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壁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每一次细微的震动都如同重锤敲打在王劫生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她拄着那柄沉重古朴的“斩岳”,刀鞘冰冷地抵着掌心,却仿佛能从上面汲取到一丝属于炽言的、微弱却灼热的暖意。这暖意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火种,支撑着她那被阴毒和剧痛撕扯得支离破碎的意志。
她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越过冰冷的石台边缘,死死锁定在石台中心那具巨大、散发着恐怖威压的棺椁之上。九盏青铜鬼爪灯盏的幽绿火焰无声跳跃,将棺椁表面那些繁复扭曲的阴刻符文映照得如同活物般蠕动。那低沉悠长、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渴望的吟诵——“金乌西坠,铜驼荆棘,魂归来兮,血祭吾躯…”——如同跗骨之蛆,直接钻入她的脑海,啃噬着她仅存的清明。
每一声低吟,都让她右臂上那被“阴髓膏”强行冻结的伤口传来更剧烈的撕裂感!青紫色的毒纹在膏体下疯狂搏动,如同苏醒的毒蛇,拼命向上蔓延!丝丝缕缕墨汁般的黑气,如同挣脱束缚的毒雾,更加汹涌地从焦黑的伤口和膏体的裂缝中喷涌而出!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启幽”玉蝉,正随着那棺中低吟的节奏,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共鸣震颤!一股冰冷彻骨、带着毁灭**的意志,正通过这共鸣,疯狂地撕扯着她的灵魂,试图将她彻底拖入那怨念的深渊!
不能再等了!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她干裂的唇间挤出。王劫生猛地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更加死死地攥住“斩岳”的刀鞘!刀柄上炽言残留的灼热气息仿佛给了她最后一点力量。她咬碎了舌尖,剧痛和满口的血腥味让她混乱的头脑瞬间有了一丝极致的清醒!
她不再犹豫!拖着那条如同灌了铅、又如同被无数冰锥刺穿的右腿,用尽全身残存的、燃烧生命换来的力气,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却又异常坚定地,向着那幽绿光源笼罩下的石台边缘挪去!
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冰冷的石板隔着薄薄的鞋底传来刺骨的寒意。右臂的剧痛和阴毒的侵蚀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意识,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剧烈地左右摇摆,仿佛随时会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汗水混合着脸上的污血和灰尘,蜿蜒滑落,滴在冰冷的石板上,瞬间冻结成暗红色的冰珠。幽绿的火焰在她灰败的脸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光影,映照出那双深陷眼窝中,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却死死不肯熄灭的执拗光芒。
石台边缘到了。九盏鬼爪灯盏的幽绿火焰近在咫尺,那冰冷的光线仿佛能冻结灵魂。棺椁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头顶,让她几乎喘不过气。那低沉怨毒的吟诵声更加清晰,如同魔咒般在耳边萦绕。
王劫生停下脚步,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她抬起头,目光死死盯住那巨大棺椁的顶盖。暗青色的材质在幽光下如同深潭寒铁,布满了扭曲盘绕、散发着幽微光芒的符文。那就是目标!《玄阴镇墓书》的载体!
如何上去?棺椁巨大,顶盖离地至少一人多高。以她现在的状态,爬上去无异于登天。
她的目光在棺椁周围飞速扫视。支撑穹顶的巨大石柱?太远,来不及。棺椁基座?光滑陡峭,无处借力…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棺椁侧面一处不起眼的、雕刻着狰狞兽首的凸起浮雕上。那兽首怒目圆睁,獠牙外露,似乎是某种排水或通气孔道的装饰。
赌了!
王劫生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她猛地将“斩岳”长刀用力拄在地上,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然后,她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抠住棺椁基座边缘冰冷粗糙的石缝!脚尖艰难地寻找着微小的凸起!身体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滑腻的棺椁侧面,一点一点,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向上挪动!
右臂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每一次发力都如同在撕裂灵魂。冰冷的棺椁材质透过单薄的衣衫,将刺骨的寒意源源不断地注入她的身体。那棺中低吟的怨毒之声仿佛就在耳边炸响!怀里的玉蝉共鸣震颤得更加剧烈,冰冷的怨念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狠狠扎进她的识海!
