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死胡同里,空气仿佛凝固。堵在入口处的五名亡命徒,眼神浑浊而凶狠,如同盯着落入陷阱的猎物。他们手中的兵刃五花八门,有造型奇怪的长刀,有绑着铁片的木棍,甚至还有一个提着满是倒刺的流星锤,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寒光。显然,这是一群为了赏金或劫掠不择手段的渣滓。
“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留你们全尸!”为首一个脸上带疤的壮雌狞笑着,声音沙哑难听,他贪婪的目光在沈彻和石砚身上扫视,仿佛在掂量着能榨出多少油水。
沈彻没有废话。他知道,在这种地方,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唯有实力和鲜血才能杀出一条生路。他深吸一口这污浊不堪、混合着血腥与腐烂气味的空气,压下因连续奔逃和高度紧张带来的疲惫与刺痛,将全部精神凝聚起来。怀中的青鸟令牌和金属箔紧贴着皮肤,传来一丝奇异的温热,仿佛在给予他无声的支持。他不能倒在这里,他必须带着这些东西回去,回到那个既是囚笼也是熔炉的府邸。
就是现在!
在对方话音落下的瞬间,沈彻动了!他没有丝毫预兆,身体如同被压紧的弹簧骤然释放,脚下踩踏着湿滑的垃圾,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身影却快如离弦之箭,直扑左侧那个手持长刀、站位相对靠前的敌人!
他的动作太快,太突然。那持刀亡命徒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狼狈不堪的“肥羊”竟敢率先发难,而且速度如此骇人。他脸上轻蔑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转换成惊愕,只是下意识地、凭借多年街头斗殴的本能挥刀欲砍。但沈彻的“青芒”短刃已经后发先至!
不是格挡,而是刺杀!
沈彻的眼神冰冷如霜,脑海中清晰地映出胥所教的“线”——对方挥刀时肩胛肌肉的瞬间绷紧,手腕转动的细微角度,以及因轻敌而完全暴露出的、毫无防护的咽喉空档!他身体在急速前冲中做出一个极小角度、近乎违背常理的侧滑,破烂的衣袂擦着对方刀锋掠过,带起的冷风让他颈后寒毛倒竖!同时,他右臂如蓄势已久的毒蛇出洞,“青芒”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凄冷而精准的死亡弧线,直刺对方咽喉!
“噗嗤!”
利刃割开皮肉和软骨的闷响在死胡同里格外清晰,甚至压过了远处隐约传来的喧嚣。那亡命徒双眼猛地凸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嗬嗬地想要发出声音,却只有滚烫的血沫从他喉咙被切开的破口中疯狂涌出,染红了他肮脏的前襟。他手中的长刀“哐当”一声脱手落地,在污水中弹跳了一下。他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晃了晃,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重重栽倒在污秽之中,溅起一片黑黄色的泥点。
一击毙命!
这狠辣果决、精准无比的一手,瞬间如同冰水浇头,震慑住了其余四虫!他们脸上原本的贪婪和狞笑瞬间凝固,转而化为了惊骇与茫然。他们原本以为只是对付两个走投无路、可以随意拿捏的倒霉蛋,没想到眨眼间,同伴就变成了一具尚在微微抽搐的尸体!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身形单薄的家伙,出手竟如此狠毒老练!
“蛋的!见鬼了!一起上!宰了他!给老三报仇!”刀疤脸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随即被一股暴戾的怒火取代,他厉声吼道,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微微变形。
剩下四人顿时反应过来,压下心中的寒意,挥舞着兵器,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同时从不同方向扑上!狭窄的死胡同里,空间本就有限,瞬间被刀光、棍影和流星锤挥舞的呼啸声填满。杀气如同实质般挤压着每一寸空气。
沈彻陷入了以一敌四的险境。
一根绑着铁片、带着恶风的木棍拦腰扫来,封住了他左侧的闪避空间。几乎同时,右侧那把满是缺口的砍刀也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狠辣地劈向他的头颅,试图将他直接分尸!而身后,流星锤带起的沉重铁链哗啦作响,封锁了他的退路,那布满倒刺的锤头随时可能砸下,将他碾成肉泥!
生死一线,容不得半分差错。
沈彻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精神力在《星络残卷》的全力催动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燃烧,太阳穴传来针扎般的剧痛。在他的感知中,那呼啸而来的攻击仿佛化作了无数条交织的、清晰无比的致命“线”!木棍挥舞的轨迹、砍刀力劈的落点、流星锤挥舞覆盖的范围以及其间的微小缝隙……大脑如同超负荷运转的精密仪器,在电光石火之间计算出那唯一一条狭窄的、充满荆棘的生路!
