”
这些人，看上去十分不屑于与他口中那种“绿林好汉”混为一谈。尽管在梁七看来并没什么区别。
“不为钱吗？可惜了。”祁渊谟轻轻地叹了一声。
没人听清他的这句叹息，但见他不为所动的模样，忍不住道，“你不怕吗？你的命现在可是被捏在我们手里！”
祁渊谟抬起阴郁的眼睛，数把冰冷的剑锋正直指着他。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这些人与他斡旋许久，却迟迟没有动手杀他，必然是有所顾虑，亦有所求，“好啊，诸君请便。”
说着竟直直往锋利无比的剑刃上撞去。
他们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要死，快拦住他！”这哪是什么愣头青，根本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看着慌乱收起剑鞘的众人，验证了心中所想的祁渊谟肆意地勾起唇。
“那些人都……都死了。”一人突然扎进人群里低声说了些什么。
话落，他们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聚集在祁渊谟身上。祁渊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回去，眼里透着十足的挑衅意味。
意识到四月山庄的人即将追到这里来的众人无暇顾及他的态度，“快，快把他带走！”
“说起来，你们问过我的意见了吗？”祁渊谟很有礼貌地打断了准备动身离开的众人。
众人下意识觉得愤怒，可突然想到了刚才的情形，只能暂时妥协，咬牙切齿道，“你想做什么？”
祁渊谟挑了挑眉，“我希望你们早点和我一起……”
“什么？”众人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下、地、狱。”梁七祝福道。
“你！”
“不好意思，开个小小的玩笑。”祁渊谟莞尔，“想让我跟你们走也行，我要坐我自己的马车，你们派个人坐马车前面。”
众人不禁汗颜，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自知之明，他们是绑他走，不是请他去做客。
“……行。”众人一忍再忍，“但我们不放心你，你的手必须绑起来。”把他绑起来，免得他逃跑，更免得他作妖。
“好啊，”祁渊谟极为好说话地伸出双手，“要不把我的腿也绑上？”
众人看了眼他残废的双腿，最终没有接受他好心的提议，只是把他的双手用极粗的麻绳绑了一圈又一圈。
做完这些，被临时任命为梁七车夫的男子黑着脸跳上了马车。
在飞扬的尘土中，众人的身影消失在这条僻静的小路上。
梁羿云赶到的时候，看着地上的车轮印，意识到他终究还是晚来了一步。
他沿着车轮印一路往前追，却发现车轮印越来越杂乱，直到最后在岔路口已经分辨不出哪条才是他们离开的路。愈发不祥的预感萦绕在他的心头。
手下被他叫回去搬救兵，眼下他只能赌一把。不知怎么，梁七如今真的出了事，他心里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并不是怕庄主怪罪，而是后悔跟着梁七出来时没多带些人。
……
江湖上最近又出了一件怪事，吴城那地方不明不白死了一些武林人士，个个都死状惨烈。
对于他们的死因众说纷纭。有人觉得下手之人手段过于狠毒，因此也有传言说是他们得罪了杀人谷的人，才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已经被人关起来的祁渊谟对于这些传言有所耳闻，但他只当作没听见的样子，整日提出一些无理的要求，偏偏那些人在达到目的前不能把他怎么样，只能满足他。
他们常常安慰自己，这个讨厌的疯子早晚会死在他们手里，如今时机未到，他们不能心急。
却不知祁渊谟也在等这个机会。
[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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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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