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谢桥婴感到颈上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她动作一顿,下意识往周行水那边看去,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宋诀就趁这个间隙倏然掐诀,腾的一声,她脚下亮起金色法阵,从中伸出无数丝线紧紧缠绕住小腿。
“你放心,辛望弈不会拿他怎么样。”宋诀说。
谢桥婴低头看了眼法阵,脸色一白,他怎么……还会阵法?!
宋诀看着她无济于事的挣扎,劝解道:“别白费力气了,你是解不开的。”
正如他所说,无论怎么挥砍那金线都纹丝不动,甚至留不下一点划痕。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宋诀说得不对,她才不是担心周行水安危。只是因连魂蛊的缘故,那伤势必也会牵扯到她……
如今对上宋诀一人已是吃力,而他还会阵法,更别说加上辛望弈了。
等他解决完周行水,下一个可就轮到她了啊!
至少……至少得让周行水暂时脱离困局。
眼前宋诀在缓缓靠近,他是冲着挑断自己的红绳来的。
而身后远处,周行水正被辛望弈拿剑指着,他脸上笑得轻佻,但俩人之间的氛围着实不太妙。
谢桥婴捂住脖子上冒着血珠的伤口,唇间嘶出吃痛的气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阻止辛望弈。
但她被宋诀的阵法困住,限制了下半身行动。
如今,只能试试那个办法了。
她紧握着剑,口中念念有词。
手中的流光发出嗡鸣,源源不断的灵气注入雕纹,剑刃焕然一新,流淌着雪色。抬剑一挥,刹那间,浩荡剑气幻化出数十柄剑影在空中,一同与本体共振,发出夺目银辉。
台下有人认了出来,发出惊呼。
“这……这不是失传已久的万剑归宗吗!她怎么会?!”
“难道是辛师兄教她的?”
“不可能!这招可是连辛师兄都不会啊!从几十年前开始,修真界就再没人会用啊!”
与此同时,那些剑分散两波,齐刷刷奔辛望弈而去!
宋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却也没出声提醒,停住了步伐,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
而辛望弈察觉到身后凛然锐气,神色一凛,青霄迅速环绕周身,乒乒乓乓抵挡下剑影。
趁这间隙,周行水迅速脱险,绕到谢桥婴身后,与其背靠背耳语:“没想到你还会这招啊。”
“你不也没告诉我你师兄会那招么?”谢桥婴冷笑一声,揪住他领子,往角落一扔:“还请师兄机灵点,别再连累师妹我了。”
周行水被扔出好几米远,心想这人真是不留情,明明俩人还有着连魂蛊,自己摔得浑身都要散架,她却脸色都没变一下。
但看着远处缓缓踱步而来的宋诀,他才知道,方才若是晚了一步,指不定要被这人抓住。
不过现在的话,好歹能晚点被抓住了吧。
另一边的谢桥婴眼看着辛望弈应对自如,虽在意料之中,但难免有一丝失望。
这可是万剑归宗啊,万千剑修梦寐以求的绝招,这人居然眼睛不眨一下就轻松化解了么?
如果……
能幻化出更多剑影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调动全身灵力,试图凝聚在流光上。
只要把眼前的人打败,一定、一定有希望赢。
她一定要赢。
体内灵力逐渐稀薄,流光愈发熠熠生辉,如沉黑夜色中的银月,在水中投下荡漾的倒影,简直要自行动起来一般。
青霄斩碎最后一道剑影,那人终于转过身,一双眼睛沉沉望了过来。
那是和流光身上颜色截然不同的黑。浓如墨色,没有一丝杂质,但却好像有千丝万缕的情绪交织其中,看不真切。
四目相接,谢桥婴心尖一颤,但动作没有怠慢,反而更加坚定了起来。
体内灵力耗尽,流光传来滚烫炽意,源源不断从紧贴的掌心流淌至全身,血液沸腾,干涸的丹田内瞬间又如大地回春般滋生出暖意,注满灵力的剑在此刻与主人产生共鸣。
谢桥婴如打通了任督二脉般,眼前一片清朗,连几不可闻的风声都听得明晰。
她知道,那不是自己听到的,而是流光听到的。
流光所见亦是她所见,流光所感亦是她所感。
而流光所指亦是她的心念。
人剑合一。
她闭上眼。
原来……那天白发男子说的灵窍竟是这样么?
即使没了视觉,但却比平常更灵敏、更沉稳,因为手中的剑指引着,身躯擦过风,又好像挨过谁的衣角,凌空、闪避、旋身,每一个动作无需思考,仿佛下意识就做出来一般。
耳畔剑刃相击的声音宛如天籁奏鸣,每一响就好似乐师抚琴,指尖轻轻一勾,吐出一个如环佩碰撞的清脆音节。
但随着音节流淌,曲声逐渐激越,从四面八方传来,似要将人包围。
感受到四周收拢的层层剑气,谢桥婴满意地轻笑一声:“师兄,你终于舍得下手了。”
流光在她手中听话地转了个剑花,斜劈两剑,却是排山倒海之势,一息之间灵力翻腾,浩然剑气凝聚成成千上万把剑影,密密麻麻流淌在她一人周身,高处的剑影率先飞出,如惊涛骇浪般荡平了整个演习场!