他没有后退,后退就是流星锤的死亡领域。他反而迎着那根扫来的木棍冲去!在木棍即将及体的刹那,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猛地一矮、一旋,闪着寒光的木棍带着劲风擦着他的后背扫过,粗糙的铁片甚至刮破了他后背的衣物,带来火辣辣的刺痛。而借着这旋转的势头,他不仅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当头劈下的砍刀,手中锐利的“青芒”更是如同缠绕的毒蛇,顺势反手一抹,精准无比地切向了使棍亡命徒因发力而暴露的手腕!
“啊——!我的手!!”凄厉得不似虫声的惨叫骤然响起,一只粗糙肮脏的手连同半截木棍飞了出去,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断腕处飙射而出,溅了旁边同伙一脸!
但危机并未解除!那使砍刀的亡命徒见势不妙,一刀劈空后反应极快,立刻变劈为削,刀锋横着扫向沈彻因旋转而略显不稳的腰腹!这一刀若是扫实,足以将他开膛破肚。而身后的流星锤也带着千钧之力,撕裂空气,狠狠砸向他的后心,眼看就要将他砸得骨断筋折!
避无可避,狭路相逢!
沈彻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狠色。他猛地将刚刚被废掉手腕、正捂着手臂发出杀猪般嚎叫的亡命徒向前狠狠一推,将其如同盾牌般撞向横扫而来的砍刀!
“噗——!”锋利的砍刀毫无阻碍地切入同伴柔软的腰腹,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那亡命徒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的嗬嗬声和内脏破裂的怪异声响,温热的血液和肠液瞬间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沈彻借着这一推之力,身体向侧后方急退,脚步在湿滑的地面上留下凌乱的痕迹,险之又险地与那带着恶风砸落的流星锤擦身而过!沉重的锤头几乎是贴着他的衣角砸在地面,“轰”的一声闷响,溅起大片的污水、垃圾和碎骨肉屑,地面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电光火石之间,沈彻已利用敌人同伴的身体,以一种冷酷到极致的方式,巧妙地化解了这看似必死的杀局!
此刻,对方五人已去其二,一人重伤倒地,抱着断腕哀嚎打滚。只剩下刀疤脸和那个使流星锤、脸色苍白的强壮亚雌。
刀疤脸看着瞬间倒下的两个同伴,尤其是那个被自己误杀、肚破肠流的家伙,眼中终于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恐惧之色。他死死盯着沈彻,仿佛在看一个面目可憎的恶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决不是普通的亚雄!”
沈彻没有回答。他微微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青芒”短刃斜指地面,粘稠的血珠顺着狭长的刃尖缓缓凝聚、滴落,在污浊的地面上晕开一小朵又一朵暗红色的、触目惊心的花。他的脸颊、脖颈、衣襟上都溅上了星星点点温热的血液,有些甚至还是刚从敌人体内喷涌出来的,带着腥甜的气味。这血污衬得他那张清隽过分的脸庞愈发苍白,而那双眸子却愈发幽深、冰冷,仿佛两口吞噬了所有光线的寒潭。连续的高强度战斗和生死搏杀,不仅没有拖垮他,反而将他灵魂深处属于“青鸟”的凶性、坚韧和冷酷彻底激发出来。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胥庇护、在府中小心翼翼周旋的雄奴,而是一柄真正饮过血、开了锋、煞气逼人的凶刃!
“石砚!”沈彻低喝一声,声音因喘息而略显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一直守在侧面策应、刚刚拼着肩膀被划伤一刀解决了一个试图从阴影里偷袭的杂鱼的石砚立刻会意,猛地从侧面如同猎豹般扑向那个使流星锤的强壮亚雌,用不要命的打法死死缠住了他,为沈彻创造单对单的机会。
沈彻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穿透这弥漫着血腥味的污浊空气,死死钉在了刀疤脸身上。
刀疤脸被那眼神看得心底发寒,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但他毕竟是刀头舔血多年的亡命之徒,凶性被彻底激发,反而压过了恐惧。他狂吼一声,像是为了壮胆,挥舞着一对明显淬了幽蓝色诡异光芒的匕首,状若疯虎般扑向沈彻!他的动作毫无章法,全是街头搏命总结出来的毒辣招式,匕首专攻下三路和眼睛、咽喉等要害,招招致命,阴险异常。
沈彻脚下步伐灵动变幻,如同鬼魅,在狭窄而血腥的空间内闪转。他没有再与对方硬拼力量,而是将“看线”的能力发挥到极致,精神力高度集中,精准地预判着对方每一次扑击的落点、发力的方式和因愤怒而暴露出的细微破绽。刀疤脸的攻击看似凶猛狂野,如同暴风骤雨,却总在关键时刻被沈彻以毫厘之差、如同未卜先知般避开,或者被“青芒”轻巧地格挡、引导向空处,有种全力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的憋屈和愤怒。
他在消耗对方因恐惧和愤怒而急剧下降的体力,也是在冷静地寻找那一击必杀、终结战斗的机会。他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和体力,城卫军或者更麻烦的追兵随时可能到来。
十几个回合下来,刀疤脸已经气喘如牛,额头青筋暴跳,动作开始变得迟滞、变形,破绽也随之越来越大——一次竭尽全力的猛扑落空后,他的重心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致命的偏移!
