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缱缱这辈子得罪过的人太多,那属实是路过的狗都得朝她吠两声的地步,这个女医师看着眼生,总觉她单薄中透着一丝清苦,举止形容亦不像是世家贵女,更像是疾风之中生长的劲草。
靳缱缱心中估算了一下这姑娘的年岁,应是与自己一般大。
也不知这医术究竟靠不靠得住,能否收为己用,来日为自己冲锋陷阵。
她心中的算盘尽数呈于面上,女医师也瞧出她正在算计什么,眉宇之间弥漫着愤怒怨气,但若仔细去看,这怨气中又带有莫名其妙的期待之意,总之,这时的气氛拐了大弯子,突然有些含混朦胧起来。
靳缱缱将手伸了出去,“别杵着不动,快看看本公主到底哪处欠安。”
说完话,靳缱缱顿时觉得这位女医师不对劲了。
这人不仅没动,反而双目紧锁着她,那眼神被谴责与不可置信占满,很怪。
靳缱缱没明白过来,“难道还要本公主给你跪下行礼,你才肯为本公主看病?”
女医师当然不是此意,她细长的眉毛拧起,嘴唇轻动,一边观察靳缱缱的神色,一边找出手帕盖住靳缱缱的手腕。
诊完脉,女医师垂眸,迟迟没有说明脉象。
靳缱缱收回手,整理长袖的间隙,问:“本公主的身体是不是很虚?有没有中毒?”
女医师抬眼,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但是失败了。她也不清楚靳缱缱为何会觉得自己身体有异,哪怕是顿顿人参、天天虫草也只能得这么好的身体了。
这要换了别的亡国公主,淘米水都喝不上一口,而靳缱缱却当了皇后,穿金戴银。
谁看了不感叹人世真是世事无常,同样的因可能会有千千万万种果。
靳缱缱看这位医师眉头紧锁,还以为自己身体出了什么大问题,心到底还是慌了一下,她那一瞬间有无数猜想,会不会是程弭背地里给她下什么不容易发现的毒药了,早已毁了她的根基?
她声音有些颤:“那什么,你叫什么?”
女医师面上的不可思议加重,震惊与伤痛一并混在她脸上。
靳缱缱不解极了,这是何意,问个名字罢了,怎么表情如此严肃,难不成她的名字不能问?还是说她其实大名鼎鼎的医师,见靳谴缱没认出她,所以发怒?
在她心中百转千回之时,女医师已经低头回道:“季砚初。”
靳谴缱细细品味了一下这个名字,确认从未听过。
于是她继续问:“师从何处?”
既然不是她本人有名,那应该是师父有名,她估计就是那种传说中得到师父真传的大弟子。
季砚初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伪装的痕迹,但是靳缱缱认真的表情让她不知再如何进行这场谈话。
她的嗓音也是又柔又韧的,听着很是舒服:“从未拜师,自学成才。”
靳缱缱微微挑眉。也是,若真师从大家,那也不至于在太医院排挤。此人约是智商也不高的样子,否则不至于在宫内众人都不愿踏足敏岫宫时,还来此诊病。
就看此人医术如何,若有真才实学,那收为己用也无不可,父皇在时,宣贵嫔为何能独占春色,除去容貌心智等等,最主要的是她有一个可以使唤的太医,那太医可是帮着宣贵嫔成了不少事,临了那些被旁门左道之术害死的人还都在怨恨那名太医,绝口不提宣贵嫔。
靳缱缱觉得自己身边就缺这样的人才。
她看季砚初的眼神变得和气许多,“你且说说本公主现在身体如何,多久能养好?”
季砚初道:“公主身体无恙,近日天气干燥,又进了大补的食材,这才觉得不舒服。”
靳缱缱怒道:“就知道程弭没安好心,她知现在是什么天,还让人送来那么多好东西,就是意图害我。”
季砚初凝她一眼。
看来外界传闻并非空穴来风,程弭与她的新皇后果真不睦,既然如此,程弭又为何要封后,她难道不知道封后一事对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
靳缱缱现在虽困在敏岫宫内,但是因着皇后的身份,谁都不敢真的拿她怎样,她近日来并没受什么苦。
那么程弭封后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季砚初突然发现靳缱缱的目光变得不怀好意起来,她转而又有些怒意,却隐而不发,
靳缱缱见这人不懂自己的暗示,便不多逼迫,她相信待明淑长公主来后,季砚初一定会想通的。
季砚初退出去,在门口站了片刻,目光深深地望向殿内,很快便离开了。
她走到逢姻苑后逗留许久,被人寻到时正盯着一株开败的花发呆。
“小姐,您怎么去了这么久,是新皇后为难你了吗?”
