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夫人看白鹿竹的眼神像一位慈爱的母亲看许久未见的孩子一样。
让白鹿竹不自觉放下戒备心。
体谅她一路舟车劳顿,屈夫人也没拉着她说太久的话就带着她到早为她准备好的房间。
房内陈设周全考究,不似客居倒像常住,屈夫人更从自己房里拨来两个伶俐丫鬟贴身侍奉。浴斛中备好的香汤氤氲着热气,随时可涤尽风尘。
宋羽涅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虽说初见时屈夫人曾打趣二人关系,实则压根未料想白鹿竹会与男子同行,客房还是戴固临时着人收拾出来的。
第一天屈夫人请酒楼大厨按照最高标准准备了宴席,为白鹿竹接风洗尘。
也是在晚饭时白鹿竹才见到屈夫人的丈夫,泽县县令平百弼。
这位父母官天生福相,圆脸上悬着弥勒佛般的笑纹,偏生伸出的手掌粗粝如老农。
他一见白鹿竹当即伸出蒲扇似到大手,亲切揉弄白鹿竹的发顶感叹道:“都长这么大了。”
白鹿竹敏锐察觉异样,他的手指节如竹节般粗粝,掌纹里嵌着经年劳作的茧痕,倒像常年使长兵器的武夫。
"让丫头见笑了。"屈夫人嗔怪着掐丈夫腰间软肉,碎玉镯在腕间叮当作响,"总改不掉酸儒考校的毛病。"少女却已执起那双手细察:"平叔叔早年习长枪,后又握笔砚,可对?"话音未落,县令眼底精光乍现,揉着少女发顶朗声大笑。
他身材中等,天生圆脸,看上去不像是青天大老爷更像是寺庙里供奉的弥勒佛。
见白鹿竹好奇他的手,平百弼干脆把手摊在她面前笑呵呵道:“你屈阿姨跟我说,你做过仵作,让我这个县令考教考教你的本事。”
“讨人嫌,”屈夫人冲白鹿竹歉意一笑,又在隐蔽处掐了一下平百弼腰间软肉:“又犯见人就喜考校的酸儒病。”
“没关系。”白鹿竹不怕考校,低头端详起平百弼的手掌。
他的右手指根同手掌连接处的剥茧要比左手更厚,颜色更深,双手指腹也有一层薄茧。
右手虎口也布满薄茧。
“平叔叔是个习武之人,惯用的武器都是长家伙,像长枪、长刀之类的。以前干过体力活,后又握笔砚,可对?”白鹿竹仰起脸,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声音清脆悦耳。
话音刚落,平百弼眼底精光乍现,揉着她发顶朗声大笑,夸赞道:“真聪明,一点儿没错!”
屈夫人闺名屈灵依,原先是镖局大小姐能文善武,平百弼则是他家镖局师傅的孩子,俩人两小无猜一起长大。
江湖风雨摧折镖局,长辈们先后去世,眼瞅镖局分崩离析,屈夫人咬牙撑起门庭,平百弼则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师傅。
后来因为护镖镖局被迫卷入江湖纷争,为了保护镖局里剩下伙计的安全,屈灵依只得选择关闭镖局转而干起小本买卖。
平百弼则重新捡起书本,参加科举,做起县令,并将不愿离开的镖局伙计收到衙门做捕快。
因为护镖,在江湖行走,他们手上或多或少都沾了点血,气势上格外凶悍,泽县治安这么好他们功不可没。
戴固也是从小跟他俩一起长大的兄弟,白天上值他同平百弼是上下级,休值到家平百弼和屈夫人还得称戴固一声大哥。
“若不是早些年跑镖伤了脸,戴大哥也是一个长相周正点小伙。”屈夫人替戴固惋惜:“也不至于现在还没个之心人。”
戴固闻言咧嘴憨厚一笑:“现在这样挺好,不会吓到好姑娘。”
第二日,屈夫人带着白鹿竹出门逛街,平百弼照常上值,戴固和宋羽涅跟在俩人身后充当提货小厮。
泽县,最大的玉器首饰坊,天工阁。
屈夫人家还开镖局时跟这儿常有合作,她一带着白鹿竹出现立刻就被侍者引到楼上包房。
“你父亲当年就是在这儿给阿悦打了一整套红宝石头面。”
白鹿竹母亲的名讳,白悦予。
“他知道你母亲喜爱银饰,头面的主体都是用掐丝工艺,你母亲带着可好看。”
“我照着她之前的那套给你打了一套呀,一会儿他们拿过来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这顶发冠的主体是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红宝石,璀璨夺目。以它为中心,银丝巧妙缠绕,薄薄的银片被精心打造成花朵的形状,细碎的红宝石点缀其间,宛如花蕊般娇艳。银制的蝴蝶栩栩如生,仿佛在花瓣间翩翩起舞;鸟儿轻巧地衔着用红宝石制成的红色果子,灵动而逼真。整个发冠宛如一幅生动的画卷,尽显鸟语花香的灵动之美。
只一眼,白鹿竹立即喜欢上这顶发冠,小心翼翼爱不释手的抚摸。
屈夫人还给她准备了一对臂环,两只点翠发钗并着同系耳饰。
若不是白鹿竹拦着她甚至还看上了好几个水头极好的玉镯。
“屈姨屈姨,您对我好我知道,但是太多了,这么多东西就算再给我三个头也够戴了。”白鹿竹道。
屈夫人拍着她的手:“不多不多,女子的首饰衣服不管怎么办置总是少一件,别怕屈姨破费,屈姨有钱,喜欢什么看什么顺眼跟屈姨说,全都买下来。”
这话听得天工阁的掌柜牙不见眼,手一挥,压箱底的宝贝都被抬上来供白鹿竹选用。
屈夫人坐在那脊背挺直,眼神鼓励,看样子就算白鹿竹狮子大开口把天工阁买下来她都能掏钱。
白鹿竹凑近屈夫人小声解释:“屈姨,真的太多了,我们之后还要赶路。”
“赶路?”屈夫人以为白鹿竹给她拔完毒会回云县:“你们要去哪?”
