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冷箭又急又快,肉眼看去,几乎是捕捉不到其踪迹的。
可偏偏,孟溪客准确无误地挡住了它。
孟溪客眉头微不可察地舒展开,他淡淡扫了一眼过来,却什么也没说,将冷箭一折为二,丢在地上。
谢青昼抿下唇,有些不自在,低声说道:“多谢。”
“不必,你也帮过我。”孟溪客平淡回道。
逐辰焦急上前:“师兄!你——”
“无事,先带他们走,”谢青昼抬头看了眼结界上的窟窿,以及那道迅速靠近的人影,道:“妖族应该也不会继续找事了。”
宁不睢仰头激动喊道:“闻道师叔!”
听到这个名字,谢青昼剧烈的心跳逐渐平息,他扫了一眼妖族那边,方才冷箭一同射出,他面前有孟溪客出手相助,仇千山可没有。
那鹿妖早无刚刚挑事的威风,胸口刺中一箭,命都没了半条,他头低低垂着,只能靠着石锤,才不那么狼狈地倒在地上。
白发妖女也注意到那道人影,她一抬手,身后那几位奇形怪状的妖十分顺从地上前,拖着仇千山走。
几个小妖也不管仇千山死活,拖着鹿角慌不择路跟上妖群步伐溜了,一路鲜血淋漓。
妖来得猝不及防,走得匆忙。
谢青昼悬着的心姑且放下,望着风尘仆仆赶来的师叔,难得有些心虚。
若是真的谢仁在此处……结界还会破开吗?
“可有伤到?”闻道围着谢青昼转了一圈,又看了几眼孟溪客,“这些妖今日来的?”
谢青昼:“是。”
闻道拧眉,自言自语道:“他们怎会知。”
谢仁这位师叔神色变幻莫测,谢青昼一行人没在这呆太久,就被赶了回去。
“你们回去吧,我将结界补好,再加固一些。”闻道说着摆摆手,扫到孟溪客身影,脚步一停,“等等,你受伤了?”
谢青昼有些茫然,他都没上场,怎会受伤?
正巧孟溪客从他身侧过去,他心中一惊,想起什么似的,疾步过去抓起孟溪客的手。
没错,方才孟溪客是替他挡下一箭。
若仅仅是皮肉之伤,闻道不会露出这种表情——和看到谢仁破道时,一样凝重的神色。
孟溪客冷淡收回手:“没有。”
他摊开手,莫说是冷箭磨出的红痕,就连方才比试后的一些擦伤,如今都快痊愈了。
这种痊愈速度,哪怕是在仙侠世界,也过于突兀了。
谢青昼硬着头皮,牵起某妖的手,轻声细语问道:“还好伤得不重,回去再上些药,好得快些。”
他自己都对这拙劣的演技无语了。
闻道目光如炬,打量孟溪客几下,而后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这番态度,谢青昼着实有些摸不清,这位闻师叔究竟是看出了不对劲,还是没有看出来。
两人各怀心思回到不执峰。
“你怎么样?”谢青昼瞄了一眼孟溪客的手,“那箭诡谲至极,真没伤到?”
孟溪客没理,凝神打坐。
谢青昼懒得搭理他这旁若无人的态度,被这人拒绝交流又不止这一次。
他凑到孟溪客身旁,又问:“若不是你救我一命,我才懒得管你。”
孟溪客依旧不动。
“话说,为何你学对方招式学那么快?”谢青昼坚持不懈地问,“既然这般快,最初相见是对我手下留情了吗?”
孟溪客终于睁开眼,冷冷朝他一瞥:“我看不出来你招式是什么,学不来。”
谢青昼:“……”
他呵呵冷笑两下:“我多余问你。”
孟溪客重新闭上眼,一言不发。
见状,谢青昼闷着一口气,没再过多纠缠。
只是这道浅青色身影,在他床榻上有些过于碍眼。
谢青昼甚至想将他从床上踹下去,最终也没干这不道德的事儿,只是恶劣地将他床头烛台点亮,自己倚在屏风后的椅子处小憩,还贴心地用屏风挡住扰人的光亮。
-
新婚小屋静谧无比,火烛最终没撑到天亮,烛影几下轻晃,倒在软烫的蜡油中,陷入沉寂。
床上的人却醒了。
那双眼不仅不似白日那般冷淡澈亮,还格外的死寂。浸着窗外淡淡月光,活像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盯着某处久久未动,直到谢青昼翻了个身,孟溪客才意识到,这屋中还有一人。
那人缩在木椅上,应当是冷,外衣也没脱,头都要埋到衣袖中。
乌发遮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小片儿肌肤。
他伸出手,拨开乌发:“你是什么人?”
谢青昼恍惚听到这么一句,还没彻底清醒,就被孟溪客掐着下巴扭了过来。
“啧,”他没好气拍开孟溪客的手,转眸一瞪,“孟溪客你是不是有病?”