就是现在!机会稍纵即逝!
沈彻眼中精光爆射!一直隐忍不发、如同蛰伏毒蛇的身体骤然爆发出全部的力量!他不再闪避,反而迎着对方冲去,在那双淬毒匕首即将刺中自己胸腹的瞬间,身体如同滑不留手的游鱼般贴着匕首险峻地滑过,左臂如铁钳般猛地扣住了刀疤脸持匕的右手手腕,巨大的握力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同时,右手的“青芒”如同黑暗中乍现的闪电,从一个极其刁钻、违反常人发力习惯的角度,自下而上,精准无比地、带着冰冷的决绝,刺入了刀疤脸毫无防护的下颌软组织,锋利的刃尖毫无阻碍地穿透软骨,直贯颅脑!
“呃……”刀疤脸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他眼中的疯狂、愤怒和恐惧如同被冻结的湖水,彻底凝固。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只有滚烫的鲜血和破碎的组织从他下颌的创口、口鼻中不可抑制地汩汩涌出。沈彻面无表情地猛地抽出短刃,带出一股红白相间的混合物。刀疤脸庞大的身躯失去了所有支撑,轰然倒地,溅起大片浑浊的污水,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
另一边,石砚也凭借丰富的厮杀经验和一股不要命的悍勇,拼着左臂被流星锤边缘的倒刺刮掉一大块皮肉,终于找到机会,一刀捅进了那个亚雌的心窝,结果了他的性命。
死胡同内,重归死寂。但这死寂却比之前的喧嚣更加令人窒息。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混合着垃圾的腐臭,形成一种地狱般的怪味。五具形状各异、死状凄惨的尸体横陈在污秽之中,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残酷的杀戮。
沈彻拄着“青芒”,微微喘息,剧烈的搏杀让他的体力几乎见底,手臂和大腿上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传来阵阵灼热和刺痛。但他站得笔直,如同狂风暴雨后依然挺立的青松。他环视着这片由他亲手制造的、如同炼狱般的杀戮场,眼神中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初次杀人的不适与恐慌,只有一片见惯了生死的、冰冷的漠然。
他弯腰,在其中一具稍微干净点的尸体衣物上擦了擦“青芒”刃身上粘稠的血迹,对同样浑身浴血、气喘吁吁的石砚道:“快走,这里的动静和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更多麻烦。”
两人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来不及处理身上的伤口,迅速如同两道沾染了血色的幽灵,再次融入帝都深沉而危险的黑夜。他们丢弃了可能会暴露身份的破烂外袍,只穿着里面的单衣,凭借对黑暗的熟悉和石砚对底层路径的了解,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梭。
他们不敢走大路,只能沿着更加偏僻、肮脏、连流浪汉都不愿踏足的角落潜行。夜风带着凉意吹拂在他们身上,带走一丝血腥气,却也带来了刺骨的寒冷。怀中的青鸟令牌和金属箔紧贴着肌肤,仿佛带着千斤重量,又像是两块灼热的炭,每一步都感觉危机四伏,仿佛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就在他们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穿过一条靠近城墙根的、几乎被废弃的、堆满了建筑废料的街道时,沈彻心中那股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警兆再次如同冰水般浇下!
一种被强大存在锁定的、几乎让他血液冻结的感觉骤然降临!
不同于之前“暗瞳”杀手那如同毒蛇般的阴冷窥伺,这股气息更加霸道,更加沉重,带着一种仿佛能掌控生死的绝对威压,而且……隐隐透着一丝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熟悉感?
他猛地抬头,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月光完全无法照到的浓厚阴影里,仿佛他本身就是黑暗的一部分。那人周身散发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蛰伏的洪荒巨兽,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抽空了周围所有的空气和声音。
是胥!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看到了多少?
胥缓缓从那片绝对的阴影中走出,清冷的月光如同聚光灯般,一点点勾勒出他冷硬如岩石雕刻的面部轮廓,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以及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眸。他的目光先是如同冰冷的探针,极具穿透力地扫过沈彻和石砚满身的血污、破损的衣物、以及身上那些还在渗血的伤口,最后定格在沈彻那双即便经历了连番血战、依旧锐利如初、却难以掩饰深深疲惫的眼睛上。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夜风吹过废墟的呜咽。胥就那样站着,没有说话,但无形的压力却如同山岳般笼罩下来,比面对那五个亡命徒时更加让人喘不过气。
良久,胥那听不出丝毫喜怒、却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压的声音,才在这死寂的夜里缓缓响起,清晰地敲打在沈彻的心上:
“玩够了?”
沈彻握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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