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拉—”一道布料被撕破的声音在寂静的林子中响起。
纪嘉懿从樊风澜衣摆上撕下了一块干净的布料,她左打量右打量,最终目光锁定樊风澜腰间。
她咬咬牙,揪着樊风澜的衣领宛如拖尸般将他拉到树底下,让他的身体能靠在树枝上,这样纪嘉懿才能更方便地将这块布缠在他身上。
她还摁了几处穴位,让他暂时止住了血。
血是止住了,但是怎么将樊风澜带出这个林子,她四处张望,心中又犯起了难。
“这林子.....能有人吗.......”她有些无力道。
可回应纪嘉懿的只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丛。
纪嘉懿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立即恶狠狠地瞪了樊风澜一眼。
看在王母的面子上,算你小子走运!
纪嘉懿俯下身满不情愿地蹲在樊风澜面前,骂骂咧咧道:“俗话所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条命可是我救回来的,我可是个俗人,你要是到时候不给我点什么让我开心的好处,我就让你去青楼当小馆。”
她背起樊风澜,迈着踉跄的步伐,朝不远处的街市走去。
即使夜间不似白日般炎热,甚至还有些凉快,但纪嘉懿却早已满头大汗,豆子般大小的汗水顺着纪嘉懿的额间滑落至地上。
不是热的,是累的。
纪嘉懿抹了一把汗,也不管樊风澜能否听见,自顾自地威胁道:“你这厮看着没什么肉怎么这么沉?真是把我累得够呛,你平日不是很威风吗?怎地现在成了任人宰割的咸鱼了?你可得记住我的好啊,到时候可得把那半截如意还给我。”
“还有,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这个道理你要知晓好吗!”
樊风澜其实没有彻底失去意识,而是脑子一片混沌意识昏昏沉沉的。
他头靠在纪嘉懿肩后,鼻尖总是若有若无地传来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味道。
他听自然是听见了纪嘉懿说的话,他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可只是唇畔微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恍惚间,樊风澜脑中浮现出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他瞧不清那人的身影,甚至无法形容她究竟长什么样,但是却依稀记得那人说话的语气也如她一般.....
聒噪。
好在灯会散了后大家都已回了屋早早休息,不然若是瞧见纪嘉懿一个弱女子竟背着樊风澜这个三尺男儿走在大街上估计得吸引不少让人大跌眼界的目光。
子时三刻。
秦府大门不远处。
“小姐这是去哪了?怎么灯会结束了这么久还不见人.......要是出事了这可怎么办啊!”
阿泉握着糖葫芦竹签的手微微捏紧,她神情焦急,显然已经等了许久了。
“啪唧——”
一颗石子砸入阿泉脚边。
阿泉疑惑地抬眸,便瞧见了站在角落的正朝她招手的纪嘉懿。
“小姐!”
月光洒在纪嘉懿身上,她面颊微红,眉眼清明,簪子上的流苏随着她的步伐正微微晃动着,宛如谪仙踏月而来。
阿泉神色一喜,立即迈开步伐朝她大步走去。
“小姐,你去哪了?”可当阿泉的目光在瞧见被纪嘉懿搁在角落已经快奄奄一息的樊风澜,神情骤然一愣,手中的糖葫芦瞬间掉在了地上。
她颤颤巍巍地指着樊风澜道:“小姐.....这是.....今日和你一起祈福的神使?你.....把他杀了?”
纪嘉懿擦了一把汗,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他的确是和我一起祈福的神使,但天地良心,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可就这样了。我本来不想管的,但是人命关天,还是管管吧。而且我一路把他背过来,真的累得够呛。”
她接着道:“阿泉你可知这个时辰哪还有医馆开着?我方才带着找了半天,没有一间医馆还开着的。”
阿泉摇摇头,如实道:“没有了,这个时辰已经很晚了,肯定没有医馆还开着了.......”她语顿了顿,转头望向一旁的秦府:“不过府上倒是还有一位医师......”
