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连声关上屏幕,抓起外套,走出门,重重的按红了数字72。
电梯一开一合,霍连声大步走向关押陈烬的房间。
“陈烬?”霍连声打开房门,低声问道。
他环视了一下客厅和厨房,没有可疑人员进出的痕迹,这地方是藏不住人的,霍连声没多想,径直走向卧室。
陈烬趴在地上,脸色看起来更不好,嘴唇没有了往日的红润,变的干燥发白,手被玻璃碎渣划破了,在旁边洇出一小片血迹,最吸引他注意的是鼻尖上的伤口,破了皮,冒出血珠,离远了看,像静静躺在鼻子上的一颗红痣。
他的头隐隐作痛,莫名的熟悉感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拧着眉毛,敲敲脑袋,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那抹红在他头顶那道细疤之下蠢蠢欲动。
“真麻烦。”他放下手,俯身蹲下探了一下陈烬的鼻息,弯下腰伸出手,拉着他的胳膊,将人硬生生拽了起来,扔在床上。
陈烬摔趴在柔软的垫子上,额发碎碎的贴在脸上,面颊泛红,霍连声伸出手贴在他额头。
发烧了,霍连声甩甩手,扯了一张纸巾,擦掉手上沾到的一点汗水,准备叫人上来,突然被打碎的玻璃渣挡住了脚步,碎片状的玻璃旁边是一块被咬了半口的蛋糕。
霍连声身形一滞,转过身,拿出手机,给备注名为夏珩的人发了一条信息。
霍连声:【基地72层】
夏珩:【等我一会不行吗】
霍连声:【不行】
霍连声:【我给你申请虫洞】
夏珩:【服了你了】
两分钟以后,夏珩输入霍连声发来的坐标,启动虫洞,蓝色的屏障马上出现在眼前。
夏珩走了进去,身后的虫洞缩成一点,消失不见了。
霍连声无聊的站在床边,拿起手机看了又看,屏幕亮了又暗,没有信息弹出来。
房间里多了一缕呼吸,霍连声耳朵动了一下,脊背僵直,没动,眼睛斜睨着。
“我迟到了吗?”来人拍了下他的肩膀,霍连声回过头,松下肩膀,盯着夏珩手里的医药箱,一脸认真的说:“夏医生,来的这么早,麻烦您了。”
霍连声伸出手,被夏珩打开了,一记白眼扔了过来:“别来这一套,从你发消息到现在不过三分钟。”
他不知道霍连声又抽的什么风,也没心思去琢磨,看完病就走人,他直接拿出医药箱,往床上看去。
“我操,这他妈,你—”夏珩瞳孔一滞,差点把下巴砸到地上,“你哥知道吗?”
“你觉得呢?”
“肯定是不知道了,你也太胡来了。”夏珩嘴上说着,手上动作却没停。
“夏珩。”霍连声叫他。
“嗯?”夏珩配完了手中的药,拿出一个先进的注射器,捏了捏的胳膊,准备注射,“怎么了?”
“他这是什么情况?”
夏珩瞥了一眼蛋糕:“我闻闻这个。”
“嘀——”,赵英州舰长提醒您及时查阅信息。
霍连声:……
夏珩放下蛋糕,抹了抹鼻子,一脸嫌弃的样子:“这东西大象吃了都得死,你想sha他可以直接把他丢给你哥吧,死在你这里也不太好啊。”
“跟我没关系。”霍连声看完赵英州的信息,冷漠地抬起头,“是我哥。”
他把手机屏幕往夏珩面前一放,上面标粉了几个字——你哥让我转告你,胡闹是有限度的。
霍连声收回手机,低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他“啧”一声,“他没死吧。”
“废话。”夏珩轻骂一声,胸脯子还喘着气呢死什么死,瞎吗?霍连声问这种没营养的话干什么?
不过相比于这个,他还是对霍连声他哥的死里逃生更感兴趣,毕竟半条腿都快炸没了都能治好活下来,踩着百分之一的苏醒率闪亮登场。
“他发那句话什么意思啊?你哥终于醒了啊我去!”夏珩呲牙一笑,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
霍连声没理他。
夏珩撸了一把头发,把一片布满微型针头的贴片抵在了刚才捏过的位置,然后把药液滴了上去,用镊子一压,针头刺进去的一瞬间,陈烬苍白的脸浮上一点血色。
“行,不告诉我,那字为什么是粉的,总能告诉我了吧,不会是追杀令吧?”