本来床就被某个人占了,睡到半夜又被人从梦中拎醒。
谢青昼没好气盯着他:“我欠你的?大半夜不睡觉把我喊醒你有事?”
然而他面前的人却是愣住了,死寂的目光却变得柔情。
谢青昼顿住,按住怀里的剑柄,警觉地打量这人几眼:“你刚问我什么?”
孟溪客往前迈了一步,离椅子更近了些。
与此同时,谢青昼又闻到那股诡异的清香。
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孟溪客就低下头,轻轻地抱住了他:“我……”
谢青昼浑身一震,僵在原地:“好好说话,你别动手动脚!”
孟溪客哪里会听,谢青昼推也推不走,喊也喊不动,僵持片刻,也没等来下半句话。
直至湿润的液体滴落在脸侧,谢青昼才察觉不对。
他推开一看,孟溪客不知何时晕了过去,唇侧还带着丝丝血迹!
谢青昼眼皮抽了抽,他摸向脖子,还好有气!
他拍拍这人的脸:“喂,能听到我说话吗?孟溪客?”
见彻底叫不醒人,谢青昼有些绝望。
他扶着孟溪客,将他挪到椅子上,又忍着灵力反噬,掐出净身诀,将这人身上的血渍弄了个干净。
“我上辈子欠你的不成……”谢青昼看向窗外,眉头紧拧,这大半夜的,要是真把闻道喊过来,这得挨几锤?
几番思索,他还是给闻道发了张传音符,交待一番情况后,谢青昼又开始担心别的。
譬如说,孟溪客的妖族身份若被发现,该如何?
传音不过片刻,门外就响起闻道骂骂咧咧的声音。
谢青昼吊着一颗心,扯出一抹笑,开门将人请了进来:“师叔,叨扰了。”
闻道眼底含刀,他并没有往孟溪客脑袋上扔上几袋灵药,抓起孟溪客的手,替人诊脉。
见其神情严肃,谢青昼心跳快了几分,他试探问道:“师叔,他情况如何?是不是那冷箭上有毒,所以才昏迷不醒?”
当然,谢青昼并未全盘告知,他并没有将孟溪客醒来奇怪的异样说出来。
闻道没好气地打了个哈欠:“不单是冷箭的毒所致,是他体内有蛊,冷箭的毒催发他体内蛊醒来,所以才会吐血。”
“蛊?”谢青昼面色不改却大为震撼,“他什么时候…”
闻道哼了声,酸里酸气道:“这道蛊有灵力封印,我暂且看不出来什么封印,蛊虫的话,作用不知类别不知,但可以感受到它不致命,所以你家孟郎死不了,不用这么愁眉苦脸。”
谢青昼松了口气,又问:“那能取出来吗?”
闻道照着他脑袋敲了一下,低声喝道:“取不出来,我若能取出来会不取?在你眼中我就是那般不讲人情的家伙?”
谢青昼挨了一下,没敢反驳:“是弟子之错,师叔莫怪。”
“你不必过多担忧,伤及不了性命,蛊虫发作无非就是让他吐点血,放心好了。”闻道脸色稍稍好转,又留下上次舒缓灵脉的草药包,“倒是你,抓紧修复金丹,今日那妖族来临着实奇怪,此事我也会通知你师伯师叔他们,不要同外人说。”
谢青昼笑僵了一瞬,心道已经同外人说了。现在谢仁壳里的他就是外人,还是另一个世界的外人。
送走闻道后,他紧绷的精神缓下。
他抱着胳膊,倚在床边,眼神睥睨,盯着床上睡的人。
也就睡着的时候不气人。
谢青昼收回目光,过了片刻,想起什么似的,拎着佩剑走上前。
他先是对着自己手掌比划几下,而后啧啧几声:“算了,还是划你受伤吧,划我多不好。”
好巧不巧,谢青昼拔剑对准孟溪客时,这家伙醒了。
谢青昼:“……”
四目相对,他尴尬地收回长剑。
醒来的孟溪客显然不是意识不清、非要抱着他的孟溪客。
他看了眼谢青昼手上的剑,目光复杂:“你方才…是想杀我?”
不是,他只是想取点血,试探一下在谢仁身体内,是否还能看到那些记忆。但这秘密要是说出来,他恐怕很难保住这条命。
谢青昼略显心虚眨眨眼,有些浮夸开演:“不是,你不记得了?”
孟溪客侧过头,睫羽低垂,嗓音听上去有些低落:“我该记得什么?”
听到这话,谢青昼有些意外,他将剑放置一旁以表诚意:“你真不记得啊,你前不久突然醒了,不知为何对我又搂又抱,死不放手。”
谢青昼添油加醋好一番,不出意料,孟溪客恼羞成怒,冷冽的嗓音略显急促:“不可能,我绝不会在神志不清时做出这种事来。”
虽然他是夸大事实,但,这人的确是这样做了。
谢青昼望着他,面上坦荡,却鬼话连篇:“我没骗你,我方才拿剑就是自卫,防你占我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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