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支椰累得呼呼大睡,被褥裹着暖意,梦里梦外都是大雪。
但梦境被一阵敲门声撞得七零八落。起初还隔了层棉花,后面清晰起来,他勉强睁开眼睛,睫毛沾上泪水,余光里谢松澈已经起身开门查看。
窃窃私语成了催眠曲,没了敲门声的打扰,支椰又要被困意席卷入梦,余光却瞥见谢松澈急忙忙套上外套要出门。
他半梦半醒间呢喃:“你干嘛去啊?”
谢松澈语速很快:“剧组租用房屋里,有户人家的房梁被大雪压塌了,我去帮忙。”
“压塌了?”
支椰眼皮猛地掀起,他坐起来,发出的声音劈叉,但咳了声,赶紧跳下床去抓羽绒服,“等下,我也要去。”
楼梯口又遇见剧组的两个人,他们一块挤制片主任的三轮车出发。
“大雪封了路,警务所人手不够,刚好咱们剧组后生多,辛苦大家去给打打下手。”张主任说,“听说家里的两个老人也被压在下面了,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支椰藏在针织帽帽檐里的眉头皱起来,听他们继续聊。
房屋被压塌的那户人家住了两位老人,家里孩子去城里上学,在城里定居,在城里结婚生子。
前几年两位老人精气神不错,放不下这片土地,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孩子接他们去城里住,去年大病一场,怕给孩子添麻烦,把地盘出去,过完年准备动身离开,结果被大雪耽搁了时日。
快到地方,远远瞧见土胚房的屋顶塌下去一大块,积雪混着断掉的木桩堵在门口,赶过来十几号人,拿铁锹清理积雪的,支救援柱的,救援的。
警员登在梯子上,用强光手电筒照向房梁断裂处,光线扫过墙体勘察位移情况,拿喇叭朝里面喊人,有一会儿才听到里面的咳嗽声。
“万幸万幸,两位老人躺的位置刚好被断掉的房梁支起了个安全区域。”
他们一块下车,风雪打在羽绒服发出簌簌声响,支椰提上铁锹走过去。
众人整整忙活一个多小时,总算清理好道路,将人安全救出来。救护车还在路上,支椰跟着制片主任,把大衣,暖宝宝和热水杯拿到警车上,卫生室的人先给老人测量生命体征。
忙活完出来时看到谢松澈放工具,支椰拿上杯热水走过去。可能周围脚步来往混乱,他叫人时还把谢松澈惊了一下。
下意识背手的动作也一览无余地落在支椰的视线中,他低下眼看到谢松澈自衣袖流出的血迹,蹙眉:“谢松澈,你受伤了?”
谢松澈随意甩了两下手,不甚在意:“小伤。”
“但你衣服都破了,里面还流了血。”支椰想去拉起手看,却被谢松澈躲开了,他拧起眉,“你不让看我也知道,你得去打针破伤风!”
谢松澈摊开有血迹的手心,看着他说没事。
还是路过的制片主任一听谢松澈受了伤,态度强硬地把人拉去救护车。
车内人数有限,支椰揽下陪同的活儿,抱了个热水壶挤进去坐下,半道塞进谢松澈的怀里:“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吧。”
谢松澈捏住杯口,说了声谢谢。
支椰笑:“不客气。”
余光看向好感度提示框,分毫未动。
什么情况,好感度上涨的条件究竟是什么?
热水的温度都没暖到谢松澈心里吗?!
真是铁石心肠啊!
这个时间凌晨,县医院急诊部却灯火通明,大雪天地滑,摔跤打滑骨折的,放炮崩脸烫伤的,还有各种急症的。输液的人不少,病房空间不够,还要需要的需要坐在走廊立输液架。
谢松澈先进治疗室处理伤口,支椰挂完号,装好缴费单坐在门外座椅等,热得出汗,把脱下的大衣抱在怀里。
但椅面冰凉,透过薄薄的睡衣渗进皮肤,他又重新把衣服穿上,抱胸团在一起,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刚才铲积雪,搬东西的时候肾上腺素飙升,只觉得浑身是劲,一下放松,铺天盖地的困意原地吃了他。
眼皮重得像铅,不住打架,脑袋晃荡得像小鸡啄米,他在椅背上扭动身体蹭了蹭椅背,试图找个舒服点的姿势,双手揣进两边袖口,睫毛在周遭人群的白噪音下垂落下来,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呼吸也渐渐绵长深沉。
没一会儿,谢松澈从治疗室里出来,隔着人群瞧见对面椅子上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支椰,走近,浓沉的影子笼罩住人,他垂眼静静凝视了几秒。
支椰感知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拧着眉掀起眼皮,听到谢松澈的声音。
谢松澈问:“张主任人呢?”
