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知韵吐了吐舌头,嬉笑道:“这不是没事嘛。”
“下次莫要再做如此危险的动作,我会担惊受怕的。”徐景山叮嘱道。
纪知韵应了一声,转身双手叉腰看向众人,很是自然得接受了众人的恭贺。
她余光瞥见裴宴修所在的位置,很想说出气他的话,但碍于近来的传言未真正消停,她就把那些话吞回了肚子里。
裴宴修并未恭贺纪知韵,只神色淡然从她身边经过,还用肩膀挤了挤她的身子。
纪知韵气得大张嘴巴,朝裴宴修的背影骂道:“小肚鸡肠!”
她最在意的是彩头,只好跟上裴宴修的步伐,走至官家面前行礼。
“官家,不知妾身现在可否拿走彩头了?”换作几年以前,在这种场合,纪知韵都是称呼官家一声表哥,如今年岁渐长比较懂事,分得清什么是私底下和明面上。
官家还未至而立之年,很是年轻,同身旁容颜姣好端坐的皇后一笑,颔首道:“你拿走罢。”
纪知韵大喜,“妾身谢官家!”
官家俨然一副不自在的模样,纪知韵这般客气,真是少见,倒让他觉得稀奇。
此时庄子里一位着灰色布衣的仆人绕过人群,匆忙赶来,向徐景山低语几句,徐景山顿时面色煞白,站出来对官家叉手行礼。
“官家,臣监管不当,荷花池旁有一名女子坠池。”徐景山肃容禀告事情。
此话一出,本在窃窃私语的众人,一瞬间大眼瞪小眼。
闹出人命,此事非同小可,须得好好调查。国家昌盛之时,人命是最值钱宝贵的,就算是奴仆的命,主人家也轻易取不得,轻则贬官受牢狱之刑,重则流放永世不得回京。
官家在前,徐景山在后,一路带着众人走到荷花池边。
荷花池的风景甚美,就算在秋日里也能看到荷花盛开,池水清澈,映出秋日好风光。然而此刻,荷花池旁躺了一位女子,她浑身上下尽数湿透,似乎是生前紧紧抓住一枚玉佩,手心当中还有玉佩的纹路。
玉佩落在她身旁,她的遮挡面容被一块布遮挡,不至于惊吓到贵人。
徐景山带着奴仆查探周围,并未发现有何不妥,认为女子是意外溺亡,带着惋惜的语气吩咐身旁护卫:“柳絮意外溺亡,属实可惜,你带人好生整理她的面容,将她送回她的家中,花重金安抚其家人,并让柳絮家人在徐家的铺面下有个营生做。”
官家闻言,深深看了徐景山一眼,道:“慢着。”
徐景山解决问题的方法确实不错,照顾到了女子家人的心情,也让她的家人有了生计。
但是……官家摸摸下巴,他总觉得此事不会是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一位官员蹲身下去,用手在池边的石子上抚摸,发现了不对劲。
他站起来叉手行礼,跟官家道:“官家,臣发觉池边石子涂满了菜籽油,此事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杀啊!”
说到后面,这位官员激动万分,嘴角边的胡子还跟着颤了颤。
“不知是何人如此心狠手辣,竟要了一位花季女娘的命!”官员年纪较大,平日里吃斋念佛最是菩萨心肠,见不得此等手段,眼中闪烁泪花,心疼不已。
有人隐藏在人群当中,幽幽得说:“能是谁自然不得而知,毕竟我们都不知晓这位女娘身份,何谈害她?”
官家听出那人话中之意,不顾皇后在旁劝解,眉毛拧成一个倒八字:“徐景山,在你管制下出了这等事,你到底如何办事的?”
徐景山脸上不见惊慌,却在官家动怒之时忙不迭下跪。
“臣有罪,请官家责罚。”徐景山不敢顶撞九五之尊,此事确实是他的疏忽,没有发现石子上的菜籽油,这才出了此等祸事。
“官家,谁说他有罪的?”纪知韵从另一侧走来,语气带了几分不满。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命奴仆上前,将捆着的一对男女送到了官家和皇后面前。
“这是?”官家看着跪在面前,神色慌乱的一对男女,凝眉问。
纪知韵恭恭敬敬行礼,说:“官家,早在下人禀告荷花池出事的时候,妾身就命手底下人封锁道路,不要放过任何形迹可疑之人。”
她斜眼瞧着浑身颤抖的男女,“果不其然,妾身的人发现他们行色匆匆,似在逃窜,便把他们抓来了。”
“阿嫣,他们做了什么?”说话的是温皇后,她性格温和,说话声音也是平缓的,听得纪知韵心中的紧张卸下不少。
纪知韵朝温皇后所在的地方见礼,“回圣人,妾身已经知晓了大概事情,杀害这名柳絮的人,正是她的未婚夫婿,以及未婚夫婿的情人。”
大靖称呼帝王为官家,有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之意。至于与官家对应的皇后,则是沿袭前朝皇后称圣人的传统,又将范围扩展至皇太后。
由于太后居住在佛寺当中,不理琐事,所以圣人只指温皇后一人。
纪知韵命仆人将柳絮身旁的玉佩拿过来,再让奴仆从男子身上搜身,搜出了一个颜色款式相似的玉佩。
纪知韵一手举着一枚玉佩,在万众瞩目下把玉佩合二为一。
“官家,圣人。”纪知韵再次施礼,命奴仆把玉佩递给帝后看,说:“这二人身上的玉佩是一对,上面的纹路吻合,周围分别刻上了彼此的名讳。”
官家和温皇后看着奴仆呈上来的玉佩,对纪知韵的话信了几分。
福胜看出官家心思,质问男子:“你为何推柳絮娘子下水?”
