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迎攥着手里的糖，心虚地垂下头：“我……我还吃得惯。”
“那就行，”白一倾笑着点点头，把桌上剩下的糖全递给他：“都拿着吧，放我这儿也是浪费。”
宋迎伸手接过来：“谢谢。”
白一倾目光复杂，隔着桌子看了他半晌，忽然又轻声开口：“那阿迎日后再买糖的时候，注意不要买错啦。”
宋迎握着糖的手不自觉收紧，茫然地抬起眸。
白一倾说：“现在外面不太平，有很多商户喜欢不走正规渠道进货，在糖里混了其他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宋迎不傻，已经听懂了他话里之意，只能顺着话头回答：“我知道了，谢谢你，白医生。”
“放心。”白一倾莞尔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这件事情现在除了我，没其他人知道。”
闻言，宋迎再难继续装下去，猛地站起身来，低声说：“白，白医生，我能先去趟洗手间吗……”
白一倾眉眼微弯：“当然可以，让小闫带你去吧。”
“谢谢。”宋迎胡乱把糖揣进兜里，夺门而逃。
白一倾目送那道背影消失在门外，不禁苦涩一笑，垂下眼帘时，眼里满是怅惘与失落。
宋迎快步跟在小闫身后，感觉嘴里的糖忽然发了苦，卡在喉咙里，有些难以下咽。
他知道是白一倾帮了自己，可他想不通 —— 他为什么要帮他？是单纯的善意，还是另有所图？他会不会哪天把 “糖里混了药” 的事，偷偷告诉苏星南？
宋迎心慌意乱，一头钻入洗手间，撑着冰冷的洗手台。看着镜子里自己慌乱的模样，愣了很久。
“宋先生？” 小闫站在旁边，看出他状态不对，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语气小心翼翼，“我去外面等您吧，您出来的时候再叫我。”
“好，谢谢……”
宋迎无视周围的目光，把嘴里的糖吐了，又掏出兜里所有的糖，一股脑全丢掉。
等到洗手间里没了人，他才拧开水龙头，浇了几把冷水将自己冲清醒。
还没缓过劲儿，隔壁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催什么催，本少爷现在不空，谁稀罕来喝你的破酒，大白天的！”
是个Alpha的声音，语气间满是火气，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宋迎的动作猛地顿住，一时像被施了定身咒。
水流哗哗落下，他怔然抬起头，目中茫然无措。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哪怕过去这么久，只要一听到，那晚雨夜的混乱、疼痛与恐惧，还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死死裹住他，让他喘不过气。
“你说老子为什么在医院！”隔壁的人还在说话，语气更凶了，“苏星南那个短命鬼，老子迟早有一天要弄死他！”
听到这三个字，宋迎心下蓦地一颤，犹如被重锤击中，指尖死死攥住洗手台边缘：“林长暮……”
他慌乱地抹了把脸，嘴唇颤抖着默念出一个名字。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里都能碰见他，这个人为什么这么阴魂不散！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现在出去安不安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哪怕中间隔着一堵墙，他也难以忍受这突如其来的恐惧感。
他慌忙关掉水龙头，趁着隔壁骂声还没停，仓惶失措地逃了出去。
小闫没在门外，洗手间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两排保镖。
宋迎脚步踉跄，迎面撞上一个人，那人在他快要摔倒的时候扶了他一把，声音沉沉地问：“你没事吧？”
宋迎下意识地抬头，却对上一个Alpha略显疑惑的目光。
“宋迎？”
Alpha一怔，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宋迎面色惨白，满眼惊恐，狠狠将他推开，拔腿冲向人群。
Alpha朝他追了两步，喊道：“四弟——”
林长暮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听到声音，问道：“什么四弟？”
Alpha没应声，林长暮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在认出那道背影时，两只眼珠瞪得滚圆，几乎要掉出来。
“姓宋的！”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没想到在这儿都能碰到你！”
林长暮面目狰狞，拨开人群追了上去。
Alpha站稳脚跟，面色一变，吼道：“林长暮，你要干什么！”
林长暮头也不回，冲宋迎大声喊道：“小叔，你跑什么！三叔叫你呢，这么久没见，你不跟他叙叙旧吗！”
宋迎心头发凉，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无暇回头看上一眼，无头苍蝇似的仓惶逃窜，想要找到白一倾所在的诊室，却在这复杂的廊道里迷失了方向。
“苏星南，苏星南！”他在心底吼着这个名字，慌乱地摁开电子手表，拨通里面的电话。
