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城脊的盐霜未化，新帝的赐婚诏书已插在城门箭垛。玄底金线的帛卷在朔风里翻飞，御笔朱砂刺透晨雾：
“咨尔镇北将军萧策安，功震朔漠...特赐婚清河郡主，择吉成礼！”
诏尾压着少府监新铸的蛇鳞印，印泥渗着靛蓝冰丝。谢淼倚在盐晶城楼的箭孔旁，断笔炭尖刮过冰丝，冰屑簌簌落进掌心新结的桃花盐印——印痕突如烙铁灼烫！
“郡主已在三百里外驿站...”巴根攥着军报的手背暴起青筋，“陪嫁的...是墨家天工匣！”
萧策安玄甲凝霜，肩头桃枝毒蕊拂过诏书。蕊心金粉沾上蛇鳞印，印纹忽如活蛇游窜，朱砂御笔竟蜕成靛蓝：
“谢氏余孽若阻婚，立诛九族”
墨迹蜿蜒如蚁行。
炭笔在谢淼指间断成两截。他忽将半截笔杆扎进城墙盐晶，靛蓝冰丝顺笔杆爬上虎口，心口桃花印骤亮如熔金！盐晶城墙嗡鸣震颤，琉璃城脊“咔嚓”裂开细纹。
“城要塌！”墨离金环贯入裂缝。环刃触及冰丝刹那，整段城墙轰然倾颓！烟尘中裸出青铜地龛——龛内蜷着玉雕郡主像，像心插着墨家斗柄断钥！
“郡主是傀儡钥...”谢淼咳出盐粒。冰丝缠腕拽向玉像，萧策安毒藤骤卷他腰身。藤蔓与冰丝绞扯的裂响中，玉像心口斗柄钥突射寒芒，直刺谢淼眉心！
玄戟劈空截断寒芒。断钥落地碎成靛粉，粉雾凝成冰蚁扑向谢淼心口。萧策安旋身以脊背为盾，肩头桃枝毒蕊怒放如金钟罩——蚁群撞上花钟“滋啦”汽化，毒蕊却瞬间萎蔫焦枯！
“毒蕊耗尽了...”将军踉跄跪地。谢淼肋间桃花盐印暴亮，印痕金丝如活蛇钻出皮肉，缠住萎蔫毒蕊狠扎进自己心口！
“呃！”金丝贯心刹那，萎蕊遇心血重绽！花瓣裹住靛蓝蚁尸熔成金液，液流倒灌谢淼血脉。盐晶城墙裂缝随金流漫溢渐合，琉璃城脊流转新芒。
墨离劈开玉像底座。像底青铜匣内金箔摊开：
「郡主心脉嵌冰蚁卵，大婚夜卵破则毒控新郎」
匣角黏着半片炭稿——正是谢淼初嫁时偷绘的将军小像！
炭稿沾着谢淼心口金血，墨迹竟游出纸面。画中将军眼瞳浮凸如活物，瞳仁里映出冰蚁抱卵的倒影！谢淼断笔猛戳画中眼——
“噗嗤！”
画纸撕裂处飙出靛血，血珠溅上城墙盐晶。晶簇遇血“咔嚓”龟裂，裂缝中赫然露出三百张炭绘小像：皆是边塞稚子学画时摹的将军策马图！每张画背渗出冰丝，丝线汇聚处连着郡主玉像心口！
“冰蚁以童画为巢...”谢淼齿间碾碎冰丝。金丝自心口桃花印钻出，如春藤缠住三百画稿。画纸遇金丝即燃，靛蓝毒焰中浮出孩童嬉笑身影。
“将军！”塔娜的呼喊刺破毒焰。牧羊少女冲过烟障，怀中紧抱谢淼所赠炭笔。笔尖蘸着碱膏，在燃烧画稿上急书：
「将军是阿塔的鹰」
碱膏字迹遇火凝成盐盾，毒焰骤熄！
更多身影撞破浓烟：断指老兵沃泰以碱膏涂改画中冰蚁；铁勒琴师玛哈萨割腕洒血浇灭毒丝；巴根斧劈玉像底座...三百画稿在民力中焚尽，郡主玉像轰然坍塌！
烟尘散尽处，新帝特使的仪驾碾过童画灰烬。紫袍宦官展开第二卷诏书：
“念尔等守边有功...许谢氏罪眷以夫人礼入宗庙！”
诏书掷向谢淼脚边。
萧策安染毒战靴踏碎诏书。蛇鳞印在靴底裂成靛尘，他肩头桃枝忽垂落谢淼掌心。毒蕊卷住断笔，蘸着心口金血在灰烬上书：
“吾妻谢淼——”
“早与北疆山河共祀！”
炭血字迹遇风凝成盐晶碑。碑影投在特使面门，惊得他跌退三步。整座盐晶城楼骤亮，琉璃城脊折射天光如万箭齐发！
特使仪仗溃散如蚁。谢淼在城楼风口蜷身剧咳，断笔盐晶自指缝滴落。萧策安自后拥住他，毒藤裹着二人跌坐箭垛。将军染血的唇擦过他耳际盐霜：
“心跳的钟...”掌心覆上他胸膛，“该换新声了。”
城下忽涌起鼎沸人声。盐户捧着碱膏陶罐，牧民高举炭绘羊皮，稚子们摇着谢淼所授的草编风车——万民黑压压跪满旷野：
“请将军夫人——！”
“永镇北疆！”
呼声如潮撞碎边关朔风。谢淼肋间桃花印随呼声搏动，金丝缠上萧策安心口桃枝。新蕊在共振中簌簌怒放，盐霜花苞坠在谢淼颈间，沁凉如泪。
“夫人...”将军咬碎盐粒哺入他唇间，“这声称呼，你终是认了？”
断笔在掌心融成暖流。谢淼拽过萧策安染毒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盐晶碑影上：
“心跳作钟，炭甲为聘——”
“今日你我...行真正的拜堂礼！”
盐晶城楼风铃自鸣。夕照镀亮万民高举的碱膏罐，膏体晃荡如合卺酒。将军战甲映着夫人素袍，在琉璃城脊投下并蒂影。
暮色尽头，特使车驾的金顶渐隐尘烟。车厢内蛇鳞印的残渣忽凝成冰蚁，噬穿锦垫钻入地缝——朝着京城方向，疾行如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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