“滚…开!” 王劫生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嘶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溢出带着黑丝的污血。她拼命凝聚着最后一点意志,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左手五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指甲在冰冷的石质上抠出血痕。
一寸,又一寸。幽绿的火光在她身下摇曳,映照出她瘦小、佝偻、如同在绝壁上攀爬的渺小身影。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她的左手猛地攀住了棺椁侧面的兽首浮雕!那凸起的獠牙成了最后的借力点!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左手死死抠住兽首獠牙,右腿猛地蹬踏在棺椁侧面一处微小的凹陷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猛地向上窜去!
砰!
她的胸口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棺椁顶盖边缘!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但她死死咬着牙,左手更加用力地抠住兽首,右手手肘奋力地、颤抖地撑上顶盖光滑的表面!身体如同破麻袋般,极其狼狈地翻滚了上去!
她瘫倒在巨大冰冷的棺椁顶盖上,剧烈地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腑撕裂般的痛楚。身下是坚硬冰冷的暗青材质,那些繁复扭曲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透过衣衫传来刺骨的阴寒和怨毒。棺椁深处那低沉悠长的吟诵声,此刻如同擂鼓般在她身下震动,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幽荧的怨念感知到了她的靠近!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潭,瞬间沸腾起来!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怨毒意志,带着毁灭的尖啸,如同无形的巨浪,狠狠冲击着她的识海!怀里的玉蝉幽光大盛,冰冷刺骨!
“呃啊——!” 王劫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在光滑的棺盖上痛苦地蜷缩、翻滚!右臂上的“阴髓膏”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发出密集的碎裂声!青紫色的毒纹如同被浇了滚油的毒蛇,疯狂扭动、向上蔓延!瞬间爬过了肩颈,如同丑陋的烙印,直逼她的心口!焦黑的伤口处,粘稠如墨汁的黑血混合着更加浓郁的黑气,如同喷泉般汩汩涌出!她的生命气息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疯狂摇曳!
“劫生!” 石台下,传来炽言惊怒交加的嘶吼!她看到王劫生在棺盖上痛苦翻滚、黑气喷涌的景象,心胆俱裂!她猛地前冲一步,却被那无形的、如同实质的恐怖威压硬生生逼退!那威压针对的是靠近棺椁的一切生灵!她腰间的“斩岳”疯狂嗡鸣,刀鞘滚烫,却无法再前进一步!
“书…书!” 王劫生在剧痛和怨念撕扯的间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出来!声音破碎不堪,却带着深入骨髓的执念!她猛地松开抱头的手,那只完好的左手,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狠狠地、胡乱地拍打在身下冰冷光滑的棺椁顶盖上!指尖划过那些繁复扭曲、散发着幽光的符文!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符文的瞬间——
嗡!
整个棺椁顶盖猛地一震!那些原本散发着幽微光芒的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红色光芒!光芒如同活物般流动、汇聚!在王劫生胡乱拍打的位置,无数细小的血色符文如同被唤醒的蝌蚪,疯狂地从冰冷的材质内部浮现、重组、凝聚!
转瞬间,一片由无数细小、扭曲、散发着浓郁血腥和不祥气息的古老篆文构成的篇章,清晰地浮现在棺椁顶盖之上!正是《玄阴镇墓书》的正文!
但更恐怖的是——随着血光浮现,那棺椁深处怨毒的吟诵声骤然拔高!变成了充满狂喜和毁灭**的尖啸!整个主墓室的阴气瞬间沸腾!沉重的威压如同海啸般暴涨!石台边缘那九盏鬼爪灯盏的幽绿火焰猛地窜起数尺高,颜色瞬间变得如同凝固的血液般暗红!
“快看!记住!毁掉它!” 炽言在台下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她能感觉到,幽荧的力量正在被这浮现的《镇墓书》疯狂引动!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就要彻底苏醒了!
王劫生趴在冰冷的棺盖上,身下是刺目的血光和不祥的篆文。狂暴的怨念冲击和体内阴毒的反噬让她意识模糊,视线被血光和汗水模糊。她强撑着最后一点清明,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浮现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血色文字!
