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胡成华来了以后,施望野就觉得整个戒同所里面怪怪的。
好像有股腐肉枯骨的复合糟烂味儿,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都精神奄奄的,没劲儿,整天提不起神。
不知道是哪儿不对劲,就是感觉一整个地界的生命力都在迅速衰竭。
他最先在黄老师身上发现了这种不和谐,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请了近一个月的假,而且朋友圈也不更新了。
施望野小心地在微信上问,他却什么都不说,变得沉默许多。
再没几天,他注意到甜虾老师的胳膊也打上了石膏。
怎么回事,好怪,两个老师都这么倒霉?不对啊。
施望野一边封着衣领,一边看着不远处和他们一起沉默地做着衣服的小唐老师。
他的手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要在这边干活?
施望野小声叹了口气,旁边的铠卷卷用手肘碰了碰他:“怎么啦?突然叹气?”
“你觉不觉得最近有点怪?”他小声地问卷卷。
铠卷卷表情呆呆的:“没啊,和以前不是差不多吗?有啥不一样的。”
“好吧,忙你的去吧。”他又小声叹了口气,铠卷卷这种犰狳自带的温和钝感真是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认识。
眼前的小唐老师就连换缝纫针头的手劲儿都没有,要靠一只手抓住另一只手,才能勉强不颤抖,把针旋上。
施望野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了,他偷偷看着在工棚正中给自己摆了个讲桌,正看着报纸的胡成华,下意识感觉到,这些不对劲的源头,一定和他有关。
胡成华并没感觉到他的注视,在缝纫机哒哒的声音之下,他把早报一直读到临近中午。
中午的阳光为他的烫金黑色风衣加温,把他晒得困意渐浓,就左脚搭右脚,搭在桌底摆的一大箱矿泉水上,舒服地趴在桌上,睡着了。
施望野一边制作T恤,一边想着方法,他决心要调查这个了解他们一切,学生们却对他一无所知的,胡督导,也可以称他为,胡老师。
他看着胡督导的“清静须弥、四大皆空”的手机壳,有点出神。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跟踪着胡督导的车子走得很远了,胡督导很爱他那辆艳红色的帕加鲵·风神,在和赛车场比起来连“屁大点”这词儿都称不上的戒同所小水沟子前面晃。
这晃的速度都对不起这么顶尖的跑车,施望野只要走的稍微快点,完全能把它超过去。
有些年纪尚小的孩子心中会产出羡慕,觉得这车高调又惹眼。
胡成华下车了,施望野紧盯着他,他回身打开了后备箱,把刚才那桶矿泉水搬了下来,搬到水沟旁边,口中还念念有词,听不清说的什么内容。
这附近的树比较多,施望野潜行接近了过去。
胡成华轻声念诵的,应该是佛经?他小时候好像听奶奶也念过类似的,那还是在爷爷过世的时候,奶奶念了三天三夜,同样的调调。
他看着胡成华念了大概三分钟吧,然后大喊了一句“福生无量仙尊!”
声音还挺大,施望野被吓了一跳,接下来,他看见胡成华拧开了一瓶矿泉水。
才喊一句就渴了?老师你嗓子得保养保养啊……不是,你干啥呢?
胡成华继续念着那些经文法咒之类的,佛道混用着,把矿泉水慢慢地倒进了小水池里,表情说不出的虔诚恭敬。
“我今儿就算还了你的业了……你走了以后可别找我啊。”胡成华一瓶一瓶地倒下去,施望野听了一会儿,总算听明白了。
这他喵,你在这块儿……放生矿泉水啊?老师?破除迷信就落下你一人是吧?
算了,算了,看他这个智商,应该做不出什么坏事,施望野皱了皱眉,刚准备转身就走。
忽然反应到了另外的什么事情。
胡成华刚才说的“可别找我啊。”是什么意思?
有点像赎罪,也有点像忏悔,还有点像……
施望野继续紧紧盯着胡成华,可是他那箱矿泉水很快放没了,就没再往下说下去,而是收拾了残骸,又很快上车离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施望野看着那辆扎眼的跑车驶出了大门,一拐离开了戒同所,开上大道,最后连跑车的声音也听不见了,这才从树丛草丛中站了起来,快步往回走。
下午做衣服的时候他总是看着小唐老师,后来干脆把小唐老师那个缝纫桌搬了过来,搬到自己的身边,老师需要调整什么地方但手也用不上力气的时候,他就帮老师动手。
趁着休息时间他看着小唐老师的筐,又把自己包好的成品塞了几件进去,塞到最底部。
“诶,我跟你说……”
“真的!?”
“小点声小点声,这事儿吧……”
又是大夹和老叶,他们俩近期得到了什么最新情报?
