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放尸体的地方冷气开得很足，几乎是一进门就看到了正中央移动床架上盖着白布的隆起。
“……”许姝只觉得心脏停止了跳动，悬在白布上的手隐隐发抖：“死因是什么？”
刘警官：“死因还在调查中，最迟三天才能出结果。”
许姝没再说话，这之后空气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白布掀开，死去少女青白瘦削的面容映入眼底，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和许姝有几分相似，静静躺在那里，如同零落的花朵不可遏制走向腐朽枯败，最终面目全非。
“…………”许姝伸出手想要抚摸少女的头发，还未等刘警官阻止，又像是想起什么，默默停住了动作，失力般跌坐在地。
一墙之隔的观察室，许星辰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刘警官看着这对母女，脑中忽然想起一句话：人心一旦有了裂痕，就再也回不去了。
．
“饮水机在那儿，水接七分满多放茶叶。”
游息捂着发疼的脑袋找了间空置会议室，不知道从哪儿掏了盒茶叶，坐着指挥南昼烧水泡茶，象征性地往某只小阿飘面前递了杯子：“罗欣是吧？现在可以来聊聊要怎么救你了。”
名为罗欣，凉透的尸体还躺在隔壁法医室的女鬼硬生生止住了想要飘走的冲动：“……不用，真不用了哥，那都是我胡言乱语，你给我放首往生咒听听得了。”
“那不行，为人民服务是宗旨——鬼的话四舍五入应该也算？”
游息挑眉，瞥过饮水机前冷脸盯着透明水壶到七分满的某人，若有所思：“你怕他？”
记忆中某个片段一闪而逝，硝烟与细雨交织的夜幕，老旧教学楼鬼叫惊惧，子弹呼啸而来，却在即将击中目标时被突然出现的黑袍男人徒手逼停。
时间倏然定格，风声雨声连带着女鬼尖利的嚎哭霎时消散，火焰失去温度，只余雨水淋漓的潮湿冷意侵入骨髓。
木槐微微颔首，他站在明暗交界处，以游息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对方露出的小半张爬满诡异图纹的脸，嘴唇轻动：“好久不见……”
他松开手，金属子弹“叮”一声锵然落地，回忆消散无踪。
南昼举起茶叶盒就要往冷水里抖，被游息眼疾手快拦了下来：“让你泡没让你煮！煮出来多难喝你知道吗？！”
游息强调：“特别难喝！”
“……”南昼准备反杀的动作一顿，僵持半秒后选择了忍气吞声，屈辱地抱着茶叶挪到了角落。
这则小插曲并未造成太大影响，但游息还是觉得匪夷所思：“这小子没长三头六臂也不像会吃鬼的样子，你怕他做什么？”
罗欣说话时眼神时不时飘到南昼身上，就连刚刚也是被南昼威胁才恢复神智，这让游息难得起了几分好奇。
毕竟这半个多月的观察下来南昼除了疯了点牙口好了点胃口大了点和不爱说话之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和同组的一堆牛鬼蛇神比起来简直正常得可爱——这也是游息能容忍对方偶尔抽疯的原因之一。
当然，如果不是对方偶尔的抽疯都是对着自己，游息的满意度只会更高。
但是现在，这么一个完美的“正常人”队友身上竟然还触发了灵异buff，这让游息不得不重新开始打量对方，同时又不免生出几分狐疑。
学校火灾当晚疑似魔术师同伙的神秘男人身上似乎同样有着令鬼魂惧怕的东西，这两者之间会有关联吗，还是说单纯只是巧合？
正思索着，却见罗欣忽然捂着眼睛急急收回了视线，激动得语无伦次：“他他他、他身上那层金光都快赶上我们学校的怨气了！他克我啊他！！”
一连几个他生动体现了可怜阿飘的恐惧与害怕之情。罗欣飞快飘到桌子后面，生怕多看一眼自己就要魂飞魄散。
金光？游息捕捉到这个不算陌生的字眼。
托渡易水这个持证上岗正牌子道士的福，哪怕游息没有特意去了解，某些知识还是以各种歹毒的手段侵入了他的脑子。
金光通常指代功德金光，是天道对庇佑苍生积德行善者降下的祝福，也是少数能够行进转让、抵消的因果——相当于天道颁发可在特定领域流通的货币，持有者往往福泽深厚一生顺遂，同时也是各种妖邪鬼物的克星。
#鬼怪见了都得撒腿跑，除非头够铁#
水已经烧上了，南昼攥了把茶叶扔进壶里，全心投入的模样仿佛自动屏蔽了对外界的感知，忽略那一头暗藏嚣张的潮流红发，瞧着竟有几分乖顺。
……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游息收回视线，反正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南昼身上哪里有什么金光。
可能就跟一般人看不见鬼一样，这层所谓金光也不是谁都能看到的。
游息暗自郁闷，心说我都能看到鬼了，再多看个这玩意儿难道犯法吗？
“嘀——”
热水烧开，茶叶在沸水中争先恐后升腾舒展，热气氤氲，顶级茶叶特有的清香弥漫整个会议室。