台下众人眯着眼发出惊呼,有些甚至蹲了下去。
宋诀边嗑着从周行水那薅来的瓜子,边盯着水深火热的打斗问道:“这俩人其实关系不好么?打得这么猛啊。”
周行水也嗑着瓜子,淡定道:“师兄,有一个词叫相爱相杀。”
不过要是见点血就好了……他懒洋洋地想着,现在还是差点意思。
辛望弈连退三步,稳住身形,握着青霄的手指发白。
那剑影还没停。
他抬起头,漫天雪白,如寒冬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不同的是,眼前的点点雪花,以骇人的速度凌厉而来。
只瞥了一瞬,他便将目光转向前方,试图看清楚谢桥婴的脸。
层层叠叠的剑影后,她的脸上明暗交织,一层双目恬静地闭着,嘴唇如无波的湖面般淡然,顶上的银辉洒下,周身泛着光晕。
这副神色他无比熟悉,是人剑合一、心无一物的状态。
此时的他应该也是这种状态才对。
青霄在手中震颤,发出了悠长的剑啸,提醒主人应该反击。
但他恍若未闻,只剩耳边愈发清晰的心跳声。
十几年岁月淬炼的道心本已沉入水底,静如死物,但如今却好像被利物划开了道口子,细密的气泡如绸缎蜿蜒而上,水面的平静被悄然打破。
挥出的剑气是那么无力,凝神不能,呼吸不稳,他好像飘摇的雪,急切地想要落在谁的掌心。
为何有人能与她并肩而立,他却要与她刀剑相向。
破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万物归于寂静。
辛望弈知道,他输了。
白光一闪,啪的一声,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他低头看去,地上躺着的是她亲手织的剑穗。
周行水惊呆了,手中的瓜子落在地上。
“这……真的假的?我没看错吧?辛望弈的铃铛碎了?!”
宋诀皱着眉,神色凝重。
“……你实话告诉我,这谢桥婴究竟什么来头?”
“我不知道啊,”他也眉头紧锁,装得有模有样,“话说回来,他真没放水么?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啊。”
宋诀轻哼一声,投去了一个不屑的眼神:“你可知,修道之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额……修为?”
“啧,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学啊?是道心。”
“一个修士若是道心不稳,就如树被砍去了树干,枝叶再茂盛也无济于事。”
周行水听完,默默勾起嘴角,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谢桥婴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
她好像云间腾跃的鲲鹏,畅游无阻,一切都那么飘渺微小。
又好像独自伫立在大雪之中,天地寂白,只剩剑影落下的声音,如细雪沙沙。
忽然,响起细小的破碎声,而后嘈杂的人声盖过了剑啸。
“我是不是眼花了?辛师兄居然输了?”
“铃铛都碎了……这谢桥婴还真有两把刷子啊,今后隐竹宗要变天了……”
“辛师兄在捡什么啊,感觉他今天状态不是很好,有点恍恍惚惚的。”
“来两个医修!先把人扶下去!”
“这这这……这谁敢上去啊?万一突然飞来横剑……”
久违的人声如洪流倾注入耳,谢桥婴敛气,茫然睁开眼,就见那一抹雪白的身影半跪在地,脚边散落着红绳与铃铛的碎片。他的发丝垂落脸边,看不清神色,伸出的手中紧紧握着什么,腕间有一道刺眼的鲜红,汨汨流着血,一滴两滴,淌落在地,犹如绽开的梅。
道义堂内,阖眼养神的男人听到弟子颤抖的话语,赫然睁开眼,面上震怒:“什么?你说望弈输给那个外门女修了?”
传话弟子被汹汹怒意压得声音更低了:“掌、掌门,也不能怪师兄,是那女修,她居然会万剑归宗啊!”
掌门脸色白了一瞬,半晌没说话。
过了很久,他才问道:“那宋诀呢?”
“宋师兄看已无胜算,就……”
弟子说着,悄悄抬起头,想瞥一眼掌门神色。
就见掌门胸膛深深起伏着,眼神中是从没见过的戾气,好似要把人千刀万剐一般。
他吓得一哆嗦,又猛地低下头去:“掌门,那……那第二轮比试……”
“不必了,就说……谢桥婴天资聪颖,破格允许晋升,只是,得先考察一番。”
“是……那掌门,辛师兄已被医修安置妥当,您可要去探望……”
“不用了,”男人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语气一沉,“他真是让我失望至极。”
他屏退了旁人,独自站在空旷的堂中,思绪纷沉。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竟还想搅乱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么?
加缪写过一句话:“我的心一片死寂,然而,我想起你。”
感觉特别符合师兄的心理[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 25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