“呵呵。”霍连声扫了一眼陈烬擦伤的那只手,“闷骚男自己给自己设置的,没啥意义,你也可以给自己弄一个,蓝的黄的都可以。”
“他这么烧吗?”赵英州好歹也是好几个星舰编队的舰长,能跟其他几个将军坐在一起开会的高官,夏珩听说过赵英州不正经,但没想过……
如此不正经。
不懂。
夏珩心大,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他就是来给人家治病的,装上药箱,摆出一副要走的姿态:“注射片需要贴一个小时,撕开以后两个小时内不能碰水。”
“你还能找一信得过的人来吗?”夏珩歪头问他。
霍连声没动,神色冷静的看着夏珩。
夏珩摸摸脑袋,好像看懂了,试探的问:“你……是要留下来吗?”
霍连声很平静的说:“没有别人能来了,你能吗?”
“不能,那肯定不能。”夏珩只想快速的逃离这里,他医院一堆事,挤出来时间赶来的,走之前他问了一句:“你哥醒了我过两天也去看,一起?”
“我一会就去。”霍连声一脸正经,回头看了一眼窗户,“天黑了,你回家吧,今天谢了。”
“这是太空,哪来什么黑夜白夜。”
夏珩短暂一怔,提起药箱就快步走向门口,这明摆着是赶他走,正和他意,无奈的摇摇头,朝门口走去。
开了两下没反应,夏珩表面上保持沉默,心里的小火苗已经窜到了天上,猛的一跺脚,走了回去。
霍连声一脸“我早就猜到了你会回来”的表情:“我给你申请虫洞。”
“你和他现在算什么关系?”夏珩冷不丁扔出一句话,他第六感一向很准。
霍连声正在扒拉手表的手指僵在空中,喘了一口气,随口道:“没关系。”
他盯着陈烬鼻尖上的一抹猩红,“看着有点眼熟。”
“眼熟?之前见过吗?我怎么不知道。”夏珩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找借口,你小子。”
霍连声抬眼看向他,无奈的继续说:“你觉得我对他有意思?不可能。”
夏珩一脸狐疑的看着他,竟然被如此直白的怼了回来,“你知道就好,我也觉得你干不出这事。”
他拍拍霍连声的肩膀,“信你了,你哥醒了,估计这案子也就结束了,是不是该放他回去了,我看他真的是被冤枉的。”
“还差点死了,到时候给点赔偿,一个月了,关太久人会变傻的。”
夏珩继续语重心长,“既然你哥已经知道了那……”
脑袋里闪过一丝可能,一个可怕的身影仿佛出现在眼前,“等一下,会不会是你爸……”
夏珩皱起眉,“你说你哥给你发信息,会不会也是一个提醒啊。”
“你觉得我爸知道了?”
“不然你哥从来不管你啊。”夏珩耸耸肩,“我感觉你哥也是被威胁的。”
夏珩打了个冷战,霍翀是他见过最恐怖的人,他并不像传统的严父,主张棍棒底下出孝子,霍翀很少打骂孩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心平气和的教育两兄弟。
但霍翀不主张暴力教育,却比暴力教育更可怕,他不会惩罚犯错误的人,而是让别人为你的错误买单,事后让你在门口跪上几个小时,满脸慈爱的哄你进门,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夏珩依稀记得,霍连声十九岁那年,他们从科技大打完比赛去会馆庆祝,霍连声从兜里掏出来一片小小的榕树花,说他在科技大见到了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鼻尖好像有一颗红红的小痣。
第二天,夏珩去霍连声家玩,发现霍连声跪在门口,头上开了个口子,汩汩的往下淌着血,泥地上摆了一堆照片,上面的人鼻子上都有着红色的痣,夏珩吓的呼吸都停滞了,想赶紧把霍连声拉起来。
刚弯下腰,黑漆漆的枪口就对上了他的脑袋,额角滑下一滴冷汗,霍翀的亲兵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僵硬的扭过脖子,亲兵一脸严肃,礼貌的对他说:“夏少爷,二少爷犯了错,正在反思,老爷不希望有人打扰。”
夏珩抬起头,感觉有人在盯着他,脊背都爬满了鸡皮疙瘩,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大门,当天晚上还做了噩梦,醒了以后,听佣人说霍连声淋雨跪了一夜,被送去医院了,现在醒了,但是记忆有些紊乱,也没以前那么爱说话了。
夏珩收回思绪,有种不详的预感,他扫了一眼陈烬的鼻尖,蹴而松了一口气。
面前的好兄弟已经垂首沉默了一会,这会儿忽然抬起头,眼神清明,“他如果真是清白的,我会放他走。”
“我就是怕你爸又……”当年那几个照片上的男孩都受到了恐吓,他不想提起来让霍连声愧疚难受,他看陈烬应该不是当年那个男孩,应该没什么威胁,就拍拍霍连声胳膊,“算了,有事找我,我走了。”