南昼提壶倒水的动作莫名带了几分谨慎，先往女鬼和游息的杯子里倒了小半，最后才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谢……谢谢？”罗欣下意识道谢，随后反应过来，“但我喝不了啊。”
“装饰品，不用管。”游息把杯子推到一边。
“……”罗欣万万没想到自己变鬼了都逃不过该死的形式主义，拳头握了又松：“中式教育你赢了。”
阿飘的心情无人知，自觉时机恰当，游息果断问了最想问的：“那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
“啊？我没……”罗欣转了转脖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学校爆炸那晚，话哽在喉间，默默往桌底飘了飘。
游息点了点桌面：“是想不起来还是说不出来？”
“……”
一人一鬼相顾无言，就在游息已经开始猜测木槐当时那一下是不是把这鬼孩子脑子吓傻了的时候，南昼猛地喷出一口茶汤：“噗！”
“咳咳咳、咳咳！”南昼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全身颤抖，茶杯差点被掀翻在桌上。
游息以为他突发恶疾，箭步上前搀着人：“怎么回事？身上带药了没？”
“呕……”南昼艰难靠在他怀里，神情恍惚：“Nan……”
游息低头听他说话，手里飞快摁下120：“你说什么我听着，坚持住！救护车马上来。”
“难喝！”南昼大声道，对着凑过来的耳朵咬了下去：“骗子……”
“您好！这里是120急救中心，请不要挂机，我们会尽快为您……”
“嘶——”游息手一抖挂了电话，掐着南昼两颊迫使人松口，话里难得带了几分火气：“你又发什么疯？！”
游息恨不得掐死他。
南昼听懂了，张嘴想骂回去却只发出几声含糊不清且一猜就不怎么文明的音节。
游息眉眼压低，凶他：“还敢瞪我？”
手上力气加重。
南昼嘴边**一片，脸被掐得变形，可能是沾了水的缘故，原本浅淡的唇色此刻红到近乎艳丽。
“……”
数秒后，游息猛地松手起身，活像被火星子燎了似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再犯病把你扔非洲挖矿去。”
这类威胁不亚于“少刷几天某音”，起到的作用基本为零。
南昼盯着游息被自己啃得发红的耳朵，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兽类争夺嗜杀的野性暗芒，属于人类的身体隐隐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急欲挣脱束缚。
不行……
至少不是现在……南昼闭了闭眼，强自按耐住深处的躁动。
感觉是一场闹剧，但是又不太敢笑的罗欣：……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游息瞥见吃瓜吃得陷入思考的罗欣不知为何心虚一瞬，真要论起来大概是觉得自己今天的脸已经在这只鬼面前丢光了。
而罪魁祸首还是和顶头上司有着复杂裙带关系的巨大关系户，打又打不得，骂又没反应——游息果断收回上面一条关于南昼可爱的不实言论。
从来没有可靠的同事，只有一群傻缺。
游息花了三秒钟接受这个现实，长长吐出口气：“罗欣，告诉我那天晚上你都看到了什么？”
罗欣大半个身子藏在桌底，只露出一个脑袋，神色古怪：“真的要说吗？”
游息喝了口茶：“是的。”
罗欣目露纠结之色，脑子里飞快组织语言。
好半晌，罗欣终于找好了语言：“……你和人在我尸体旁边打架。”
“噗！”游息一口茶喷了出来，他第一反应是这什么破茶这么难喝，然后才是震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罗欣暗道还好自己没实体，不然肯定被喷一脸。
“说就说。”她从桌底飘出三尺，字字坚定，铿锵有力：“你和人在我尸体旁边打架，还踩了我两脚。”
罗欣的鬼话震耳欲聋。
一只鬼说有人在自己尸体旁边打架，这跟说有人在自己坟头蹦迪没区别，还是连带着撅坟鞭尸那种。
“…………”游息抹了把脸，良久只憋出一句：“肯定不是我踩的。”
都怪魔术师那傻叉，要不然自己怎么可能跟人在那种地方打起来。
游息于是无比肯定：“都是魔术师的错！”
游息（指指点点）：都是他的错！你等着我帮你报仇打他一顿！[愤怒]
远在某处小岛的魔术师（打喷嚏）：[问号]谁骂我？
#我要追上基友的步伐，v我50坚定想法[鸽子]
沧桑点烟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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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他其实挺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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