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流泪。
这是怎么回事?
施望野忍不住又看了看地上的绵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死去的人。
超进化神奇的能量会随着生命力的消逝而衰减。
死去的人没有一点余地,完完全全变回自己原本的动物身体。
那只绵羊的毛怪怪的,像是被拖在地上弄脏了,仔细看的话,背上还有很明显的一块,被磨薄了,又揪成团块的状态。
施望野盯着面前不远处的绵羊看,他动物的鼻子灵敏地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死亡的气息,就是什么都没有,灵魂丢下肉身,去了未知的地方。
过去的动物嗅到类似的味道可能会兴奋,但是经过千百年的超进化,他们只会觉得恐惧。
因为现在早已今时不同昨日,自然动物界中,依照强弱来分食,那是约定俗成。
但在安全的动物城市中,闻到这种死亡的气息,代表杀戮,而这种杀戮也可能随时降临在自己身上。
施望野没法再看那只绵羊,即使陆任之已经化身成人类体,就和他们平时见面的时候一样。
即使此刻空气中的悲伤的气味远远多于死亡的气味,但是施望野也早已经失去了感知力,他身体里的危险警报早就启动,浑身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只是迟迟没有抬脚就跑。
陆任之倒是一直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施望野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他一开始还能安然的站着,后来四条腿抖如筛糠,失魂是一个逐渐深化的过程。
眼中已经出现了重影,心脏跳动的声音近到紧贴着耳膜。
陆任之突然动了一下,施望野什么都没看清,就已经原路越回了某个阳台。
不管怎么样,此时的陆任之过于危险,还是别去靠近吧。
施望野最后的理智支撑着他迅速回了顶楼的阳台,他已经颤抖的抓不住窗框了,只好变成半兽人的形态扒着窗台往里爬,手上磨掉块皮。
他茫然地躺回自己的床上,脑子里字句盘旋,字叠着字,词不成句,甚至组不成话。
今天的所见实在是冲击到了他的心理底线。
陆任之竟然半夜出去杀人?怎么会?
回想下刚才的场景,疑点重重,但杀人这一点是笃定的。
他把被子拉到嘴巴以上,把头埋进给自己最多安全感的小毯子中。
惊魂未定,刚躺在床上,陆任之很快就回来了。
施望野装睡,生理本能一样装睡,他眯着眼,看天花板,月光下,一个轻灵又矫健的身影腾地闪进了窗户,随后就是关窗户那熟悉又轻微的一声响动。
陆任之从阁楼走了下来,坐到沙发上,慢慢地喝2着水,呼吸简直没有声音。
一切都是就静静的。
施望野那种动物本能的恐惧又开始闪回。
他必须狠狠按住自己的手腕,才能控制住那种想要尖叫、想要逃跑、想要立马收拾东西登上长征神舟天宫,或者随便哪个载人火箭的的最新型号,逃离这个危险鬼地方的冲动。
血热乎乎地往脑子里冲,他感觉自己会先于出现困意之前昏迷过去。
陆任之放下水杯的声音很轻,但在他的耳朵里像引爆原子弹,升起蘑菇云。
“他爹的,能不能给我个痛快。”施望野在黑暗中皱了皱眉,浑身都格外难受。
陆任之自己沉默着坐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时间久到施望野的一种恐惧逐渐被另一种冲淡,他疯狂自我怀疑是不是刚才留下了什么气味或是痕迹,让陆任之已经发现了自己?
假如他发现了自己,那么完全没理由不灭口。
假如陆任之要动手的话,那就只能是今晚。
他在被子里紧紧握紧拳头,手心沁出了薄汗。
施望野看着陆任之完美复刻教父经典坐姿的身影,甚至迅速许下了一个离谱的愿望: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用物理方法,直接把药递给我就行,我会乖乖自己吃掉的。
他绝望地等着,疑虑地等着,不耐烦地等着,平静地等着。
最后,它们又全都变化回困意。
“算了,爱咋咋地,吃饭睡觉人生大事。”施望野皱了皱眉,翻了个身,在心里对陆任之说,“老子要睡觉了,你爱干嘛干嘛吧。”
陆任之可能也被他这一翻身打断了思路,施望野听到了抽纸的声音,还有……一声痛苦压抑的抽泣。
他的困意又被赶跑了。
从声音上判断,陆任之慢慢地回了阁楼,还锁上了阁楼的门,就再没别的动静了。
施望野把手机摸到被子里,轻轻叹了口气,打开了司法系统的官网,查看些关于杀人的法律条文。
“刑法典第三百条:故意杀人的动物,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若情节较轻,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后面还有一小条补充:“所有动物一视同仁。”
强大欺凌弱小,同一种种族间也会存在歧视。歧视标准各不相同,就算同属猫科猫属,缅因猫看不上布偶猫看不上纯白猫。
动物社会中,经常因为无所不在的歧视而产生争斗,强大的肉食动物只要变回兽身就可以秒杀小型动物,最高法院偏袒强大的动物,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强大的,同类偏袒同类。
沾亲带故何必认真计较?为难别人就是为难自己。