季砚初道:“罗怡?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罗怡是一身药童装扮,看上去像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一派天真,与皇宫自是格格不入。
她说道:“我看小姐这么久都没回来,怕您出事,就去敏岫宫问了,新皇后身边的娇炆姐姐说您朝这边来了。”
季砚初现在一听到敏岫宫就沉不住气了,她轻声说:“罗怡,她好像不认得我了。”
罗怡问:“您是说新皇后吗?”
季砚处点了点头,“我原本还担心她认出我来,她绝不会想让我看到她如今的境况。”
罗怡若有所思:“夜已深了,殿内许是不曾点灯,新皇后……公主怕是未曾看清,小姐可莫要想太多,公主品性高洁,视友如命,又与小姐有过蓝田那段缘分,她绝不会忘记您的。”
说到此处,罗怡又起心问:“小姐,您今日一见公主便魂不守舍了,可是公主出落得更加好看?”
季砚初怔了怔,垂眸轻声道:“蓝田一别,缱缱风姿更胜往日。”
罗怡戏谑:“小姐还真是看得仔细,想必方才都看痴了,还如何为公主瞧病?”
季砚初脸上一层薄红:“缱缱如今身份不同,我却是不敢细看的。”
提到身份,罗怡便想到了什么,说:“小姐方才还认为公主没能认出您,但是您自己也说了,此时身份不同,公主名义上……还是新皇后。”
季砚初的心更加沉了下去。
听到宫变的消息,她几乎是日夜兼程从蓝田赶往都城,可如今的皇宫对她而言无异于铜墙铁壁,根本无法进来。
她在都城守了几日,终于得到了靳缱缱的消息,却不是好消息。
顺康皇帝夺位的过往又被翻了出来,全都城的人都在指责靳氏。季砚初怕宫里有人对靳缱缱动手,只能借父亲旧部之手混入太医院。
现下整个太医院都不将敏岫宫的事放在眼里,倒是给了她机会,可以名正言顺来见靳缱缱。
可惜故人重逢,相逢对面不相识。
可万一……缱缱认出来了,只是碍于身份之别,并未相认?
季砚初有些心乱,“这宫中世事多变,还是小心为上,你明日找机会去检查一下敏岫宫的东西,可别被人动了手脚。”
罗怡知她一向心细,也相信她的判断,于是立刻应下。
此时敏岫宫内正寂静无声。
靳缱缱挑起帷幔,手里捧着一本书。
这本书之前是用来垫桌角的,灰尘尚未抖干净。
娇炆在一旁问:“公主,我去打听过了,这个季砚初是蓝田人,听说十分博学,是蓝田那一带很有名的女先生,哦对了,她还经常出门问诊,医术也是高明极了。”
靳缱缱听了有些嫉妒:“若真如此博学,怎么不入仕途?那岂非是不够博学?”
娇炆道:“公主这话可说岔了,蓝田太守亲自请她入府做府医,她并未答应。”
靳缱缱冷嗤一声,面上不显,心中确实有几分服气的。
她道:“蓝田人,与我祖父是同乡?我还在蓝田待过半年,怎么不曾听过这个人?”
娇炆道:“那时季医师还年幼,名声也不如现在,您当时也没心情关注这些,当时您父皇还觉得您也要谋反,原是将您拘在水月庵,但不久后便将您送回蓝田,您当时说那是怕您与皇后娘娘密谋……”
靳缱缱点了点头:“当年的事……不提也罢。暂且先观望几日,此人若真有本事,必要为本公主所用。”
这夜很快过去,第二日是个大晴天,靳缱缱被布谷鸟的啼声唤醒。
洗漱完毕后,她正要用早膳,门外却吵嚷起来,一名宫婢趾高气昂地闯进来,在内殿外喊道:“皇后娘娘,我们娘娘有请。”
靳缱缱拧眉,“嘉宁宫的人?”此时愿意踏足敏岫宫并未还是来找茬的……也只有所谓帝王新宠了。
娇炆道:“是,正是陛下新宠陈贵人的婢女。”
靳缱缱道:“陈贵人……”
此时外面又传来那名婢女的催促声。
靳缱缱忍无可忍,朝着大门骂道:“吵什么吵?等本公主用完早膳再说,要是还出声,拔了你的舌头给你主子拌咸菜吃!”
门外顿时安静下来。
娇炆有些急:“公主,这可怎么办?”
靳缱缱冷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若眷顾我,必有我一条生路。”
更啦更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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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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