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水帮她系好绳结,从袖中掏出两粒褐色小药丸,仰头服下一颗,另一颗递给她:“来,吃了它。”
谢桥婴接过,拿在手中端详:“这是什么?”
“你就当糖吃了吧。”他眯了眯眼,咂咂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赶时间,所以效果不太稳定,说了怕你期望太高。”
她犹疑一番,仰头吞下药丸。
味道酸甜,有点像……话梅味。
“……那个,你还有么?”
“?”
几名弟子准备就绪,随着一声划破天际的鹤鸣,场下瞬间噤声,目光无一不紧盯着台上。
谢桥婴握着剑,蓄势待发,旁边的周行水懒散地站在角落,就差掏出把瓜子边嗑边看戏。
辛望弈垂着眼,剑背在身后,长身玉立,也没有要先动手的意思。
宋诀甚至剑都没出鞘,抱臂站着,冷冷道:“喂,我先让你们三招。”
颇具嘲讽的一句话,不知是有心或是无意。
“宋师兄倒是大度,只是宗门大比讲究公平公正,师兄这般无视规则,是存心挑衅宗门法度么?”
谢桥婴笑容和蔼,话却是惊人,台下响起窃窃私语,好坏参半。
“这外门女修也太嚣张了,宋诀肯让她三招算是心地善良,没想到人还这么不知好歹。”
“得了吧,口号喊得有多响,输得就有多惨。那宋诀我听说他作为食修虽造诣不高,但涉猎广泛,什么都会一点,他们这下是惨咯。”
“你懂什么!人穷志不穷……反正让了三招也打不过嘛。”
“要我说,宗门大比还是今年的有看头,师兄对上师弟,辛师兄对上传闻中的追求者,啧啧啧,这是话本里才能有的剧情吧。”
谢桥婴这一番话简直是把人架在火上烤,只听宋诀轻笑一声,抚掌道:“很好,你比我那个不着四六的师弟强多了。”
他拔出腰中的剑,眼神一变。
“就是不知,你的真本事又有多少?”
话音未落,谢桥婴只见眼前一晃,随着清脆的铃铛声,一道人影携着冷光如离弦之箭般袭来,她下意识横剑挡住,被巨大的力道震得虎口发疼,脚下连连后退,金戈击鸣声在耳边摩擦,如裂帛之音。
“小师妹,”宋诀语气轻松,眯眼看着她手腕上的红绳,“你有没有想过,我此时卸去一只手也能压住你?”
他此时虽是双手握剑,但谢桥婴看得出此人只用了三分力,所以听到这话,她心中警铃大作。
此时只要宋诀一伸手,那红绳便不保。
意识到力量悬殊的她果断卸力矮身躲过一击,几个翻腾间,对面穷追不舍,步步相逼。
而她也改变了策略,将系了绳的手背在身后,挥出的剑收敛了力气,以柔克刚,让宋诀每招都如在抓打滑的鱼一般,堪堪使出来便被轻飘飘化解,颇有些让人胸闷。
这时谢桥婴才有闲暇去仔细观察,宋诀穿着是劲装,红绳覆在袖口上,目标明显。
“不用看了,就是我把手伸到你脸上,你也不会赢。”
她皱了皱眉,知道这是激将法,并不上当,但随着这句话出口,对方的剑势变得凌厉非常,带起的风让衣摆猎猎作响,期间夹杂着俩人腕间铃铛清脆的声音,如乐器和鸣,显得空灵又激越。
周行水不动声色地在角落里观察着俩人,同时,他也不忘给同样袖手旁观的人分出一点余光。
这人为何不动?他真要给谢桥婴放水么?
但若真要上,二对一显得实在有些欺负人,想来他君子之人定是不好意思做这种不齿之事。
他眯了眯眼。
忽然后背一凉。
那点雪白倏地在眼前放大,一道铮鸣悦耳的声音响彻在耳畔,他还没回过神,身体察觉到危险自行先动了起来,堪堪避开。
好剑。
当真有破霜斩雪之势。
他笑了笑:“怎么?不忍心打相好,就冲我来了么?”
“周行水,”对方声音深沉,似在克制着什么,“我与她清清白白,不可妄言。”
“清清白白么?当局者迷,旁观者……”
不容他说完,那剑就如雨点般袭来,细密如织网,不留一点余地。
他却丝毫不慌,立在原地,只是轻轻勾唇一笑。
两边打得如火如荼,众人看得如痴如醉。
见周行水对上辛望弈,皆捏了一把汗。
“这招绝对躲不过了吧……”
“不是挑断绳就算赢么?这招怎么只冲着人脸去?”
“喂,这招要是收不住,岂不是真的要见血啊?”