在这种亲缘友缘的层层包庇法则下,狮子吃一只兔子可能会无罪释放,兔子发疯杀掉狮子就是死刑,只有兔子不小心杀掉虫子类似的情况下,于司法系统的大型动物们没有利益冲突,才会按法律判决,但因为虫子地位也很低,最后多数是轻罪判决。
这时候,就可以适时地展现下自己的公正,秉公执法。
这些都是人所共知。
在自己都不能够理解的心情下,他轻轻地扬起了嘴角,这陆任之真是聪明过了头。
作为高贵的雪豹,他甚至不用为自己的罪行负责。
真是奇妙的世界,施望野忽然觉得荒诞。
荒诞世界,做出荒诞的事情就不足为奇,反而做些正常的反应才会显得怪异。
施望野立马做出了一个决定。
既然你不杀我,我就好好的睡觉,一切明天再说。
这样想着,他突然就真的睡着了。
他睡到了枯燥的织毛衣课程上,看着黑板上画的那些针法,缠缠缠在一起,看不懂,手也不听使唤,越看越心烦。
“这什么傻**东西?”施望野低头玩了会自己手中的钩针,侧头看看,忽然伸手按住铠卷卷正在织的“毛衣”。
卷卷手里的棒针上像戳着一团通心粉,他就在那团乱七八糟上认真地按着老师讲的步骤编织着。
施望野看了看老师手中的一片有锁边有跳色条纹的毛衣,又看看卷卷手中的那一坨不明物体。
真亏得他那么认真。
他对着卷卷小声说:“走,出去透透气。”
还没等卷卷反应过来,他就举手对着老师做了一个“卫生间”的手势,然后就拉着铠卷卷出去了。
他们爬上了清净的二楼,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怎么啦?我刚进入状态。”铠卷卷看着他,有轻微又宽容的不满,“你打扰到全班的毛衣优等生了,这可是整个戒同所的巨大损失。”
“没事,不耽误。”施望野笑笑,“你起码还得学习一段时间。”
“真烦人,我会进步很快的。”卷卷也笑了,用拳头锤了他一下。
工棚二楼平时用不着,干脆就没装窗户,建筑废料或是各种没价值的杂物都堆在这里,一股清冽的凉风吹进来,铠卷卷放松地闭上了眼睛。
他问施望野:“你有什么事求我,说吧。”
“卷儿,你真神了,还真有一件事。”施望野尴尬地笑笑,“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铠卷卷故作深沉地说:“我没和你说过?我爷爷之前给人算过命,贼准贼准的。”
“还真没,所以你也有……预测能力?”施望野小心地问,生怕自己的内心活动被铠卷卷的家传神力读出来,他刻意没去想陆任之的那些事情。
“可能这就是天赋吧。”卷卷摇摇头,“不过我可没我爷爷厉害。”
施望野小心地问:“你没想过发展发展?”
“发展啥啊,我都看了二十年了,根本开不了天眼,职业生涯从出生一睁眼就走到头了。”铠卷卷摆摆手。
施望野有点无语,可恶的犰狳,用算命瞎子这个梗糊弄他。
他戳了戳铠卷卷的肩膀:“……好了,别装了,小装货。”
卷卷抿嘴笑笑:“哈哈,看你脸色太差了,逗逗你。”
“我说怎么从没听你说过,还以为这是什么家族机密。”施望野看了看他,眼神复杂。
“得,我爷种一辈子地,哪会算命啊。”铠卷卷避开他的眼神,“好啦,又有什么烦心事,说说,说说,没准我能帮到你。”
施望野憋着笑:“用你的祖传预测能力猜猜吧。”
“这个真没有。”铠卷卷笑了,做出认真聆听的姿态,“你自己说说吧。”
“你能不能……就是…嗯,如果不麻烦的话……”施望野突然变得扭捏,他觉得自己的话很难开口。
“不麻烦。”铠卷卷真诚地看着他,“你就直说。”
施望野做了下心理建设,才说出口:“那个,能不能在你宿舍借住几天呢?”
“行啊,但是为啥突然这么问?”卷卷的眼神就好像像早有所知,但还是要亲自问出来。
“也没什么,就是……楼顶太冷了。”施望野还是没说真真正的原因,他硬着头皮撒了谎,“漏风。”
“哦,这样啊。”铠卷卷若有所思,“那你直接跟我回去就好了,有张多余的床。被子也是有的。”
“好。”施望野总算松了口气,他轻松地站了起来,活动了下身体,“卷,你真好,我肯定会报答你的。”
“嗯。”铠卷卷笑了一下,看着施望野的背影,低头皱起了眉头,发出微不可察的叹息。
一天的毛衣编织培训课程结束以后,施望野直接跟着铠卷卷回了他的宿舍。
铠卷卷的宿舍面积不大,但很干净,有点像平价酒店的标准间。
两张单人床,简单的矮桌矮柜,剩下的都是戒同所配备的标准家具。
“怎么两张床?你之前有室友吗?”施望野好奇地看着那张罩着防尘布的单人床。
“有,去年……出去了。”铠卷卷从大衣柜里抱出枕头,也看着那张床。
施望野下意识露出惊喜的表情:“出去了?治好了?”
铠卷卷叹了口气:“小野,同性恋不是病,无所谓治不治好的。”
“啊,对不起。”施望野眨眨眼睛,又锲而不舍地重复了自己的问题,“出去了?真的吗?”
“嗯。”铠卷卷没继续说下去,而是闷头帮他摘去了防尘袋,把枕头摆在上面。
他转身看着施望野:“你自己弄吧,我太困了,先去洗漱。”
铠卷卷去了洗漱间。
“叮——”施望野的手机响了。
“你去哪里了?”是陆任之发来的短信。
施望野看看时间,距离他平时回宿舍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小时。
难道……陆任之是在,担心他?
“怎么可能?”施望野立马否定了自己的童话式猜想。
可是不回消息,估计会让陆任之起疑心吧?
他想了想,还是回了一条:“我在朋友宿舍,他心情不太好,陪他住几晚。”
这样发过去以后,他铺了铺床,坐在上面,感觉到一股劫后余生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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