纪嘉懿瞥了樊风澜一眼,又瞥了不远处的宅子,任命地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上辈子她是真是欠这樊风澜了什么东西了,不然怎地每次遇到他都这么多事。
“可是小姐,要不我们还是想别的法子吧?是被旁人知晓咱们深夜带外男回府.....这名声可就.....彻底毁了啊。”阿泉劝道。
纪嘉懿睁开眼,叹了口气,淡淡道:“可是再不救,他就真的要死了。”
阿泉一怔,随即看向已经因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的樊风澜。
是啊.....他似乎真的要死了。
“名声在外,有好有坏。再说了,我们小心些,不被旁人瞧见不就好了?”纪嘉懿笑嘻嘻道。
“小姐可有法子?”
纪嘉懿指了指宅子的墙角,道:“翻墙。”
“现在?”
纪嘉懿摇摇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自然不是。阿泉,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一个能不能让他活下来的任务。”
阿泉面露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纪嘉懿拍了拍阿泉的肩膀:“等会你先进去,想法子将我院子附近的人支开。待确认四周无人后,你便靠在我院中的墙角告知我一声,到时候我就带着他翻进去。”
阿泉点点头,便毅然决然地转身朝宅子走去。
月明高洁,清风似水。
阿泉动作迅速地穿过连廊来到了纪嘉懿的院子,一眼便瞧见了靠在角落正抱着扫帚小憩的小厮。
她走到他身旁,轻轻地咳了一声。
吓得那小厮立马睁开了眼睛,意识还没清醒,他便已然抱着扫帚站起了身,讨好地搓了搓手:“阿泉姑娘,将院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十分干净。但实在是太晚了,实在是太困了,所以才睡了那么一会。”
阿泉视线故作环绕地朝周围看了看:“打扫得很干净,没事,你困了便回去歇着吧,如果,管事的问你,你便说是小姐的意思便可。”
小厮不疑她,立即喜出望外地点了点头:“小姐可真是个大好人!”
可他还没走两步,阿泉便再次叫住了他:“哎,你等等。”
小厮茫然地回过头:“怎地了,阿泉姑娘?”
“府上的大夫在哪?小姐刚从灯会回来有些睡不着觉,晚些时候我去找大夫开些安神的药。”
纪嘉懿早已带着樊风澜来到这座墙角等候多时。
直到她听见了阿泉抵在墙角的声音:“小姐,周围没人了,你可以过来了。”
“好!”纪嘉懿神色一喜,果然没有看错阿泉。
她咬咬牙,一把抓起毫无知觉的樊风澜毫不留情地扛在肩上翻身上了墙。
*
“吱呀——”
门被打开,樊风澜便被纪嘉懿无情地丢在了榻上。
而她则是累得瘫坐在地上边抬起手给自己扇风边喘着气,喉间十分干涩:“真的是累的不行。”
“来,小姐,累坏了吧?快喝杯水。”阿泉给纪嘉懿递了杯温凉的茶水。
纪嘉懿接过茶水后看也不看的就仰头而尽,待嗓子的不适感褪下后这才道:“阿泉,还得幸苦你跑一趟,去快些找大夫来,就说....就说.....”她眼咕噜一转,立即道:“就说我身子不适,需要他过来一趟。告诉他,我不想让旁人知晓此事。莫要让他声张了。”
阿泉点点头,转身离去,
纪嘉懿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了些灰尘的衣裙,转头望向樊风澜,用手探了他鼻息。
嗯,还有气。
很快,阿泉便步履匆匆地带着一个留着山羊须的大夫提着医疗箱走了进来。
隔着一个巨大的屏风,大夫没有朝屋内望去,而且低下头挽起袖子打开手中的药箱,朝阿泉问道:“小姐身体如何?可有发热的症状?”
阿泉挠了挠头,不知如何作答,便见纪嘉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深夜劳烦大夫只身前来,实在迫不得已,还请谅解,此次请您来,并非为我看诊,而是请您救一个人。”
大夫正从药箱中取着要看病的银针,目光却瞥见她放在面前的那枚大金锭,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微微一顿。
“这里是定金。”纪嘉懿指尖敲了敲金锭子便收回手,接着道:“大夫,今日之事,是我们的秘密。所以请莫要将此事说出去,毕竟您也不想因此事,失了一世清命吧。”
“这......小姐......老夫.....”
