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庭直以为自己花了眼，只因他鱼群周围时而蹦出点点光亮，影影绰绰。他正在脑中飞速的搜索，想回忆起自己是否曾经见过关于这鱼的记载。
一旁的莫夜寒将水草拨开。
他吓了一跳。水草之下，数十条鱼的尸体沉在海底，有些已经腐烂。
“这不是方才那些鱼？”李寒庭凑近看了看。
果然，死去的鱼群每一条都全身透明，与方才逃走的鱼群一般模样。
“为何会这样？”他说着，也将身旁的水草扒开，想要看个究竟。
只见鱼尸体旁，散落着什么野兽的尸骨。那堆骨头周围的几株水草，叶片已经染上了黑色。
“元冠和骨头？还有……”李寒庭用爪子扒了扒那堆残骸，残骸之下，被压着的水草已经失去了生气，而水草周边，同样摊着几条鱼的尸体。
“这是石牛的皮骨……残片……”
李寒庭又看看那些鱼的尸体，发觉原本应是透明的鱼身上，似乎有些黑色的痕迹。
“这鱼像是被毒死的？” 他又指了指那些被压在石牛皮骨之下的鱼的尸体：“还有这些，石牛的皮……”
莫夜寒道：“元冠的骨头落在海底，将毒散在了水里。海草染了毒，那些以海草为食的鱼才会中毒死去。石牛的皮太过坚硬，这些鱼被压在了下面，不能动弹……”
“快离远些。”李寒庭道，“这水中怕还有毒。”
“不妨事。”莫夜寒指了指裹住自己的气藻。
李寒庭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白海海底，哪里来的元冠骨头和石牛的皮骨？”他问道。
莫夜寒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岩堡。
李寒庭突然明白了过来。
莫夜寒指着不远处，道：“那里还有。”
李寒庭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水草一片灰黑色，每一株都垂着头，好像随时可能死去。
水草之下，密密麻麻的鱼的尸体落在水草之间，大部分已经化成了鱼骨。
“这实在是……”李寒庭觉得头皮发麻。
突然间，千足兽摆动触角，顺着鱼群尸骨的方向游去。
李寒庭低头，见脚下俨然一条死去的鱼的坟堆。而这坟堆的尽头，便是岩堡。
“果然。”想来赌庄之人会将无用的妖兽残骸丢进海里，才会是这般景象。
莫夜寒伸手，捡起一块石牛的残皮，将肉眼可见的元冠骨头和鱼尸敛了起来，而后包好，驱使千足兽来到一块没有水草的地方。让千足兽挖了几个深坑，将残骸放了进去。
旁边的鱼群围在莫夜寒周围，似乎很是好奇。一只透明的鱼试着接近莫夜寒，停在她手臂周围。
莫夜寒驱散它，道：“离远些吧”。
那鱼游开了，却又没有离得太远。
李寒庭觉得稀奇，这鱼彷佛知道莫夜寒要做什么一般。
如是几次，莫夜寒将所见的鱼骨埋葬。
“这片水草想要恢复如初，怕是不易。”李寒庭说着，又看看不远处的岩堡。
只要赌庄中的人仍旧将残骸抛到海底，这片海草和海中的鱼群仍会遭殃。
莫夜寒默了许久，拍拍千足兽的触角，道：“回去吧。”
这一日，莫夜寒将千足兽和悬耳都带出了兽穴。悬耳已能按照莫夜寒的指令点火，只是仍不许旁人靠近。
千足兽则呆在一旁，不声不响蜷在原地。
“你只教悬耳，何时教这千足兽？”
闻得老庄头这样问，莫夜寒走到红角身侧，指了指一旁通往兽穴的洞口，道：“去那边。”
千足兽挪动脚步，来到洞口前。
“守住。”莫夜寒甫一下令，千足兽便张开所有的触角，攀上石洞边缘，张开身子，好似一张网盘踞在洞口。
“才几日的功夫，不错啊。”老庄头言道。
“我看庄先生的侍兽常一同守夜，想来这千足兽也能做这事，所以试着驯它守住洞口。”
“还算有点用处。”老庄头对莫夜寒驯服妖兽的表现很是满意，这些日子，对莫夜寒所提的要求，他都依言满足。
转眼到了看守后堂的时候。
“今夜我要出去一趟，你们可看好了这里。”老庄头边对仆人们说着，边唤来了褐色的千足兽。
“银火，走。”老庄头看了眼一旁的兰霜，道，“今夜交给你。”
“昨日才守过。”兰霜显然不愿做这守夜的苦差，面上不悦。
莫夜寒终于寻到这个机会，道：“不如让我与这千足兽试试。”
“你？”老庄头与兰霜几乎同时发问。
老庄头看了兰霜一眼，言道：“这千足兽才跟了你几日？不妥。”
“试试有什么关系？”兰霜来帮腔，“还有其他妖兽在，不会出什么纰漏。”
老庄头沉思片刻，对一旁的仆从道：“那便让她试试，你们看好就是。”
得到老庄头的许可，莫夜寒便带着行云、红角与李寒庭一同留在后堂之中。
旁人见莫夜寒身旁一只妖兽、两只野兽，都离得远远的。