施望野假装拿着被子到他们身边那个饮水机接水,他们降低了音量,还使用了加密叽咕叽咕暗语,他只隐约听到了几个字词。
“伤口粘合剂”、“血”、“断筋”、“变态”
还没暗语化的还有小唐老师和黄老师两个人的动物本体。
拼凑一下就是:有人看到蜗牛老师和甜虾老师一起去买敷伤口的药。
是了……再结合一下今天收集到的诸多线索,黄老师请假的原因应该也是同样的,所以他才会连续请这么久的假,也没有被辞退。
真可怕。
施望野顾不上许多,撒腿就往宿舍区跑。
他回去的时候,陆任之正坐在茶几前,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他没管没说话,迅速换了身全黑的衣服,变成人类,就往楼下跑去。
“诶!你干嘛去?”陆任之腾地站了起来,往门外看时,连施望野的背影都没看到了。
只有门哐啷哐啷晃着。
“又发神经了?赶着投胎?”他走了过去关上了门。
陆任之眨眨眼睛,闻了闻自己的手背。
一股危险的气味、充满着恐惧与未知。
他皱了皱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感觉很不妙。
陆任之循着气味飞跑下了螺旋台阶,身形像一道白色的电光。
施望野站在了监视塔的面前,定了定神,走了进去。
里面看起来并没什么奇怪的,简简单单的办公室,他变身成了猞猁,细细地嗅闻着,寻找着那些可能会暴露出线索的地方。
二楼的台阶上,那股熟悉的骨肉味道又出现了,施望野循阶而上,把爪子搭在了那扇门的把手上面。
“砰——”一声巨响从楼下传来,紧接着是阵阵玻璃砸在地上的声音。
正想着怎么躲避,陆任之以豹的形态飞奔了过来,冲着他低吼一声,变回人形,紧紧地拉着施望野的手:“你知道他有多危险吗!”
施望野被突然出现的雪豹惊住了,陆任之第一次在他面前生气,猞猁体的施望野被他吓到木僵。
陆任之皱皱眉,他知道此地不可久留,等到附近真正的特警来了他们就惨了。
他拉了拉施望野的手,没拉动,就暂时没管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纸巾,把楼梯、门扶手、那些一切可能粘上指纹的部位都擦得干干净净。
陆任之细心地做完所有的善后,这才抱起施望野往回跑。
很快他就把施望野抱回了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可是施望野看起来还是呆呆的,连眼睛也不眨,大概是吓坏了。
“小野?你怎么了?”陆任之有点着急,摸了摸施望野的脑门,不烫啊,反而有点凉,有点冒冷汗。
怎么把他吓成这样了,他开始自责,早知道提前喊他一声就好了,唉。
陆任之决定还是在观察一下,先等半个小时看看吧。
他上楼到自己的书桌里拿了个眼药水,给施望野点上两滴。
其他也没什么可做的,他就焦急地坐在床边,等待着。
“好小子……你快醒啊。”
“好小子,跟我玩?”豪华跑车里,胡成华牙齿咬的咯咯直响,他快要把手机捏碎了。
他们教职工才能进出的监视塔里面的监控是联网的,不过还不够先进,有个bug,就是一旦被破坏了,内存条里暂存的录像也会损坏丢失,就没有办法再次查看。
但是胡成华能看监视塔内部的监控。
他很谨慎,刚来的那天就不仅在监控里加装了特殊的内存条,还在手机上设置了实时保留视频回放的程序。
毛头小子们,想知道真相是吧?
不如让我好好给你们上一课。
世界还没有那么容易改变的。
无尽黑暗,无尽堕落,你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真的无能为力。
胡成华用鼻子重重地探出口气,暗中想着要整整这两个学生。
他登录了教务系统,很快就查到了施望野和陆任之的入所信息。
“雪豹?”胡成华皱了皱脸,“真新鲜,很少会见到把自己孩子送进来的雪豹家庭。”
本着这股好奇,他查了查哺乳动物要员网,上面有大部分官员的任职信息和家庭成员之类的内容。
当然,这些信息也不是人人都能查询的,网站只为“精英阶层”的动物们提供这些互相之间增进了解的信息。
胡成华看着网站的狮虎豹logo,笑了一下,还不如改成凶猛大型动物网站,就爱搞这些虚的。
他很快发现这个陆任之并不简单,原来他就是那个陆剑锋将军传说中消失了的的独子。
看来他并没有消失。
这个陆剑锋,今年大概也五十多了吧?按豹属的繁衍习惯来说属于是老来得子,大概宠的要命,只是迫于名声和形势才把儿子秘密送了过来。
胡成华叹了口气。
……不好惹啊,真要动他儿子被发现了,就是他手下的随便一个副官,都够把自己随手宰八百回了。
他又查了查施望野的家庭背景,心里烦的要命,也不简单。
陆家有些大权势,施家也差不了多少。
施望野的父亲施夺冶前几年从特种部队退役后,就一直在部队做文职,没什么实权,但是也有一定的的地位,受人尊敬。
不是轻易能整的,胡成华松开了咬紧的牙关,感觉嘴有点麻。
还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小孩比较狂,天不怕地不怕,像他这种自己从高原荒地拼上来的,连惩罚个学生都要提前做好背调,草。
谁衣着光鲜站大草原上拍两张旅游照就大喊人生是旷野的,给老子滚一边去。
胡成华一时没想出来办法,就把自己的想法暂时搁置。
这两个学生想进他在监视塔二楼的办公室,就证明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这样暴露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总会觉得有点不安全,胡成华翻了翻手机,想起前几天教务给他们所里提供了一个到隔壁省戒同所交流学习的机会,本来他不是很想去,不过现在看来倒是个好机会。
出去散散心,顺便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新鲜的实习□□。
一定要没权势没背景的才好,不然后续处理起来太麻烦。
这样想着,胡成华开始期待起来,他启动跑车,往家的方向一路加速,心情很好。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回家收拾差旅的旅行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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