霍连声“嗯”了一声,他知道夏珩说的是十九岁时的那件事,他隐约有点记忆,那天他跪了很久,好像是因为一个男孩子。
但事后所有人都缄口不言,他也就当没发生过一样,忘记了就忘记了吧。
只是每每想起,都会有些头痛,心脏也酸涩无比。
最开始还会想想,时间久了,渐渐的也淡忘了,就如他父亲期待的那般,变得冷漠无情,不交付任何情感。
霍连声对夏珩笑了一下,低头动动手指输入坐标,蓝色的屏障一开一合,夏珩便消失不见了。
他重新坐回床边的椅子上,脑子里回荡着夏珩的话,陈烬静静地躺在床上,鼻头磕破的地方已经不再出血,结了红褐色的痂,他的头又开始痛了。
怎么会这样?头已经很久不痛了。
霍连声眉峰紧蹙,双眼紧闭,两指并拢,按揉着太阳穴,记忆深处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他挡住的日光中,抬头仰望着他。
该不会……
头快要炸掉了,霍连声睁开眼睛,深呼吸,把床上的人挪出视线,猛喝了一大口水,胸腔剧烈颤抖,五指紧紧扣着椅子把。
不可能……
等到床上人的呼吸逐渐平稳,和他的交织在一起,那股毁天灭地的疼痛才被压了下去。
他看着陈烬素白修长的手指,手指微动,随即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猛的把手攥成拳头搁在腿上,心惊一般的闭上了眼睛。
陈烬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他还是小时候的样子,生病了,躺在床上,爸爸妈妈在床边照顾他,给他买好吃的好玩的,等他好了就教他做实验,陪他打网球。
那真的是一段不可多得的,遥远的日子……
他突然想起老家门口挂着的风铃,和他爸爸留给他的手链是同一种形状,风一吹,呤呤作响。
十六年了。
门口挂着的风铃早已经生锈,声音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清脆悦耳,但每当微风拂起,有些发闷的风铃声总能让他想起小时候,卷起回忆,回到最初幸福温馨的时光。
他最开始天天哭,后来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哭了也没人安慰他心疼他,他忽然想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哭过了。
太累了,铁打的心空虚久了也会生锈变得脆弱不堪一击。
……
第一次死里逃生,居然久违的睡了个好觉,陈烬双目干涩,他动了动眼皮,企图适应刺眼的光线,支着手肘,想坐起身来,一双温热的手突然敷了上来,替他挡住了光,用力把他推了倒了,头重新陷入柔软的枕头里,“医生说你醒来后的一个小时之内最好不要剧烈运动。”
声音戛然而止,光亮重新袭击了陈烬的眼睛,霍连声把手抽走了,他挣扎着勉强适应了亮眼的白光,动动脑袋,看向霍连声,张了张嘴巴,说:“我……”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像用锯子拉木头一样,陈烬合上嘴巴,不想说了。
霍连声起身给他拿了一杯水回来,插上吸管,放到陈烬嘴边:“具体情况我一会跟你说。”
舌头把吸管卷进嘴里,陈烬稍微抬高了点脑袋,小口嘬饮着,眼睛盯着眼前修长有力的手指,指甲修理的很整齐,青色的血管在净白的皮肤下蜿蜒生长。
一小杯水很快被喝光了,陈烬躺了回去,嗓子已经不那么干涩,他尝试发音:“你刚刚说的具体情况是什么啊?”
“你知道自己怎么倒在地上的吗?”霍连声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目光停留在陈烬被水滋润过的嫣红嘴唇上。
陈烬点点头,舔了一下的嘴唇,说:“那个蛋糕吧,我没点那个,基地有七道身份验证门,一般人都进不来,我想着应该没什么事,正好饿了,抿了一小口,发现不对劲,没来得及吐,我就失去意识了。”
“还好你只抿了一口,那里面下了足以杀死一头牛的芬太ni衍生物。”霍连声看着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人,像一只小猫,整个身子都埋在被子里,一颗毛茸茸的头露在外面,他轻笑一声:“有人要杀你。”
“猜猜是中情九局的人,还是研究院里你的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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