“那小娘子的银虎可是厉害，还是不要招惹。”
这些话飘进李寒庭耳中，他觉得分外庆幸。转过头，便见莫夜寒在一旁给千足兽下达指令，令红角不断攀上石洞，练习如何守住洞口。
偶尔，她也让它趴上后堂岩顶，在大门之上盘踞。
其余人刚开始还看的新鲜，但夜深后，便无人在意莫夜寒和妖兽的一举一动，只自顾自的打起瞌睡。
李寒庭见炽虎也歇下了，悄悄跑到莫夜寒身边。
莫夜寒见李寒庭过来，望了望不远处的人与兽，对攀在岩顶红角挥了挥手。
红角顺着岩壁向下攀爬，触角碰落岩柱上的碎石。
石块稀稀拉拉落下来。
本在闭目养神的银虎听见动静，抬起眼皮望了望头顶，见千足兽爬过岩顶，便重又卧下去闭上了眼。
时机正好。
莫夜寒与李寒庭对视一眼，退步挪进洞中，快速朝着洞内跑去。
行云卧在石柱旁边，看守着对面的人和兽。而红角则盘踞在洞口，将洞口挡了个结实。
“要快些才行。”眼见身后洞口变的只有拳头大小，莫夜寒抄起李寒庭跑了起来。
人确是比狸兽动作迅速，只一会儿的功夫，莫夜寒便通过下倾的斜坡，来到了李寒庭所说的那堵岩壁面前。
“到了，这里黑，你小心些。”
莫夜寒方才一路走来，也适应了黑暗，虽然不及狸兽看得清楚，但也能勉强辨认出眼前有一堵墙壁。她慢慢走过去，用手掌感受下岩壁和岩壁四周，选了处最为潮湿的地方，将胶珠放了下去。
李寒庭睁大眼睛看着。
虽说听过胶珠的功用，但要说见，这还是头一次。只见胶珠在原地滚了一圈，化成一滩泥一般，像是生了脚一般，朝着岩壁上挪去。到了岩壁一角，胶珠停了下来，不一会儿便膨胀起来，足足比方才大了一圈。而后，滚圆的一团胶珠，竟然攀上了岩壁，朝着上方爬去，最终停在了岩壁与通道的相交处。
“它停了。”李寒庭朝岩壁上指了指。
莫夜寒走过去，用手指触碰胶珠旁边的岩壁，只感觉到潮湿，没发觉其他痕迹。
就在她想要上前仔细查看时，胶珠突然动了，沿着岩壁角落一直向上。
“别跑啊。”李寒庭道。
胶珠在岩壁上移的飞快，莫夜寒一时没反应过来。
想到狸兽在黑暗中的眼里比人强不少，李寒庭索性跳上岩壁紧追着胶珠。
胶珠最后停在岩壁角落里，不再移动。
“不动了。”李寒庭跳到胶珠旁边，立起上身盯着那已经有拳头大小的胶珠。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它再移动，李寒庭便回身，看向胶珠滚过的痕迹。
“这里有一道裂缝。”
胶珠移动的路线，在狸兽眼中连成一条曲线，从地面至半人高的岩壁之上，绕着竖立岩壁的左右边缘，勾勒出一扇大门的形状。
“这里，门。”怕莫夜寒看不清，他特地绕着胶珠划过的痕迹跑了一圈，圈出一个大门的形状。
“应该有这么大。”他言道，“你看，我跑过的地方都会有缝隙。”
莫夜寒把手掌覆在李寒庭勾勒出的大门上，感受到四周尤其湿润。
“这应该是一扇门。”她道。
“可是要怎么打开门呢？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机关。”
李寒庭又在那痕迹四周仔细看了看，仍是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地方。
“莫夜寒，你说若是你来建这出口，你会将机关放在何处？”李寒庭言罢，未听见莫夜寒回话，于是回头，“莫夜寒？”
莫夜寒正盯着那胶珠停留的地方，不知在看些什么。
“那里有什么吗？”李寒庭急忙过去，见胶珠镶在岩壁上一般。
“这胶珠怎么黏在这里了？”
胶珠坠在岩壁上李寒庭描画出的门的一角，一动不动，也不见膨胀，显然不是在吸水。
正纳闷，就见拳头大的胶珠突然蠕动几下，被拉进了岩壁中，只剩一半露在外面。
李寒庭头皮发毛：“怎么回事？”话音未落，胶珠猛地被拽入墙壁之内，消失在眼前。
李寒庭张着嘴愣了半晌，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待反应过来，急忙扑过去，在岩壁上不断摸索。
“这、这胶珠，胶珠去哪里了？”
他以为岩壁上定然有缝隙，胶珠必是从那缝隙钻出去了，但摸了半天，怎么也不摸不出岩壁上有裂缝。
“这……怎么回事？”他回头看向莫夜寒，“你看到了吗，那胶珠。”
莫夜寒注视着胶珠消失的地方，道：“我记得这赌场里所有的门，都是妖兽把手。”
李寒庭回想起来，确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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