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暑假安郁栖正式开学了。
今天是去学校的日子。
早上七点，她已经穿好了校服，梁韫收拾完东西过来的时候郁栖正在系鞋带。
小孩蹲在地上，看起来小小一团，听见脚步声便仰起一张脸脆生生地喊她“姐姐”。
梁韫没忍住轻轻笑了笑。
“乖宝宝，别动哦。”她说着微倾下些腰，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儿童面霜拧开，用手指挖出点，均匀地在郁栖脸上涂了一层。
入秋了，邶城的天气太干，早晚还有风，小孩子的皮肤又嫩，涂点面霜保湿一下比较健康。
女人的手指纤长，带着润润的温度，郁栖闻着面霜的香气，不知道是因为她对她的称呼还是那过分温柔的语气，莫名感到些羞赧，下意识道：“小韫姐，我可以自己来的。”
涂完面霜的脸颊摸起来又软又滑，梁韫轻轻捏了下，眉眼柔和：“怎么一起住这么久了脸皮还是这么薄。”
郁栖闻言脸更热了，一双睫毛无措地颤动着，忽闪忽闪：“姐姐……”
“好啦，不逗你了，”梁韫眼角弯弯地站起身，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送你去上学。”
不知不觉中空气里已经有了秋天的味道，推开门，扑面而来的风都带着霜露的丝丝凉意。
出来扔垃圾的对门和她们打了个照面，见郁栖校服穿得整整齐齐，梁韫手里还拎着书包和装满白开水的水壶，不由搭话道：“小韫，去送妹妹上学呀？”
梁韫嗯啊应了声。
“我家孩子也在师大附校念书，不过她住宿舍，”邻居随口聊起来，“怎么没给妹妹办个住校呢？早晚接送多麻烦。”
师大附校是九年一贯制的教学模式，校内有建宿舍楼和食堂，大多数学生的母亲和妈妈都是双职工，不一定能每天都按时接送，便给孩子办了住宿。
邻居的话音落下，梁韫一怔，刚想回答自己没有那个打算，就感觉到衣角被一只小手拽了拽。
她低头看去，安郁栖咬着唇瓣，黑亮剔透的眼珠带着些水色，很怕她被说动的模样。
心里不由一阵泛软，她用没拿东西的那只手握了握妹妹的指尖，朝好心的邻居笑笑：“没事，我还能抽出这个时间，而且让她去住宿我不是太放心。”
听见梁韫这么说，郁栖轻轻吐出口气，心定下来很多——
虽然这个小世界前期的节点都很好完成，但是被送去住校的话就难弄了。
系统在送她进小世界前也和她强调过任务者要做的不单单是扮演角色补全剧情，还要努力维持剧情稳定。
因为原剧情只是一个范本般的理想存在，实际的小世界并不一定百分百按照故事线发展，可能会在任务途中发生一些细微偏移，所以才会找来任务者做任务。
小姑娘的表情转变太过明显，梁韫只觉得心里突然被一种无法形容具体的情绪塞满了，让她忍不住明知故问道：“栖栖这么不想和姐姐分开呀？”
对上她的目光，安郁栖犹豫了一下才怯怯地“嗯”了声，似乎在怕她觉得她不够懂事。
她没有直接开口说出这份顾虑，可她紧张的小动作，依恋又纯粹的眼神，都在告诉梁韫她很需要她，她很……依赖她。
胸腔中那无法形容具体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浓稠，以至于握着妹妹指尖的手都不自觉重了几分力度。
是的。
她应该像这样依赖她，应该像这样不想离开她。
就算没有血缘那种很难斩断的联系，她也会虚构出一条红线，将她当做有血缘的亲生妹妹一般宠爱。
这样她们就可以一直做彼此的家人了。
梁韫很轻地吞咽了一下，然后弯起唇角，用如平常一样温柔的声音开口：“不会把栖栖送去住校的，你看，姐姐还在自行车后座放了一个小垫子，都想好每天接送栖栖上下学了。”
郁栖眨眨眼睛，看向那个固定在自行车后座上的小垫子。
自行车后座很硬，天气降温后坐上去不仅硌人，还多了一阵寒意，但有了小垫子，坐上去就变得舒适又温暖了，梁韫显然是提前准备好的。
意识到这一点，内心跟被什么柔软的存在抚了一下一样。
毕竟按照剧情发展的时间线来看，现在女主可是创业初期，每天都很忙。
如果她去住校的话肯定能让梁韫省很多心。
但是，梁韫却压根没往这个方向考虑。
郁栖坐上自行车的后座。
女人被风吹起的发梢里是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洗发水的香气，她在微风中，抱住梁韫的腰。
——就和剧情描述的一样，女主是一个好人。
可真的接触到和隔着文字来看感觉太不一样了，无论是她的善良，还是她的温柔，都远比文字更立体。
郁栖抿起唇，用侧脸轻轻贴了贴梁韫的背。
……一想到以后要对这样的人做出堪比强制爱那样恶劣的事情就感觉好内疚。
这个时间校门口已经有不少家长来送孩子上学了。
阳光下，“邶城师范大学附属学校”几个大字被镀上一层朦胧柔和的金边。
