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任之的手伸出去，又停在半空中。
“突然有点想揉揉你。”他轻声问，“可以吗？”
“学霸您请。”施望野主动变回猞猁，递上耳朵，爪子搭了上来，趴在他的膝盖上。
“再这么叫，我打你了。”陆任之搓着他的脑袋。
施望野放松地在他裤腿子上磨磨爪子：“我不怕，看到那边那教导主任了吗？人家可是大象诶，你拳头刚捏紧，他就能把你一屁股坐到地球那边去。”
陆任之看着教导主任硕大的体型，抠了抠手：“还真是，怪不得他能当主任呢，纯纯肉坦。”
施望野点点头：“绝对的血量面前，速度和攻击不值一提。”
他看着远方不停往他们这边瞄的教导主任，从陆任之的膝盖上撤了下来，趴在一边：“肉坦？你就这么叫教导主任吗？太嚣张了吧。”
“岂止我，我们班，不，整个学校都这么叫啊。”陆任之双手向后撑着地，晒着太阳，“我们班主任也这么叫他。”
施望野看着肉坦主任保守估计两米的身高和能在公交车上占三人位的身体，问：“真的假的？”
陆任之和他一起看那边：“真的啊，我跟你说，有次晚自习，我们班主任突然说：’肉坦大哥又在后门膈应人了，零食手机mp几的，都赶紧收起来。’就这样，是真的都这么叫。”
“你们真活泼哈，学霸。”施望野扒拉着陆任之袖子上的扣子。
“别叫我学霸，都过去啦。”陆任之把手伸过去给他玩，“上学的时候不觉得多好，现在最怀念的反而是上学。”
“这种中年人酒后感慨的风格……”施望野抬头看着他，“你好像把十九年活成三十年，真浓缩。”
“前十八年都按部就班、静静稳稳。”陆任之从他的眼睛上移开视线，“最浓缩的，还是在戒同所的第一年，时间过得很慢，很煎熬，除了孤独，我什么都没有。”
“现在呢？”施望野变了回来，坐在地上，直白地盯着陆任之的眼睛，“现在还会觉得孤独吗？”
“现在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陆任之轻轻叹了口气，“时间好像有种魔法。”
施望野拍拍他的肩膀：“嗯！以后会更不一样的。”
他们的头靠在一起，太阳渐渐落到天际线之下。
“其实今天还想带你在体育馆、图书楼逛逛，可惜没时间了。”陆任之回看校门，有点遗憾地说。
施望野看着领着校园保安队巡视操场的肉坦主任，他们一小帮人正掀开下水道的盖子，看看有没有高年级学生偷藏在里面，不回去备战高考。
他回头把手揣进兜里：“算啦，下次再来吧，晚自习时间到了，就是棵草也得抓进去自习，咱们做点别的事情吧。”
“去哪，你说。”陆任之和他一起往猫猫屯的方向走。
施望野想起了陆任之生日临近，就提议说：“果壳宇宙？我想去逛逛买点东西。”
“行，换成山口组再去吧，晚上我怕咱俩被飞车党抢包。”陆任之伸手拉住了施望野的袖子，加快了脚步。
“咱俩那不然整两套□□穿穿？”施望野想了想，“来个天降大侠，扫黑除恶。”
“他们人多，民警落单也被抢，你以为日子那么太平吗？”陆任之无语地看着他，“真遇到，给你留条内裤就不错了。”
施望野回想了下社会新闻上，那些惨兮兮的小动物：“……山口组给我穿两身，吓唬不过就打，打不过还能抗点揍。”
“你随便。”陆任之开了车子，来到了果壳宇宙商场。
“来吧，怎么逛，你领着我，我只要喝杯奶茶就行。”陆任之随着施望野慢慢地走着，看起来对这边的一切都不怎么感兴趣。
看着陆任之这种对物质无欲无求的样子，施望野更头疼了，生日礼物真的有点难选，“只喝奶茶？你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没有，我什么都不缺。”陆任之的视线无所谓地扫过一排店铺，寻找着奶茶店。
施望野无奈地领着他来到了一家奶茶店，看着陆任之挑选，忍不住问：“上午冲粉奶茶，晚上果汁奶茶，你一天想喝多少奶茶？”
“八杯。”陆任之头也不回，“补充糖分能让人心情愉快，你知道的吧。”
“八杯？”施望野走过来看着点餐卡，“你喝的下我就给你买，小料也全加满。”
“喝奶茶，不是喝粥。”陆任之很快选好了，拎上奶茶，清心寡欲着，继续对施望野实行着陪伴式逛街。
他们上了电梯。
施望野拉着他在男装区逛了逛：“要不看看衣服？你不最爱打扮自己了吗？”
“算了，没有喜欢的风格。”陆任之咬着奶茶管，对眼前的青春运动或是土潮印花提不起一点兴趣。
“看看鞋子？看看电脑配件呢？这耳机不错诶，适合你。”施望野把一个酷酷的头戴式耳机戴在他头上。
这幅耳机是适应兽耳的设计，头梁短短的，而且耳罩很大，夹在陆任之的太阳穴那边，看起来有点滑稽，像米老鼠。
“唔……”施望野摸了摸下巴，转身问店员，“这个有人类体能带的吗？他……我家小孩比较有个性。”
陆任之翻了个白眼，趁着店员查看柜台下的货柜时，小声对施望野叨叨：“装什么大人？我是哥哥。”
“今天我当哥哥。”施望野接过店员递给他的另一款耳机，“你再试试这个呢？”
“不要不要。”陆任之退了两步，“你到底要买什么？怎么一直都在问我？”
“我……”因为要保守生日惊喜的秘密，施望野没有说实话，也没想出合理的应付理由，所以支支吾吾。
陆任之奇怪地看着他，指指旁边，“那有镜子，你自己就能看到效果。”
“唉，行吧。”施望野一脸歉意，把耳机还给店员。
他们就这样楼上楼下逛了一圈，最后还是坐回了一楼那家奶茶店。
施望野有点犯愁，要想不留痕迹地给陆任之挑件礼物真难，商场里的东西他们基本上都看了一遍，陆任之不是这个不用，就是那个不需要的，再问的直白点，生日惊喜恐怕就要露馅。