白鹿竹道:“京城,母亲留给我一个玉佩让我上京寻亲。”
“不可能。”屈夫人想也没想就否决。
白鹿竹眼神不明显一顿,黑白分屈夫人的身体因经年累月的毒素侵蚀而变得清瘦瘦弱,然而此刻,她看向白鹿竹的眼神却凌厉如刀。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锐利得如同镖头护镖时洞察所有针对宝物的阴谋。在她的眼神之下,任何谎言都无处遁形,仿佛被无形的利刃一一剖析。的眼睛睁圆像是被吓到一样:“啊?”
屈夫人放缓声音:“什么样的玉佩,给屈姨看看。”
玉佩雕的是一对大雁,入手温润,屈夫人拿到手后仔细摸索:“这块玉佩是阿悦同你父亲定情时的物件,确实不假。”
她把玉佩还给白鹿竹:“但……真的是你母亲让你到京城投奔亲人吗?”
屈夫人的身体因经年累月的毒素侵蚀而变得清瘦瘦弱,然而此刻,她看向白鹿竹的眼神却凌厉如刀。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锐利得如同镖头护镖时洞察所有针对宝物的阴谋。
在她的眼神之下,白鹿竹感觉任何谎言都无处遁形,仿佛被无形的利刃一一剖析。
白鹿竹垂了一下睫毛,双手交叠,手指扣动另一只手指,她在权衡眼前的人值不值得信任。
“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没给我留下任何东西,只是把我托付给云县的瞎眼仵作照顾,前段时间他也去世了,这块玉佩是他之前给我的。”
“他说我在京城还有亲人,拿着这块儿玉佩就能找到他们。”
屈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怜惜。她缓缓拉住白鹿竹的手轻轻拍着,好似要把她所有的委屈拍走:“孩子,这些年你一个人吃了那么多苦,真是难为你了。”她的声音温柔而沉重,“按理说,你去京城寻亲,我本不该拦着你。可你要知道,那些亲人……他们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屈夫人话里有话,像是顾及着白鹿竹的感没有说开。
从和屈夫人见面白鹿竹在她身上感受到的疼惜不似假的,虽然她一直没有过多说她母亲的事来拉进俩人的关系并以此取得她的信任,但偶尔流露出的熟稔自然到让人无法怀疑。
她突然不想按照原计划借拔毒,慢慢试探屈夫人,借此窥探她母亲的死亡线索。
直接问道:“屈姨,我娘的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嘘……”屈夫人竖起一根手指阻止她继续问下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屈夫人叫天工阁的掌柜把定下要买的东西打包,在掌柜的依依不舍挽留的眼神中坐上马车回家。
到县令府后,她打发戴固和宋羽涅到门外守门,千叮咛万嘱咐一个活物也不能放进来。
白鹿竹坐在床边看着屈夫人检查门窗是否关严,强按着急促的呼吸,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中狂乱地敲响,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仿佛连指尖都在诉说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紧紧盯着屈夫人,眼神中紧张和期待的复杂情绪交织着。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啊?”
白鹿竹差点没绷住外露的柔顺表情,嘴唇要翘不翘,眼睛大大睁着却又诡异的空洞着,五官定格成一个扭曲的样子。
下一刻眼泪从圆溜溜的眼睛里成串流出。
“呼吸呼吸!”
白鹿竹猛然深吸一口气,紧紧抓住屈夫人的手臂,仰着头眼神破碎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屈夫人半起身一手抚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一手疼惜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呼吸呼吸深呼吸,你父亲是一个商人,你母亲同他在一起,以后跟着他四处奔波,我们之所以会认识,也是因为他们来这儿做生意。”
“我身上的毒比较棘手,你母亲为了给我拔毒便同你父亲分别,直到我顺利产下一子,你父亲才有绕道泽县将你母亲接走。”
“那时距离除夕夜非常近,你母亲同我说要随他入京。”
“平百弼,也就是你平叔叔,是地方官非召不得入京,分别在即虽然伤感但总觉得还会再见呢。”
“因为我身上的毒只是被压制,她是一个负责任又守诺言的人,我相信我们迟早会再见面。”
“但我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快。”
“不过一年半,你母亲就抱着还在牙牙学语的你,一路逃到泽县。”
“身后甚至有不止一波人追杀,”说到这儿屈夫人眼中闪过冷意,那眼神仿佛开刃见血的利剑,让人心生寒意,“她怕连累我们,只留下一只蛊虫和一个地址,走之前她叮嘱我若是毒发便让这只蛊虫蛰一口,直到蛊虫死亡把蛊虫尸体送到她指定的地址,她的女儿也就是你会替她来。”
可惜镖局不在,不少功夫好的伙计为了谋生已经离开,不然屈夫人能帮处理掉跟在她们母女俩身后所有尾巴。
也是因为屈夫人替白悦予处理掉部分追杀的人,她才能带着白鹿竹隐藏踪迹顺利到云县。
但她还是死了,被不知道那一波人逼死了,又或者是为了保护年幼的女儿……
白鹿竹在屈夫人怜惜中垂下眼,眼泪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小摊水迹。
她盯着衣襟上晕开的泪痕,墨色在眼底化开,早晚有一天她会把一切弄清楚,让参与其中的人付出代价。
[粉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旧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