梁韫顷身摸了摸安郁栖的头发：“栖栖安心念书，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姐姐在。”
她边说着直起身，眸眼浅弯，“去吧，放学了姐姐就来接你。”
“我会好好读书的，小韫姐。”郁栖乖乖巧巧地点头，走出几步后回头一看，梁韫还站在原地。
见她回头，女人唇角带着淡淡笑意，对她挥了挥手。
等小孩的身影已经没入教学楼完全看不见，梁韫才收回视线。
把安郁栖从村子里带出来后，除了她有事，两个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一起。
现在看着郁栖背着个小书包进入教学楼的背影，梁韫心里泛起点形容不上来的滋味。
有些软绵绵的，但又有些踏实，好像去外面怎么拼怎么努力都有了更多的意义。
五（一）班的班主任林老师是知道安郁栖真实家庭情况的。
从小妈妈就不在了，母亲又在她知些事的这个年纪因为意外情况突兀地离开了她。
实在很让人心疼。
哪怕梁韫不找她说“想麻烦林老师在平时多照顾一下”，她也会十分关心这个孩子。
举行完新学期的开学典礼，学生们回到教室领新发的课本。
刚过完一个暑假，大家心情上或多或少还残存着假期带来的躁动，互相分享着暑假干了什么去了哪里，教室内一时有些热闹。
“同学们，请先安静一下，”林老师牵着安郁栖的手到讲台上，清了清嗓子，“今天，我们班迎来了一名新成员——”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秒，然后面带鼓励地看向郁栖：“来，勇敢地告诉大家你的名字好不好？”
安郁栖腼腆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面对讲台下一些同学好奇的目光，林老师没有再多补充她让人怜悯的遭遇，只笑着说道：“让我们用掌声热烈欢迎安郁栖同学加入五（一）班这个大家庭！”
说明实际情况会得到同学们善意的关心与同情，但孩子们年纪太小，这种关心和同情不够恰当的话反而会变成另一种伤害。
同学们的鼓掌声温暖又热情。
“郁栖，你先坐到班长旁边的那个空位吧，”林老师推了推眼镜，嗓音温和，“班长多照顾一下新同学。”
“好，”班长梳着马尾，绑起头发的格纹发圈缀着一个小樱桃，她脆生生地应完老师的话，见郁栖坐过来，对她露出个友好的笑脸，“我叫乔青穗，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啦。”
郁栖维持着内向的人设，跟着露出个浅浅的笑容，小声说了句：“你好。”
“你笑起来真可爱，还有梨涡，”乔青穗明亮的眼睛看着她，语调很开朗，“我们先上课吧，中午我带你去熟悉食堂。”
开学第一天课并不多，只象征性上了两节主课，布置了一点预习新课的作业。
下午放学，乔青穗也没办住校，和郁栖站在校门口一起等家长来接。
“那个是不是你妈妈呀？好漂亮。”
远远的，看见有一个女人向朝她们这边走来，乔青穗拉了拉郁栖的手。
梁韫穿的衣服颜色并不鲜艳，但外形太出众，身量高挑又年轻，在人群里的模样实在瞩目。
“不是妈妈，是我姐姐。”安郁栖眨眨眼睛，看见梁韫后脸上的梨涡都变得明显许多。
她对乔青穗说了句“明天见”，就背着书包迫不及待地朝着姐姐的方向小跑过去。
梁韫抱小孩抱了个满怀。
她搂着安郁栖，摸摸她的头：“在学校的第一天过得怎么样？饿不饿？”
“我都还好，小韫姐。”郁栖蹭蹭她的手，又软软地喊了几声“姐姐”。
相处的时间久了，她现在将妹妹这个身份扮演得越来越自然了。
梁韫被她喊得心里软塌塌的，捏了捏妹妹的脸：“乖，咱们去吃好吃的。”
往师大附校东边骑不了多久就到了春泓路，那边有合资的高档菜馆和海城餐厅，还有许多私营的个体户。
现在正是饭点，整条街人声喧闹，铺满了锅气。
食物的香味更是无比具体，爆香的辣椒和调料的味道霸道地席卷人的感官。
郁栖本来没有那么饿，但是闻到这些味道，肚子还是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梁韫把自行车停在路边锁好，很自然地拿过小孩的书包。
“这是谁肚子里的小怪兽叫了呀？”她边将书包背到肩上，边假装侧耳听了几秒，“我听听小怪兽想吃什么，嗯……它说想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炒粉，还想再吃点烧烤。”
说到这里，梁韫笑吟吟地看向郁栖，嗓音柔暖：“我猜对了么，这些能不能喂饱小怪兽？还要不要再加些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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