纪嘉懿看着面色犹豫的大夫,心里便知晓此事准了。
她继续道:“大夫收诊金,看病,本就天经地义,毕竟再怎么说,人总归还是要吃饭的。所以还请您抛开所有杂念,毕竟,现在您只是一位治病救人的医者。”
是啊,收诊金,看病,本就天经地义。
大夫松了口气,将那锭金子收下了。
纪嘉懿见状便往后退了一步:“大夫,请吧。”
大夫拿起药箱绕过屏风朝床榻走去,在瞧见樊风澜躺在榻上,一副早已经毫无生机的模样,他心一惊,立即将指尖搭在樊风澜腕间。
尚且还有脉搏。
不过尽管如此,他的神色就没缓和过。
大夫从药箱中寻到了一把小刀:“快去接盆热水,老夫要处理他身上的伤口。”
阿泉望了一眼纪嘉懿,在得到她默许后便撒开步伐去后院寻了热水。
大夫手中动作干净利落,三两下便用小刀划开了沾染血肉的衣裳。
纪嘉懿也侧身望了过去。
樊风澜这厮不仅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而且白皙的皮肤下是肌理分明的胸膛,多一分赘肉便显得魁梧,少一分又显得软弱,一看便是十分自律的人。抛开别的不说,这的确是一副不可多得的好皮囊.....
纪嘉懿想着,显然思绪早已飞出九霄云外。
不过,大夫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却让纪嘉懿回过了神。
“这人腹部伤得颇深,也不知是怎么伤的,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在流血了,但周围已经开始腐烂发黑,要是再晚些便在无力回天。”大夫如实说道。
纪嘉懿看着他腰腹部那道说不出是什么武器伤害的伤口,眸中却浮现出了异样的目光。
“你能有几分胜算。”纪嘉懿问道。
“三七开。”
“七成胜算?”
“还有三刻钟,如若再不处理的的话他就真的要命丧黄泉了。”
......好冷的笑话。
这时,阿泉回来了。
她手中提着一盆正冒着热气的热水,甚至还十分贴心地带了一套干净的里衣。
大夫接过后,便朝纪嘉懿道:“还请小姐先行一避。”。
纪嘉懿眉梢微挑,转身往屏风外走去。
烛火摇曳。
纪嘉懿坐在一旁的绣墩上看着屏风上映出大夫忙碌的身影,气淡神闲地喝着茶水,而坐在她一旁的阿泉趴在桌前早已昏昏入睡。
“娘亲!”
“我的儿啊!”
孩童哭泣声与妇人歇斯底里的呼喊声浮现在纪嘉懿的脑海中,她正抬起茶水抬手往口送的动作微微一滞。
樊风澜纵身从花灯台上跃下的模样纪嘉懿历历在目。
纪嘉懿垂眸看着把玩在手中的茶杯,最终仰头一饮而尽。
“之前你从郃鸣那顺来的丹药还有几颗?”纪嘉懿朝道寻问道。
郃鸣是此次坑纪嘉懿下凡的罪魁祸首,所以坑起他来纪嘉懿自然是无所谓的。而这丹药是之前纪嘉懿答应道寻去寻物的条件之一,虽说不能医死人肉白骨,但是让樊风澜活下来还是不在话下的。
“你要救这凡人?”道寻疑惑道。
“若论因果,他命不该绝。”
“你可向清楚了,郃鸣这老头抠门得很,大爷我找了许久也只找到了两颗。丹药珍贵,当时你被那画皮妖伤成那样,可是吃了一颗。现在你要是把这最后一颗给他吃了,那你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道寻说的话很有道理,几乎分析头头是道。
屋内的血腥味十分的浓郁,纪嘉懿站起身推开了半阖的窗子。
树梢沙沙作响,缕缕凉风扑向纪嘉懿,她缓缓闭上双眸,深吸了口气。
樊风澜身上的伤,并非寻常的伤,伤口处之所会发黑,是因为邪气早已沁入心肺。若是按寻常人来说,邪气一旦沁入心脾便早已经归西,但樊风澜却能硬生生地扛到了现在。
这命,真够硬了的。
为风吹起她的发梢,发间流苏随风摇曳。纪嘉懿睁开清明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天边皎月,淡淡道:“知晓了,给我吧。”
*
“老夫该做的都做了,是死是活剩下的就看看他的造化了。”
大夫打着哈欠提着药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阿泉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正要起身相送,便见这大夫摇摇头:“勿送了,老夫自己回去便可。”说罢,他便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纪嘉懿看着阿泉微微泛青的眼睑:“阿泉,今日你辛苦了。”
阿泉摇摇头,对上纪嘉懿的视线:“能帮到小姐做事,阿泉很开心,又怎会不辛苦呢。”