他没答,脑子还在迟钝地转动处理,视线不自觉先扫过谢松澈修长笔直的腿。
往上,单手抓着自己的黑色羽绒服,白色衬衫沾了血,和泥渍混在一起,受伤的那侧袖子被直接剪掉,手臂缠了临时纱布,领口微敞,松垮中隐约露出胸肌轮廓。
“张主任接到剧组电话,还要折返回去,接人过来检查。”支椰身体前倾,屁股往旁边挪给谢松澈腾地方,“说一会儿你打完疫苗针,咱们坐剧组另一辆车回去。”
谢松澈没坐,说好,他把手里衣服放到座位。
对谢松澈来说,中长型羽绒服穿在自己身上刚好合身,但在那块狭小的位置显得格外臃肿,蓬松的各部衣料你推我搡,过长的袖子顺势垂落,带着不经意的重量,搭在支椰的大腿上。
支椰仰头问他:“怎么不坐?”
“来的车程坐久了,站一会儿。”
谢松澈说完,支椰哦了一声,握住袖子整件拉起来,将羽绒服叠得工整,眼睛时不时瞥向某处。
去打针时,走廊碰上位母亲怀抱熟睡中正输液的孩童,手掌覆盖在孩子发汗的额头,喃喃责备自己没有照顾好孩子。
谢松澈眼神留意,支椰跟在后面,看在眼里。
谢松澈的母亲是支椰见过最温柔的人,从不发脾气,永远和善微笑,能做出香甜软糯的甜点,养育出美丽葱茏的花植,对自己的设计工作也专注认真。
但是这样的人,后面跟花朵一样枯萎了。
当初手术后恢复得也不错,但恶化得毫无征兆,病情急转直下,没多久就去世了。
从县医院后门出来,风雪中支椰拢起领子,对谢松澈说:“谢松澈,等剧组有假期,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阿姨。”
谢松澈撩起眼皮,拉开车门:“嗯。”
支椰陪谢松澈从医院回来,在车上迷迷糊糊睡过去,醒来发现脑袋靠在谢松澈肩膀,身上还盖了件外套。
这是谁给他盖的?谢松澈?
支椰坐起来,外套滑到椅子,他低头发现自己口水留了人一肩膀,脸一红,边擦嘴边抱歉。
等谢松澈下了车,他才后知后觉瞧见即将消失的蓝框。
[好感度:-1%]
支椰在冷风中清醒过来,他揉揉眼睛,人已经走远,哪儿还能看到什么好感度。
破晓时,支椰脑袋灌了铅一样沉,他浑身无力地软在床上,喉咙干得发紧,摸黑爬起来喝水。
他睁了下眼睛,依稀能听到浴室的水声。
昏暗的光从里面透出一角。
谢松澈这家伙这么晚不睡觉,竟然跑去洗澡?
该不会又梦游了?
那就糟了,医生才嘱咐过,谢松澈的伤口这段时间不能碰水。
支椰赤脚踩上木板,蹑手蹑脚趴到卫生间门口往里瞧。自然什么都看不到,但能听动静。
过了会儿,水声停下。
门板开合的声音有些突兀,支椰受到惊吓,向后退,沉甸甸的脑袋发晕,脚踩棉花失了平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白日遭过殃的屁股,如今又开了次花。
好痛!!
他挣扎仰起头。
谢松澈套了件纯白T恤,短裤的腰绳长长地从月夸下耷拉下来,在他视线里晃来晃去。
再往上,锁骨残留的水珠进了胸膛,那双眼窝很深的眉眼紧紧将目光锁在他的脸上。
“看够了?”
声线不高,却如小石子扔进他昏沉的脑袋,荡漾出一丝清明。
“我,我没看到。”支椰扶墙站起来,语速急促,尾音带着没稳住的慌乱,他指向门,“那是毛玻璃,我看不到的。”
谢松澈还蹙起的眉松开些:“听上去,很可惜。”
支椰脸颊绯红,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他嘴唇动了动:“我看你做什么,看你还不如我自己照镜子呢!”
他气不打一处来,活像自己被当作偷看姑娘洗澡的流氓,又看着谢松澈男人的身板,气势恢宏,“我是你老板,你,我看一下怎么了!”
都是男人,能怎样!
谢松澈眼神漫不经心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点说不清的弧度:“所以,你要潜规则吗?”
“我对潜规则男人才没兴趣!”
支椰骂声紧跟到嘴边,但看到好感度重重掉了百分之一,他咬牙切齿:“……我是关心你,才来看你的!医生说你伤口和针眼都不能碰水……”
但谢松澈却似乎走了神,没在听他说话,也没再笑,连眼神也收回去,不等他说完,迈步绕开他,径直回床上去。
从卫生间出来,支椰慢吞吞挪动脚步,借着微弱的光线从随身的医药包里翻出两颗感冒药喝下去。
他重新躺到床上,习惯性盯着谢松澈的背影,忽然瞥见那降下来后稳如泰山的好感度,很轻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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