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的热气织成一张朦胧的光雾，将桌椅和人影都笼罩其中。
“来一份炒粉，少辣。”
大排档里人太多太吵，梁韫的声音比平时稍微大了一点。
做炒粉的师傅忙得不可开交，闻声抽空应了句好，她颠着黑铁锅，暖红的火焰“轰”一声窜起将铁锅吞没，又在转瞬褪去，牛肉和粉落回锅中，滋啦作响。
饭点正上人，郁栖往四周看看，先找了个空位占住。
位置偏里。
塑料椅子折叠桌，桌子上带着些油花，她拿出张纸擦了擦，发现擦不彻底只好把纸放到了一边。
过了一会儿，梁韫端着炒粉过来了。
郁栖这才发现炒粉点的不是两份，而是一份。
“姐姐待会还有事要忙，所以去接你前已经吃过了，”梁韫看出来她的疑惑，将炒粉放到折叠桌上，清亮的声音含着笑，“我再去那边点串烤鸡架。”
话是这样说，但郁栖觉得梁韫大概率没吃，是为了省钱才这样说，尤其是大排档的价位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并不是很便宜的存在，所以最后吃了不到小半碗炒粉她就放下了筷子，软绵绵地开口：“小韫姐，我吃不动了，你帮帮我吧。”
小孩儿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梁韫没戳破她，一时熨帖又感觉亏欠。
熨帖是因为被惦念，可被这样懂事地关怀，她更觉得亏欠她。
梁韫把郁栖剩的食物解决掉，在心里琢磨着怎么赚到更多的钱。
劳动密集型行业技术需求不高，门槛较低，但薄利多销很难搞到真正的大钱，只能当做积累原始资本的跳板，不能一直干下去。
接下来的几个月，郁栖明显感觉到梁韫变得更加忙碌，除了接送她上下学以外，其余时间段基本见不到人。
没有任务的过渡期，郁栖安安心心地扮演着一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小学生。
不知不觉中，天气日渐凛冽。
一月下旬，小学放寒假了。
“小韫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看着从进家后就一直面带豫色的梁韫，郁栖心里清楚是节点任务来了。
见郁栖都看出来自己有事想说了，梁韫短暂默了几秒，无奈承认道：“确实。”
顿了顿，她才继续说下去：“栖栖，是这样的，姐姐可能要去南城谈一笔生意，可是去的话时间有点久，大概要一个礼拜……”
一个礼拜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让安郁栖一个人在家她有些放心不下。
倒也不是没想过一起去，但整天把小孩扔在陌生的旅馆，还不如在家。
安郁栖静静听她说完，小声道：“没事的小韫姐，我会把自己照顾好的，你放心去忙工作就好。”
——她一直很听话很懂事，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从来没怎么让她操过心。
梁韫垂下视线摸了摸郁栖身上不算薄的衣服和微凉的指尖，心中泛起几分酸软的情绪。
冬天是很冷的，市区的暖气并没有普及到筒子楼，哪怕在室内也要穿比较厚的衣服。
如果再有钱一些，她们就可以搬去环境更好的房子……
想到这里她作出决定，抬起眼握住女孩的手，放轻了声音嘱咐：“那栖栖在家好好吃饭睡觉，姐姐忙完就会第一时间回家。”
“好。”郁栖点了点头，乖巧的神情一如既往。
她边应着边在脑海里回忆剧情。
这一趟女主肯定是要去的，毕竟这笔生意，可以说是以后成功的重要前提。
只不过在剧情里，一直都很缺乏安全感的安郁栖没有像答应的那样在家等着，在梁韫出门的前脚就偷偷跟上混进了车站。她觉得梁韫可能是不想要她了，如果不跟上，她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想到梁韫第二天会很早出发，怕错过时间导致任务失败的郁栖一晚上都没睡实。
果不其然，第二天凌晨四点梁韫就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了。
凌晨的天还没亮，她在昏柔的光线中看了看还躺在床上熟睡的妹妹，温柔地帮她掖了下被子，又在桌子上放好现金，这才带上行李出门。
门关上没多久，装睡的郁栖就赶紧起来收拾。
她们住的地方离火车站不算特别远，梁韫这么早出发是想走过去，这样可以省下来一个车钱。
郁栖出来的时候梁韫还没走出特别远，她紧张地抓着书包的肩带，迈步跟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跟踪”谁，怕被发现，没敢跟得太紧，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这个年代的火车站管理没有很严格，每一趟都会有超员。
进站的时候，她跟在一对带着女儿的小妻妻的后面假装自己也是她们的孩子。
