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门一开，常年同药草打交道的白鹿竹鼻子灵敏捉隐藏在赌场各种难闻味道下的奇妙香料味道。
常年与药草打交道的她，深知这种香料中蕴含着一种特殊的草药成分，能让人心生兴奋，难以自持。
赌场的角落里，熏香袅袅升起，那草药的气味在空气中悄然弥漫。
最初，白鹿竹还在好奇，一个赌场怎会用到这种香料？
但当她看到赌桌前一个个面红耳赤、双眼发红的赌徒时，一切便豁然开朗。
逍金窟的主人，正是利用这种香薰控制着赌徒的情绪。
在高度兴奋的状态下，人们的理智被冲动所取代，再加上周围赌徒的怂恿，即便明知该收手，也难以抑制再赌一场的冲动，直至倾家荡产。
还有那个看似敦厚和善的引路人刘叔。
若他真的为白鹿竹着想，就不会一路上用那些看似朴素的话语，将逍金窟描绘成一个普通人可以圆梦、钱生钱的地方。
更不会在白鹿竹犹豫不决时，怂恿她“只是玩一玩，没有问题，来都来了，不试一试岂不是遗憾”。
香料、语言的鼓动，以及现场躁动的氛围，无一不在引诱着人们走向深渊。
白鹿竹心中冷笑，她顺其自然地装作心智不坚，被赌场的诱惑所吸引，走进了赌局。
起初，她故意表现出一副新手的模样，随意下注，却意外地连连获胜，赢得盆满钵满。甚至有人开始称呼她为“天命之子”，是赌场的“神”。
然而，白鹿竹心中清楚，这一切不过是陷阱，而那些贪婪的赌徒，就像被猎人引诱的猎物，一步步走向毁灭。
她一面装作被捧得不知天高地厚，一面心中暗自冷笑。
可就在她豪气地将手上的钱全部押上时，幸运之神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贪婪，收回了对她的眷顾。骰子没有转到她所选的点数，她面前的筹码瞬间变得空荡荡，巨大的落差让她愣在了原地。
“小妹妹，输赢很正常，再玩一局就回来了，没有钱的话叔叔借给你呀……”一个散发着汗臭味的男人，语气下流地凑了过来，手脚不老实地往白鹿竹身上靠。
“刷！”宋羽涅的长剑出鞘三寸，寒光从男人眼前划过。男人识相地退开，周围其他蠢蠢欲动的人也因此暂时收回了贪婪的视线。
白鹿竹虽然没有回头，但清楚地知道身侧发生的一切。而且她已经大概猜到庄家是怎么操纵赌局的。
她安抚地拍了拍想要冲出来的山药棍，继续演戏。咬着下唇，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又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
这一次，她有输有赢，但总体还是输多赢少。
可操纵她输赢的不再是摇骰子的庄家，而是白鹿竹自己，她故意输掉自己本金从庄家那借了一些钱。
二福叹了口气，他早就说过，没有人能从赌场全身而退。
只要玩起来，能脱层皮离开的都算是幸运的，多数人都是越赌越不服，越赌越不甘心，最终倾家荡产，害人害己。
“你要做什么？”宋羽涅除了拔剑赶走对白鹿竹不怀好意的人之外，就像一个没有存在感的木桩，一动不动，只是静静望着场内玩得开心的白鹿竹。
此时，他竟然又动了起来。二福神色紧张又兴奋，他终于忍不住要下手制止赌上头的白鹿竹了吗？要是两人吵起来，他是不是就有机会逃走了？
令他失望的是，宋羽涅只是凑近白鹿竹耳边说了几句话。
紧接着，白鹿竹转头，看了一眼宋羽涅，嘴唇微动，不知说了什么。宋羽涅神色不变，又退了回来，恢复到柱子状态。
眼瞅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但好像又发生了点什么，宋羽涅的气质不像刚才那会儿那么沉浸，多了些躁动。
二福对两人的对话抓心挠肝地好奇，相比于总是笑着看上去无害的白鹿竹，二福倒是觉得时常没有表情、看上去不好接近的宋羽涅更好说话。
他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好奇心，凑近宋羽涅问道：“你们说了什么？”
宋羽涅的眼神一直放在白鹿竹身上，闻言有瞬间飘忽。
白鹿竹已经摸透了赌场里的小门道，想赢就多下注，想输就少下注。
宋羽涅看出她玩心大起，担心她忘记时间，便走过去提醒她，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为了不让平百弼起疑心，他们得赶在平百弼下值之前回去。
他只是提醒，言语间没有催促。
白鹿竹转头看他，对上他平淡的眼神。在场所有人都认为白鹿竹沉溺在赌局中不可自拔，倒是宋羽涅这个局外人看得透彻。
怎么了？她看得太久，宋羽涅有些不自在，平淡的眼神染上一丝疑惑。
宋羽涅疑惑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呆呆的。
白鹿竹想起他们的初见，宋羽涅左手烧鸡、右手酒坛的样子，呆站在衙门正大光明的牌匾下，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宋羽涅更疑惑了。
白鹿竹笑得眼睛弯起，语气轻松：“宋少侠，你好了解我哦。放心，我没忘记正事儿，一定会让宋少侠准时吃上晚饭。”
回想起白鹿竹当时略带轻哄的语气，宋羽涅不自觉地摸了摸有些发热的耳根。
“到底说了什么？”思绪被二福打断。
宋羽涅眼睛下垂，正对上二福脏兮兮、充满好奇的脸。
“……”
视线相对，二福懂了，瘪嘴。切，不说就不说，他也没有那么想知道。
白鹿竹清点手上的筹码，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欠了赌场四十两银子。