“唉。”他叹了口气，暂时也想不出什么，能瞬间变出个让陆任之感到惊喜的礼物的方法。
估计只有魔法才能做到吧，面包店里会有仙女酵母卖吗？
施望野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
飞车党们的光污染改装车灯狂闪着，有点刺眼。
透过玻璃窗，他看到了一位老爷爷，矮矮胖胖的，有些眼熟。
那位爷爷好像在路边摊上，正买着什么，看不太清楚。
摩托车的声音隆隆响起，闪闪的车灯自远方慢慢接近。
“不好。”施望野立马冲出了商场，跑到了老爷爷的身边，张开手臂护着他。
那些所谓的飞车党们急刹在不远处，领头的鼠大哥体型壮的和他差不多：“嘿，小子，你是猫还是什么东西？别给自己找麻烦！”
“大哥，别跟他废话，把这小猫弄了！”旁边的鼠二撸起袖子就要上来打架。
“哼，你们有本事上来试试。”施望野把老爷爷轻推到那摊位的后面，跳到空中，伸出利爪。
“草，大哥……大哥？大哥你人呢？！”鼠二摸摸身边，大哥领着小弟们溜得连个影都没。
他吓得宝贝摩托车都不顾了，变身成灰老鼠，连滚带爬，逃进下水道。
“真怂，其实你们一起上，也不一定是谁赢。”施望野收了爪子，转头看见陆任之眼中幽幽的绿色火焰，一股凛冽的凶光和杀意从他身上弥散到周围。
他笑笑向陆任之走了过去：“得，我还以为他们怕我，原来是怕你啊。”
陆任之眨眨眼睛，又变回平日的清澈豹豹眼：“没有呀，我就旁观一下。”
“孩子们，谢谢啊……”刚才的老爷爷拎着一个大包，颤颤巍巍地过来和他们道谢，明显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眼前的兔狲爷爷，微胖，和善，温和。
“金爷爷？”陆任之凑上去，“是你吗？”
被称作金爷爷的老人带上老花镜，瞅着他俩的脸，笑了：“呦，之之和小野，你们怎么在一起玩呢？都长这么大了？”
“呀！还真是您！”施望野看着眼前老人戴眼镜的样子，想起来了，这是住在他们家小区的兔狲爷爷，经常爱和小孩一起玩。
只是不知道陆任之怎么也会认识金爷爷，还没等他问。
陆任之转过头来问他：“你也认识金爷爷？”
“你也认识他吗？”施望野用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当然。”陆任之点点头，“金爷爷是我家邻居，他小时候还抱过我！”
“啊？”施望野和金爷爷一起奇怪地看着他，“谁小时候？”
陆任之摆摆手：“不是，我小时候还抱……不是不是不是，我小时候还被他抱过！”
“刚你是不是想的是：“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施望野乐了，“你肯定是别的视角听多了，一时转不过来。”
“对对对。”陆任之松了口气，一眼看到了金爷爷手上的那个大包，包里鼓鼓囊囊的，装的都是些黄表纸，还有折金元宝的金纸。
他指指那个袋子，问金爷爷：“您买这干嘛？大过年的？”
施望野看到那些东西也有些纳闷：“就是啊，不和家人孩子们一起过年吗？”
金爷爷笑着说：“有啥好过的，家里头就剩下我自己，我老头子宁愿自己早点死啦！”
陆任之一惊：“怎么这么说？他们到外地工作去了？”
他记得金爷爷家有个儿子，还有一对双胞胎孙孙，而且他儿子儿媳妇挺孝顺的，咋能变成一个人了？
“不是，几年前……”金爷爷叹了口气，慢慢地呼出来，他们在街上慢慢的走了一会。
不知道时间，不过能听到商场周边商户锁大门、拉卷闸的声音，灿烂的霓虹灯一点点熄灭。
金爷爷看着霎时间半睡半醒的街景，说：“车祸，都走了。”
施望野和陆任之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颜色凝重。
陆任之走到金爷爷旁边，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们不是要……”
“没事孩子，这有什么可道歉的？”金爷爷捏紧手上的袋子，“我现在已经不特别难过了，只是会想他们，想得难受。”
他们在聊天中了解到。
金大爷现在孤身一个人。
过年了，阖家团圆，他心情不怎么好，思念家人，就出来烧烧纸。
给儿子儿媳，给小孙子、小孙女。
大过年的，一个人在外面烧纸，唉。
陆任之心里堵堵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想起之前看到的一个习俗，说是祭祀的时候人比较多，那边的人收到纸钱的速度就会快一些。
想到这儿，他就用眼神和施望野商量，施望野点了点头。
“金爷爷，今天也要烧吗？”陆任之问。
“晚点吧，金元宝还没折，纸钱也没打好。”金爷爷看看手里的袋子。
施望野主动帮他拎起了那个袋子：“我们帮你吧，三个人快很多。”
“没事，你们逛街去吧……”金爷爷连连摆手，“我自己也能弄。”
“商场关门啦。”陆任之对着金爷爷可爱地笑笑，“快过年了，我们陪你烧，按照习俗，他们收到的会快一些。”
金爷爷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推辞：“那好吧，咱们一起。”
“走，我开车。”陆任之掏出车钥匙，“小区哪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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