乘务员一边喊着“排队”“不要挤”一边检票，忙得焦头烂额，将几张硬板车票用检票钳“咔嚓”一订，将她们放了进去。
混上了梁韫上的这趟车，任务失败的概率就不是特别大了。
只是郁栖还没来得及把那口提了一路的气松下去，就抬眼对上了梁韫的面庞——
女人微微蹙着眉。
她看着她，一向温柔的脸上难得带起些愠色。
……不好，被发现了。
郁栖低头看了看鞋尖，喊了声：“小韫姐。”
看见安郁栖的那一秒，梁韫第一反应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
她出门的时候，小孩儿还在床上睡觉，睡得那样熟，她亲手给她掖了掖被子。
怎么一转眼，就在车厢上见到了？
来不及细想她是怎么跟上自己的，梁韫已经忍不住拉过她的手开口道：“栖栖，跟姐姐过来。”
郁栖心里有点忐忑，小鹌鹑一样跟着梁韫到了座位上。
“为什么不听姐姐的话，不乖乖在家。”梁韫让她坐到位置上，微蹲下些身子平视着她的眼睛问她，语气严肃。
她心里有些气，是怕的。
郁栖怎么能这样一声不吭地跟着她一路到火车站，还蒙混上了车……
这是被她正好撞见了，如果没撞见怎么办？
车上人员鱼龙混杂，她才这么大点，万一碰到了坏人又怎么办？
梁韫越想越后怕。
但那点气刚初初开始酝酿还没来得及发酵，她就见面前的小姑娘咬了下唇瓣，认错道：“对不起，小韫姐，我没想给你造成麻烦的……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梁韫一怔。
“我在学校参加了比赛，下个学期念完就可以跳级上初中了，我会早早念完书打工赚钱的，”她的语气有些低迷，“别不要我，姐姐。”
什么气在这一瞬间都凝住了。
梁韫轻叹一下。
“没有不要你，也没有给我造成麻烦。”
她摸了摸郁栖的头发，“其实这样看，我做得很不好，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姐姐。”
从被提前发现后，走向就已经和设定的原剧情有了点出入。
郁栖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顺着梁韫的话语呐呐道：“没有，小韫姐对我已经非常好了。”
“不是的。”
梁韫嗓音轻缓，“我都没有察觉到栖栖这种不安的情绪，甚至你有了这样的感觉都不敢问我。”
“刚才姐姐语气不太好是因为害怕，栖栖，如果你因为这件事出了什么意外，那我真的无法原谅我自己。”
——其实不会出事的，这只是在走剧情。
可是，站在梁韫的视角看的确是她所说的那样。
这样一想郁栖有些愧疚，再次道歉道：“对不起，小韫姐。”
“那栖栖以后有什么事情或者有什么情绪要和我直接说，可以做到吗？和我保证，好不好？”梁韫眸光专注地看着她。
郁栖认真点点头。
“好孩子。”梁韫弯起唇角，伸手轻轻地抱了她一下。
【叮咚！】
【当前节点任务已完成，恭喜宿主，故事完成度上升了。】
还沉浸在情绪里的郁栖被脑海里突然响起的电子音吓了一跳。
隔了两秒，她才不太确定地在脑海里确认道：【……系统？】
【是呀是呀，】病娇扮演系统17号欢快地应下，【怎么了宿主？】
【没事，】毕竟从进入任务世界后郁栖就一直没再听到过系统的声音，她下意识以为系统不会在过程中出现了，除非是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刚才听见你第一声“叮咚”我还以为是节点任务失败了。】
郁栖不知道的是任务者进入小世界做任务，系统其实应该全程跟随。
但是一来这个新手世界难度不高，二来系统觉得她性格好，既不是一身反骨的刺头，也不是那种想和女主谈恋爱的恋爱脑，病娇扮演系统17号想了想觉得不会出什么问题，便偷偷给自己放了个假。
现在过来看了一眼剧情实时完成度后，它更是彻底放下心。
【别担心宿主，这个任务肯定会顺利完成的。】这样安抚了几句后，系统就去快乐地享受休息时光了。
17号只短暂出现了一会儿，不过有这几句宽慰，郁栖多少踏实了一些。
而且走完这个节点，前期也没有什么需要她特别留意的剧情了。
接下来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长大。
下一章就长大很多啦[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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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依存症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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