四十两银子，普通人得不吃不喝干多少年才能还清，更何况这些钱并不是白借的，利息更是高得吓人。
白鹿竹忍不住咋舌，收起脸上装出来的亢奋表情，随手一推，把所有钱全都压上。
庄家摇骰子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白鹿竹的手有规律地敲击桌面。
“我去！又赢了？”
“怎么回事？”
“该不会出老千了？”
“你个傻子……”
“啊？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我是说……逍金窟不是傻子，大庭广众下出老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出老千，怎么会一直赢？”
“管他呢，快跟着下注，谁不想多赚钱。”
“对对对！”
白鹿竹下什么，这些赌徒就跟着下什么注，也有人不信邪，认为白鹿竹只是时运好，硬撑着跟她唱反调，不一会儿就输得什么都不剩。
赌桌旁一直有逍金窟的人负责盯着赌局，摇骰子的庄家换了三轮，白鹿竹自始至终没输过。
就算赔率小，但也架不住赔的人数多。不一会儿，白鹿竹感觉到有几个人挤开人群，向她围过来，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凶悍模样。
宋羽涅看出不对劲，早早护在她身后。
二福见势不妙，更是亦步亦趋地跟紧宋羽涅，嘴上还在碎碎念：“出什么风头呀，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人家想要咱们消失，有的是办法。”
“现在好了，赢了这么多钱，都没命花了。”
“我要是死了，我弟弟怎么办啊，他一定会每天焦急地等我回去，他身体又不好，万一病了怎么办啊……”
说着说着，他愁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白鹿竹完全没受影响，甚至还有心思向他打听他的事：“你为什么对赌场这么了解？”
二福闻言无语地看着她，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惦记这种事儿。
许是危险的刺激，又或者是赌场香料的影响，又或者是这些事儿藏压在他心底太久，他一个冲动说了出来：“因为我那个早死的爹是逍金窟的常客。”
叙述开了口，剩下的也就变得流畅。
二福坐在地上，抱着脑袋：“三福也不是我亲弟弟，而是我爹为了还赌债从别的地方偷来的孩子。他欠了太多钱，还不起了，甚至连我都差点被他卖掉。”
“多亏了三福，他特别厉害，特别会算牌九，让我那畜牲爹赢了不少，就把三福留下来。那时他小，需要人照顾，我也就被留下了。依靠三福算牌的日子，是我们过得最好的一段日子。赌场里的人也不是瞎子，我爹顺风顺水赌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就发现会算牌的不是我爹，而是三福，然后我爹就被拔了舌头，砍了腿……我和我弟弟也被赌场的人圈养，逼着我弟弟没日没夜地算牌。终于，我弟弟病了，脑袋烧傻了，我俩彻底没了价值，被扔了出来。”
傻了？扔出来？
先不说三福眼神清明一点不像傻了样子，赌场的人也不可能这么善良，没了利用价值只是扔出来了事。
算不了牌，他俩有手有脚还可以感伺候人的活。
二福明显没有全说真话，白鹿竹虽然好奇他小小年纪为什么对赌场熟悉的同时又排斥赌场但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
听了二福的悲惨遭遇，她从桌上抓了一把钱，径直塞进二福的衣领。
二福瞬间从地上弹起，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了破庙里那条可怕的白蛇，惊恐之下，所有的伤感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什么东西！”他惊呼道。
“是钱。”白鹿竹淡淡说道。
二福这才反应过来，忙伸手进衣服里一摸，不仅有铜板，还有好几两碎银。
他眼睛一亮，立刻把钱紧紧攥在手里，惊喜确认：“真的给我了？”
白鹿竹微微一笑，一仰下巴，示意他看向赌桌。桌上一大半都是她刚刚赢来的钱，而给二福的那点，不过是她面前钱堆的零头罢了。
“当然。”她轻描淡写地说道。
“谢谢恩人！谢谢恩人！”此时的二福哪还有在泽县时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样子。
谄媚的表情让人忍俊不禁。
在宋羽涅的保护下，别说赌场里那些明显不怀好意的壮汉无法靠近白鹿竹，就连拥挤的人群都被宋羽涅隔开。
这时，有人隔着人群恭敬地送来一张温热的毛巾：“白小姐，玩乐这么久，想来也是累了，我给您准备了热毛巾，您擦擦手放松放松再继续啊。”
铛铛～我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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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盆满钵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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