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指尖的温度和那低沉的话语，如同火星溅入油库，在沈彻心湖中炸开一片惊涛。
但他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借着胥抹去他嘴角血迹的动作微微偏头，避开了那过于灼人的视线，声音因内腑震荡而微哑：
“属下鲁莽，未能一击制敌。”
胥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在身侧捻了捻，仿佛在回味那抹鲜红的触感。
他并未计较沈彻的“鲁莽”，目光转向已被迅速控制住的袭击现场，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
“清理干净，查清潜入路径和接应方式。尸体挂到府外示众三日。”
“是！”
岩管家不知何时已赶到，躬身领命，立刻指挥着护卫和闻讯赶来的暗卫处理残局，动作迅捷无声，效率极高。
胥这才重新看向沈彻，目光落在他依旧微微颤抖、虎口崩裂的右臂上。
“能站稳吗？”
沈彻咬牙，将身体重心稳住，挺直脊背：
“能。”
“回去处理伤口。”胥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明日训练暂停。后日辰时，演武场。”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墨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依旧弥漫着淡淡硝烟味的夜色中。
沈彻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那身影彻底不见，才缓缓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剧烈的疼痛和脱力感瞬间涌了上来，让他眼前一阵发黑。
石砚连忙上前扶住他。
“少爷，您没事吧？”
“无妨。”沈彻借着他的力道站稳，摇了摇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胥消失的方向。
刚才那一刻，胥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光芒，以及那近乎亲昵的擦拭动作，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
那不是上位者对下属的赞许，更像是一种……对等层面上的审视与确认。
他似乎在确认，在审视。
回到澄翼阁，阿青和阿叶看到沈彻这副模样，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沈彻靠在浴桶边缘，任由温热的水流包裹身体，闭目凝神，内视着精神海中那个已然稳固、散发着淡淡星辉的青鸟图腾。
星纹初成，带来的不仅仅是精神力的质变和肉身强化，更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自信与底气。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与那冥冥中的力量，建立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妙联系。
“暗瞳”的这次袭击，规模不大，但手段狠辣，目标明确，更像是一次试探，或者说，是狗急跳墙的最后疯狂。
他们不惜暴露潜伏的棋子，也要确认胥府的态度，以及……那两件“巡天司”遗物的下落。
胥将尸体挂出去示众，无疑是对其背后势力的最强硬警告。
然而，风暴真的会因此而平息吗？
沈彻隐隐觉得，这或许只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序幕。
后日辰时，演武场。
胥准时出现。
他今日并未立刻开始实战对练，而是负手而立，目光沉静地看着沈彻。
“星纹初凝，感觉如何？”
他开门见山，直接点破了沈彻最大的秘密。
沈彻心中微震，但面上不露分毫。
他知道，在胥面前，隐瞒是徒劳的。
“感知更敏锐，精神力运转更顺畅，与外界能量共鸣更强。”
他如实回答，省略了那青鸟图腾的具体形态。
胥微微颔首，似乎并不意外。
“《星络残卷》，乃是引路之图。星纹，方是力量之根。你能自行凝聚星纹，算是真正踏入了门槛。”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但，星纹并非一成不变。它需要滋养，需要成长，需要……战斗的淬炼。”
他向前踏出一步，周身气息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今日，不练‘看线’，不练‘锁息’。本座教你，如何将星纹之力，融入你的拳脚兵刃，化为真正的杀伐之术。”
话音未落，胥并指如剑，指尖一点微不可查的银芒闪烁，隔空向着沈彻身侧的一块半人高的试剑石点去。
嗤——！
一声轻响，仿佛热刀切过牛油。
那坚硬的试剑石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手指粗细、深达数寸的孔洞，边缘光滑如镜，没有丝毫碎石迸溅！
沈彻瞳孔骤缩。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胥那一指之中，蕴含的并非纯粹的精神力冲击，而是一种更加凝练、更加内敛、带着独特星辰韵律的毁灭性能量。
这就是星纹之力的运用？！
“看清楚了？”胥收指，语气平淡，
“星纹之力，在于‘凝’与‘变’。凝则无坚不摧，变则莫测无常。你的青鸟星纹，属性未明，需你自行摸索其特性。但万变不离其宗，核心便是将你的意志，你的精神力，通过星纹，极致压缩，而后爆发。”