文字古老晦涩,充满了巫咒的诡异韵律。但王劫生从小混迹古墓,耳濡目染,对这类文字并非全然陌生。她如同濒死的困兽,榨取着灵魂深处最后一点力气,疯狂地解读着!
“…以…玄…阴…之…力…锁…幽…荧…之…魂…”
“…镇…于…安…帝…龙…气…之…下…”
“…借…帝…陵…地…脉…为…樊…笼…”
“…怨…念…不…散…千…载…沉…沦…”
“…玉…蝉…为…引…启…九…幽…之…门…”
“…怨…气…冲…霄…唤…尸…解…之…仙…”
“…金…乌…西…坠…铜…驼…荆…棘…血…染…洛…都…时…”
“…仙…临…尘…寰…万…灵…为…祭…”
字字如血,句句如刀!王劫生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这镇墓书,根本不是什么镇压之物!它是一个恶毒的契约!一个将幽荧的怨念与帝陵地脉、与沉睡的尸解仙强行捆绑的诅咒!它利用帝陵的龙气和地脉作为牢笼锁住幽荧,却又将她的怨念作为引信和祭品,指向尸解仙!当洛阳因她的怨念而化为血海炼狱(金乌西坠,铜驼荆棘),滔天的怨气就是唤醒尸解仙、完成最终献祭的钥匙!幽荧不是被镇压的牺牲品,她是被锁在祭坛上、等待点燃的祭品火炬!而整个洛阳城,都是祭品的一部分!
“好…狠…的…手…段…” 王劫生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呻吟,充满了彻骨的寒意。
就在这时,血光闪烁的《镇墓书》文字下方,一行更小、更黯淡、仿佛是用尽最后力气刻下的、带着无尽悲怆与绝望的铭文,如同垂死者的遗言,缓缓浮现:
“…余…汉…太…常…令…张…衡…”
“…奉…密…旨…行…此…绝…户…之…计…”
“…愧…对…苍…生…罪…孽…滔…天…”
“…然…荧…惑…守…心…妖…星…现…世…天…象…示…警…”
“…幽…荧…窥…天…机…妄…改…国…运…引…域…外…邪…祟…”
“…不…得…不…为…以…洛…都…为…祭…阻…灭…世…之…劫…”
“…后…世…若…见…此…书…”
“…焚…之!断…此…咒…链…”
“…则…荧…魂…可…散…仙…祸…或…可…止…”
“…然…地…脉…怨…结…千…载…恐…生…不…测…”
“…慎…之…!慎…之…!”
张衡?!那个发明地动仪的张衡?!是他主持了这惨绝人寰的镇压?!他不是为了镇压幽荧,是为了阻止她引来的域外邪祟(尸解仙)灭世?!但代价…是整个洛阳?!
王劫生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焚毁镇墓书,断掉咒链,幽荧的怨魂或许能散,尸解仙的苏醒可能被阻止…但被《镇墓书》强行束缚、积郁了千年的地脉怨气一旦失去束缚…会爆发出何等恐怖的灾祸?!这根本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焚…书…断…链…” 王劫生用尽最后力气,嘶哑地朝着石台下的炽言喊道,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决绝,“…地…脉…怨…气…会…爆…发…但…是…唯一…生…路!”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咔…咔咔咔…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摩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石台下方、墓室边缘那些矗立着的、身披石甲、手持石兵的石像生(武士俑)内部响起!
紧接着,在幽绿与血红交织的诡异光线下,那些原本死寂的石像生,覆盖表面的灰尘苔藓簌簌落下!它们空洞的眼窝里,猛地亮起了两点针尖大小的、猩红如血的光芒!
僵硬的头颅,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吧”声,缓缓转动!猩红的目光,如同来自地狱的探照灯,齐刷刷地、冰冷地锁定了石台之上,趴在棺椁顶盖的王劫生!也锁定了石台边缘,手持刀鞘、惊怒交加的炽言!
沉重的石足,缓缓抬起,踏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步,又一步。如同从远古坟墓中爬出的死亡军团,带着碾碎一切生灵的冰冷意志,向着石台缓缓围拢而来!
棺椁深处,幽荧怨毒的尖啸声变成了充满快意的、如同夜枭般的疯狂大笑!
真正的杀局,此刻才被彻底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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