“阿泉,我再交代你办一件事。”
“小姐你说,阿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阿泉正色道。
纪嘉懿指了指被大夫放在的一旁的樊风澜的衣服:“阿泉,这厮的衣服破破烂烂地全是血迹要不了了,你出去的时候悄悄烧掉,切记不要被人发现了。”
阿泉点点头,将那堆衣裳抱了出去。
纪嘉懿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双目紧闭上的樊风澜,他原本带有攻击性的长相此刻也昏厥而多了几分病弱美。
纪嘉懿“啧。”了一声:“就当我送佛送到西吧。”
她一手捻起丹药,一手毫不留情地捏住樊风澜的下巴,一股脑地将丹药塞入他嘴里。
好在丹药入口即化,也省的纪嘉懿操心。
*
“这表小姐也真是的,分明是一个寄人篱下的野丫头,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样,来到了秦府居然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一个婢女正提着灯笼蹲在池塘边,骂骂咧咧地剥着手中的莲子。
“神使没当上,你回府后摆着个脸给谁看?你说想喝温水,我就给你接了温水,怎地,你还不乐意了?非说我接的水你烫到了,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非得要吵着闹着吃莲子,什么温婉,装货!迟早有一天,我一道要划烂你那虚伪的脸!”
此人正是跟在秦淼灵身边伺候的婢女阿朱。
而她此刻正面目狰狞地剥着手中的莲子,好似此刻她手中剥的并非是莲子,而是心中怨恨那人的脸。
阿朱眼一抬,便瞧见阿泉手中抱着东西神色匆匆的穿过连廊。
她张了张唇,刚要出声与阿泉打个招呼,却瞥见有个什么东西从阿泉怀中掉了下来。而阿泉却浑然未觉,身影迅速拐出连廊,消失在夜色当中。
“这神色匆匆的,要去哪,东西掉了都不知道。”
阿朱手中剥莲子的动作顿了顿,她迟疑了一会,便将起身抬起装着莲子的篮子起身走了过去。
落在地上的是一截深蓝色的发带。
不过,如若是这样这倒没什么,毕竟只是寻常的物件罢了。
然而,最刺眼的,是那上面一块已经变为暗褐色的污迹。
是血?
阿朱心头猛地一紧,她几乎没有多想,几乎是迅速地弯下腰拾起发带。
在好奇心的促使下,她竟朝着阿泉消失的方向跟了过去。
阿朱跟得急切,却又怕被发现,一路躲躲藏藏,转过几个弯后,竟真的失去了阿泉的踪迹。
一阵阴风吹来,阿朱瞬间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将染了血的发带紧紧攥在手里,心头有些发慌与后悔,早知道就不跟过来。
忽地,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气味传入鼻尖。
阿朱循着味道,放轻脚步,来到一处废弃柴房的后墙角,瞧见了正蹲在地上烧着东西的阿泉。
火光映在阿泉脸上,明暗不定。
直到火焰渐熄,阿泉用树枝拨了拨灰烬,确保一切都烧尽了,这才匆匆用土将余烬掩埋,起身快步离开。
又等了一会儿,在确认阿泉真的走远了,阿朱这才从藏身之处走出来。
“大晚上的鬼鬼祟祟,还在这烧东西?”
阿朱走到方才阿泉的位置上,用脚尖轻轻拨开浮土,可除了一团黑漆漆的灰烬,她什么也没有发现。
她低头,看向自己手中那条染血的发带,立即转身沿着来路,步伐匆匆地离去。
也许是太过紧张,竟然连篮子中掉了几颗莲子也未曾发觉......
嘉懿真是大力士来的,硬生生地背着一个三尺男儿满城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也不知风澜醒来后是什么表情[狗头叼玫瑰]
-
终于更够榜单字数了,已燃尽[化了][化了][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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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风澜性命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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