事情败露,男子没什么好遮掩的,左不过是一个死。
“我与婵儿两情相悦,偏偏和柳絮这个丑妇定下娃娃亲。”男子说着,语气尽是厌恶,恨声道:“我都准备与婵儿断了,听我爹爹和阿娘的,娶柳絮做新妇。但是我见到婵儿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我的心就乱了,再次冒出退婚的念头。”
他紧握住身旁女子的手,方才的胆怯消失不见,甚至贴心为其擦去眼角的泪水。
“谁知被柳絮撞见我们分别的场景,这贱妇人如此不依不挠,如同发了狂般,上来就是分别打我们一巴掌,还想着闹到彼此大人面前去!”男子高声道,“我深觉厌烦,失手一推,她就坠入池中。我想着不如一了百了,就和婵儿一起按住她,不让她挣扎游到水面上——”
纪知韵听不下去,冷冷打断:“打得好,柳絮就该将你千刀万剐!”
柳絮不是卖身给徐家庄子的奴仆,是帮忙做工的工人,纪知韵前段时间在庄子上避暑结识柳絮,得柳絮悉心照顾了一段时日,很是喜欢柳絮。
关于柳絮的私事,纪知韵有所耳闻,听柳絮很是在乎她的未婚夫婿,纪知韵也替她高兴,还打算到了日子为柳絮添妆,让她风风光光嫁出去。
没想到,柳絮竟被奸人所害。
周围的人闻言有所动容,眼神当中也带了些许怨恨,尤其是先前那位发现端倪的官员,恨不得吃了那名男子。
官家一向是宽容待下,听到他们二人这般心狠,怒气正盛。
“来人,将他们打入大牢,择日问斩。”官家道,“至于他们的家人,朕就罚他们一生一世为柳絮家人做工,赔偿子女的过失。”
家人说到底是无辜的,但是也有管教不善的错处。
众人附和,“官家英明。”
福胜应是,挥挥手让官家的侍卫将那对男女拖走。
有位年轻的官员发现事情就这么结束了,立马提出菜籽油的事情。
“官家,那么石子上的菜籽油从何解释?”官员露出愤愤的表情,“总不能说是庄子上的仆人榨油时不小心落在此处的吧?”
他还把事情往严重的地方说:“今日是柳絮娘子出事,若是我等在此游玩,不慎踩到石子坠入池中,深秋水凉,不是溺亡就是受冻,这可怎么得了?”
官家也不是傻子,听出了官员暗示的事情。
今日他兴致好,特意出宫游玩,来到了徐景山的庄子上观看马球比赛。比赛完,他当然会带着皇后在荷花池旁看风景。
若他或是皇后踩到石子,要么滑到要么坠入池中,都不是什么好事。
徐景山善于察言观色,再次给官家下跪。
他承认自己的错误,“臣办事不力,没能发现此等事情,还请官家治罪于臣。”
明明徐景山一点错都没有,有心之人都能看得出,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纪知韵心中不满,想上前为自己丈夫争论几句。身旁徐景山发觉了她的动作,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
纪知韵压下心中气愤,无奈点了个头。
——
——
事情没有闹大,官家只罚了徐景山禁足思过,这些时日不必当值。
成国公得知消息,暴跳如雷,急冲冲走向徐景山的院子,狠狠责罚了徐景山一顿。
新伤叠旧伤,才养好的伤疤再次裂开,纪知韵心疼不已,在成国公面前为徐景山求情,这才平息了成国公的怒火。
没过几日,北荻人不满上次战败大靖,再次突袭边界,给大靖下了战书。官家夜间召集群臣议事,成国公亦在其中,他见此次是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向官家举荐自己的儿子徐景山上阵杀敌。
当夜的消息传至徐景山耳边,他很是不情不愿。
纪知韵劝道:“官人,你要不听阿舅的话,披甲上战场吧。”
徐景山努力挺直着背,想让自己的表情从容一点,却还是被身心的痛弄得脸色煞白。
他问:“你当真这般想?”
“是。”纪知韵点头,“官人,阿舅气的,一直都是你沉溺于儿女情长,忘却国家大事。若你披甲上阵,为大靖立下赫赫战功,想必阿舅会对你改变看法。”
徐景山的心里,一直有个上阵杀敌的想法。
生于武将世家,就是该为国家奉献自身。可他这些年,确实如成国公所说,已经沉溺儿女情长,心生胆怯,不敢上战场了。
烛光之下,纪知韵的目光炽热又真诚,徐景山听进去了她所说的话。
他抓住纪知韵的手,那双手在秋夜里经风吹得冰凉,他紧紧握在手心,过不了多久就传来一股温热。
徐景山应声好,笑容和煦:“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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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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