可电话打不通，一直在通话中。
这边，人流中的小闫一直没等到宋迎出来，有些着急地跺了跺脚。
“宋先生？”他走进洗手间，挨个敲了门，直到敲完最后一间，也没找到宋迎。
“宋先生！”
小闫神色微沉，又冲进隔壁Alpha的卫生间，确定人真的不见了，这才慌慌张张往回跑。
白一倾刚取完宋迎的检查报告，看见只有小闫一个人回来，忙走上前问道：“宋迎呢？”
“不见了，”小闫气喘吁吁，“进洗手间后，我在门口等他，一直没等到他出来，等我进去找，人就不见了！”
“干什么吃的！人都看不住！”
白一倾面色难看，又问：“是不是苏星南把他接走了？”
“不知道！”
小闫也着急：“我没看到苏总回来，但厕所门口有一群保镖，会不会是他们？”
“谁的保镖？”白一倾有些慌神，从兜里掏出手机，拨打苏星南的电话，正巧打通。
“你在哪里？”
苏星南冷着声音说：“刚处理完工作，这会儿下车上来。”
“你让人把宋迎接走了吗？”白一倾快速地说：“刚刚他去洗手间，人没回来，小闫说看到厕所门口有保镖。”
“什么保镖！”苏星南闻言提高声音，“我的人在楼下，谁把他带走的——”
白一倾脸色一白，说：“人不知哪儿去了，我现在去找，你赶紧上来吧，什么狗屁工作非要在这个时候处理！”
苏星南啪地挂断了电话。
“你去监控室查监控！”白一倾把手里的东西丢给小闫，“病人要是因为你有个什么闪失，你这医生也不要当了！”
小闫根本等不及应声，忙不迭地转身跑了。
宋迎被恐惧笼罩，撞翻了楼道里的垃圾桶。
林长暮一只手被白纱布包裹着挂在胸前，牙呲欲裂地扑过来，将一把宋迎摁在墙上。
“宋迎！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我都变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有胆子敢跑到A市来！”
宋迎使劲地用胳膊撞他，在看到他脸上有着和自己胳膊上一样的烫伤之后，这才明白苏星南根本没有放过他。
“苏星南那个贱人呢！”林长暮狠狠踹他一脚，吼道：“他把你藏在什么地方的，你们怎么不去死！还敢来老子眼皮子底下晃！”
“你才该去死！”宋迎吃痛，挣扎着咬他一口，看见手表里有电话打进来，伸手想要接听。
林长暮握住他的手腕狠狠砸在墙上，电话铃声戛然而止。
“我该死，我就算死也要拉你陪葬！”林长暮反手捏住他的脖子，往死里掐，“宋迎，你命硬，我倒要看看究竟有多硬！”
宋迎呼吸困难，抓住他的胳膊，拼命抬腿踢他：“放……放开我……”
林长暮到底是个Alpha，就算一只手也比他有力气，他扭曲着面容凑近来，咬牙切齿地说：“苏星南断我这只胳膊的时候，我就说过，再让我看见你，我会要你的命！”
“怎么，今天他没跟你一起来吗！”
“你说，我要是在这儿把你掐死了，他会怎么样！”
“他……他会让……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宋迎在快要窒息前，猛地一头朝着他的痛手撞过去。
林长暮惨叫一声，松开了手。
宋迎腿脚发软，惊声摔倒在地，爬行两步后，踉跄站起身朝楼梯门跑去。
林长暮却还是不肯放过他，扶着墙追上来：“宋迎，我今天就要你死！”
宋迎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层楼，医院攒动的人群像是密密麻麻的黑点，从眼前一晃而过。
他仓惶转过墙角，一道电梯门刚好开启，门口的护士忙着帮忙推车，那门就那样开着，然后开始缓慢地合闭。
宋迎来不及看那是一部什么电梯，在门合上的最后一秒，冲了进去。
“人呢！”林长暮追近来，发现人不见了，气得一脚踹在电梯门上。
“你干什么！”护士匆匆跑回来拦住他，“这不是客梯，要上楼乘另外的！”
林长暮愤怒地啐他一口：“滚开！老子乘什么电梯还要——”
话没说完，一个巴掌落他脸上。
林长暮后退两步，抬头骂道：“林申言，王八蛋！你他妈敢打我！”
Alpha揪住他的衣领，气得大吼：“你要做什么！不要命了是不是，你这只手是怎么断的不记得了吗！”
“这里是白家的医院！”Alpha压低声音说，“你以为苏星南没来，就他一个人吗？”
“你要作死，不要拉上我，不要拉上整个林家！”
林长暮不甘地仰起头：“我他妈怕他吗，我就是要……”
Alpha从口袋里掏出一坨纸塞他嘴里，招呼保镖把人带走，才又对护士道歉：“不好意思，刚刚冒犯了。”
“神经病！”护士黑着脸看着人走远，不悦地骂了一句，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电梯正在缓缓下降，最后降到了负四楼。
宋迎蜷缩在电梯角落，等到门打开，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廊道里没有灯，只有墙壁两侧亮起的绿色的通道指示牌。
宋迎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等到冲出来后，才发现这里的温度冰凉刺骨。
他一抬头，就看见前方有一道惨白色的大门，门顶的牌子若隐若现，写着三个大字——太平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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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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