“不会不会,辛师兄很有分寸的,看着唬人罢了,大家都是同门,怎么可能动真格呢……”
这话落入周行水耳中,他嘴角浮现出些许嘲意。
那雨点般的剑气突然凝滞了一般,变得极其缓慢,与此同时,他感到整个人灵动无比,似踩在云端,微微一动,便轻巧地躲过,甚至闪到了对方身后。
但辛望弈反应也极快,他冷着脸,几乎不动,只是轻轻扭转手中青霄,空中就飘飘扬扬散落几缕青丝,那正是周行水的头发。
后者懊恼地抓住头发:“你知道现在年轻人的头发有多珍贵么?你刚刚斩掉的那些,是我熬夜一个月才会掉的发量!”
辛望弈不听他胡言乱语,开门见山道:“你究竟吃了什么?”
“哦,发现了啊,”周行水笑了笑,看向一旁战况激烈的俩人,“嗯,药效发作了,你的心上人说不定真的能打败我师兄。”
谢桥婴感觉到体内发生着某种变化。
最先感觉到的是眼睛。
很平常的一眨,下一秒却忽如枯地回春,眼中画面变得浓墨重彩,对比分明,甚至连宋诀的肌肤纹理都能看清。
紧接着,耳边一阵嗡鸣,心跳急速异常,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嗓子眼。
然后,她愕然发现,本来对方快如闪电的身形,忽然被按下暂停键一般,静止不动,过去几秒,才发现并不是静止,而是极致的慢放。
周行水的药生效了。
她迅速冷静下来,观察着对面人的招式。
然后,双手紧握剑柄,蓄势,定准某处,挥出气吞山河的一剑——
宋诀眉头一皱,他发现对方速度变得极快。
甚至只能看到残影。
而那道瞬发的剑气,瞄准的并非他的手腕,而是剑刃。
他心思急转,没懂对方想要做什么。
只是照常接下这剑。
而双剑相击之时——
铛的一声。
台下一片哗然。
“这……这外门女修竟把宋师兄的剑砍断了?!”
“这怎么可能?有没有剑修同门分析一下啊,方才那招我没看懂,怎么做到的?”
“什么啊,宋师兄这哪整来的陈年老剑,太不经造了吧。”
宋诀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断剑。
“宋师兄,真是不好意思,”谢桥婴微微一笑,“等结束后,师妹定携新剑给师兄上门谢罪。”
要在控制力道的情况下挑断对面的红绳,绝非易事,即使有药丸加持,凭宋诀的反应,也不可能任由她轻巧近身。
所以她方才,在观察宋诀的剑。
一柄长剑掐头去尾,最中间的那段便是最脆弱的部分。
在挥剑的过程中,凝聚在剑的力道达到最大之时,便是这柄剑最坚硬的时候。
相同,也是这柄剑最脆弱的时候。
所以她选择在此时,使出全力挥出那一剑。
她的剑力道在变化,所以能抵住冲击,而宋诀的剑几乎是定格状态,当一根绳崩到最紧,即使质量再好,在快狠准的外力下,也会一分两段。
这一破局点燃了心中的澎湃战意,她擦了擦颊边的汗,看着凝眸不语的宋诀,眼神明亮:“师兄,对不住了。”
没了剑的宋诀如同折断羽翼的鹰,再没了之前的逼人盛气。局势已然反转,方才还被动着见招拆招的人此时变成了出鞘的剑,追着另一人激战不休。
而同样有药效加持的周行水,虽无迎战之力,却也让对战成了猫抓老鼠,甚至边躲边闲聊。
周行水看着拿着断剑,有些狼狈的宋诀,语气玩味:“啧啧啧,方才的断剑之音颇为悦耳啊,你听到没?”
辛望弈自然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但他瞧着那俩人,眼神却沉了下来。
谢桥婴追得太紧了。
她似乎真的以为宋诀已经陷入末路。
“你没和她说么?”
他停了手,再度看向周行水,眼神凌厉。
后者眨了眨眼,状似无辜:“说什么?”
“你明明知道……”
“对,”周行水笑着,露出两个梨涡,“我知道师兄他除了食修样样精通,只是,原来谢师妹不知道么?啊,我好像忘记和她说了。”
辛望弈拖着长剑,步步逼近神情轻佻的男子,此时太阳西斜,他的大半张脸隐在阴影中,眉眼晦暗。
“你接近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周行水似浑然不觉对面层层递进的威压,手摸着下巴,似陷入了思考。
直至任由那柄剑指在喉咙,他弯了弯眼,模棱两可地说道。
“大概,是因为好玩吧?谁知道呢。”
对面人的脸色愈发阴沉。
周行水感觉抵在颈上的冰凉好似嵌入了一寸。
周围惊呼声此起彼伏,他看着眼前的人,语气依旧不慌不忙。
“好难得啊,你居然生气了么?”
他不动声色瞥了眼激战不休的俩人,噙着势在必得的笑容,欲往前再走一步。
“不过……接下来还有更让人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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