接下来的训练，进入了全新的阶段。
胥不再以绝对的力量碾压他，而是开始引导他，如何调动那新生的星辰精神力，如何将其附着在拳锋、指尖、乃至“青芒”短刃之上。
每一次尝试都极其艰难，对精神力的掌控要求达到了变态的程度。
压缩不够，则威力不足；控制不稳，则能量逸散，甚至反伤自身。
沈彻一次次失败，手臂、身体上不时被自己失控的能量划出细小的伤口，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他能感觉到，每一次失败，都让他对星纹之力的理解加深一分，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更进一步。
训练结束时，沈彻虽然依旧狼狈，身上添了不少细碎伤口，精神也因高度集中而疲惫不堪，但他却能勉强将一丝微弱的星辉附着在“青芒”的刃尖，让短刃发出持续数息的、清越的嗡鸣。
胥看着那嗡鸣的短刃，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满意。
“尚可。勤加练习，直至念动即发，如臂使指。”
“是。”
就在沈彻准备告退时，胥再次开口，抛出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命令。
“府中情报网络的初步梳理与外围人员甄别，从今日起，由你负责。”
胥的声音平淡，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岩会给你名单和基础架构。给你十天时间，筛出可疑者，找出可能的漏洞。这是你接下来需要处理的‘庶务’。”
沈彻猛地抬头，眼中难掩震惊。
情报网络。
这可不是之前那些采买田庄之类的庶务，这是胥府真正的核心力量之一。
胥竟然将如此重要的权力下放给他？
哪怕只是初步的梳理和外围甄别，也意味着他被允许触碰到胥权力版图中更敏感的领域。
这是信任？还是又一次更危险的考验？
胥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
“怎么？不敢接？”
沈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锐利：
“属下领命。”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项任务，更是一个信号。
胥在向他开放更多的权限，也在将他更深地绑上自己的战车。
处理得好，他将获得更大的话语权和真正的立足之基；处理不好，或者有任何差池，等待他的恐怕就不是简单的责罚了。
“去吧。”胥挥挥手。
沈彻躬身退出演武场，手中仿佛握着千斤重担，又仿佛抓住了一把通往更高处的钥匙。
阳光洒落在他身上，映照出他清隽面容上那与日俱增的坚毅与沉稳。
回到澄翼阁不久，岩管家便亲自送来了一叠厚厚的卷宗和一个密封的玉简。
“沈少爷，这是府内情报网络外围人员的名册、档案以及基本的联络方式和架构图。玉简内是暗语解读方式和一些需要注意的禁忌。”
岩管家神色一如既往的恭谨，但眼神中却比以往多了几分真正的重视，
“大人吩咐，此事关乎府邸安危，请少爷务必谨慎。”
“我明白，有劳岩管家。”
沈彻接过卷宗和玉简，入手沉重。
接下来的日子，沈彻的生活变得更加忙碌。
白天，他依旧前往演武场，在胥的指导下刻苦磨炼星纹之力，努力将那一丝星辉掌控得更加娴熟。
夜晚，则彻夜埋首于浩如烟海的卷宗之中。
名册上的人员错综复杂，遍布帝都三教九流，有市井小贩，有酒楼伙计，有赌场打手，甚至还有几个看似不起眼的低阶官吏。
档案记录着他们的背景、性格、能力以及被吸纳进网络的原因。
沈彻需要从中找出可能存在的双面间谍、意志不坚者、或者容易被收买利用的薄弱环节。
这需要极其敏锐的洞察力、缜密的逻辑分析和对人性的深刻理解。
沈彻将前世作为特工所学的情报分析技巧与《星络残卷》带来的强大感知力结合起来，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高速处理着海量信息。
他时而凝眉沉思，时而在纸上写下只有自己能懂的符号和推断。
他发现了几处看似微不足道、实则可能引发连锁反应的漏洞，也标记出了几个背景存疑、行为模式有些异常的外围人员。
在这个过程中，他仿佛触摸到了胥府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那张庞大而精密的情报巨网的一角，也对胥所掌控的力量有了更直观和深刻的认识。
这让他心中对胥的敬畏更深，同时，那股想要变得更强、直至能与这力量并肩的渴望，也如同野火般燃烧得更加炽烈。
十天期限将至。
这晚，沈彻正在核对最后几个存疑人员的行踪记录，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不同于石砚暗号的叩击声。
他心中一凛，悄然握住“青芒”，低声道：“谁？”
窗外，一个低沉而陌生的声音响起：
“青鸟振翅，巡天启明。”
明天开始恢复日更三千，因为另一本三国文开始准备存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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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星纹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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