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雪地里躺了很久,久到天色从淡灰色变成深灰色再到纯黑色。
大门前不远处的一对路灯亮了起来。
“几点了?”施望野用爪子捏了捏陆任之的胳膊。
“冬天,路灯应该是晚上八点亮。”陆任之想了想。
施望野眨眨眼睛:“居然都这么久了吗?”
“嗯嗯,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陆任之起身,站在地上,抖抖自己身上的雪,“起来啊,不会真在这睡吧?”
施望野看看自己,几乎被雪半埋上的身体,有点犯愁,自己来的时候穿的是一件很粘雪的保暖外套,不管咋样,雪都不好弄掉。
陆任之也发现了他正为了这一身的雪犯愁,他往旁边的工具间跑去:“等我啊,帮你弄弄,我有除雪神器。”
“他人真好……”施望野简直感动得要落泪了。
可看到了陆任之手里的东西,他又硬生生把眼泪回收。
“你把我当什么?翻毛床垫?”施望野自己挣扎着爬起来,一通乱抖,感觉身上的毛毛已经黏上了不少雪疙瘩,背上重重的。
“哎,你别乱动,这个挺好用的,就是看着有点……”陆任之拎着手上的大号床刷看了看,他自己并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奇怪的。
猞猁施望野一直不老实,他就直接捏住后颈皮,刷起了施望野的毛毛,那些雪团立马被清理的七七八八,效果很好。
“你呼噜干嘛?”陆任之挠了挠他的下巴颌,“不是说不要吗?”
“这还挺得劲。”施望野不自觉地翻了个面,露出肚皮,“别停,继续梳。”
“你这样把我刚才……”陆任之叹了口气,算了,就当自己是宠物小猫的主人吧,和和为贵,忍忍为高。
他很有耐心,把施望野刷成了毛毛亮晶晶、柔顺顺的帅帅猞猁。
“不错……这哪儿买的?”施望野扭扭扭,全身都被陆任之刷的服服帖帖才恋恋不舍的起身。
“两元店,我妈跟那老板是同学,一块五买了十把。”陆任之拎着毛刷打开屋门,“转我一百五,一会给你拿一个。”
“多少?一百五。”施望野睁大了眼睛,圆圆的茶棕色的眼睛盯着陆任之,“我听错了,还是你中邪了?”
“知识产权。”陆任之理直气壮,“这东西在你家就得一辈子刷床,是我们家做了伯乐诶,猎头费用可是很贵的!”
“行,不就两元店吗?”施望野小声叨叨,“神不知鬼不觉侵占你的’知识产权’。”
“别太嚣张。”陆任之戳戳他,“有本事你别回戒同所,不然我看你一回,就要收一回侵权费的。”
“一次两块?”施望野乐了,“我先给你交十次的,你帮我记上,再附送刷毛服务啊。”
“好好好,你觉得我那么便宜?”陆任之把宝贝毛刷藏在身后,“绝对不行。”
“那你怎么要价,我听听。”施望野坐在他旁边,饶有兴趣地问,“说吧,到底是怎么一个天价?”
陆任之很认真地说:“一次一次。”
“啥?你结巴了?”施望野双手举起,捏捏耳朵。“重新说,好好说。”
“我说,一次一次!”陆任之重复了一遍,怕他不懂,就解释了下,“一次那个,换一次刷毛,先做后刷、或者先刷后做都行,不过必须当天结款。小店利薄,谢绝赊账。”
“……你是什么色情狂?网上不是说雪豹全是性冷淡吗?”施望野只感到无语,深深的无语。
“还好,没有很冷淡。”陆任之小声说,不等施望野作出反应,就立马说:“今天的就先欠着,我记账了。”
他好像很享受这种把施望野逗的满脸通红的过程,笑嘻嘻跑去屋里拿手机了。
“真离谱,换算一下我这个人才卖两块钱?哦不,是一块五。”施望野对陆任之这种“一次一次”的说法感到无语。
只是为什么会脸红,他也不知道。
陆任之进屋拿上手机钱包车钥匙,叫他:“走吧,出去吃点小夜宵,少爷安排。”
“夜宵这回几次?”施望野翻了个白眼,坐在原地没动。
“什么几次,都不用。”陆任之把他拉起来,“逗你的,给你装了把新的刷刷,就放床头了,放完假你背走。”
“是吗?那你人还怪好的。”施望野阴阳怪气的说,“一天吃八顿?你也不怕吃过去了?”
“过去就过去吧,你记得给我供点好的,鸡鸭鱼肉大肘子。”陆任之把自己说乐了,“好不容易放假,也不用自己做饭,亏什么也不能亏了嘴。”
施望野刚准备开始新一轮的阴阳怪气攻击,却感觉自己也有点饿了。
该死,一定是因为刚才打雪仗消耗太大,真烦人。
“行啦,走吧。”陆任之捏起他的袖子摇摇,“饿饿,饭饭,陪陪。”
“别整不值钱那出。”施望野硬气地牵上陆任之的手,“走。”
陆任之的车开的很稳,施望野看着窗外的街景从陌生变熟悉,又变到陌生,在他的脑海里,已经开了很远很远了。
看着车子在陌生又陌生的一条街拐了个复杂的弯,施望野忍不住问:“什么饭值得咱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去吃?”
“香香大猪蹄。”陆任之看着前方,笑了一下。
“长长大鼻涕。”施望野抠着手,说,“灰灰大水泥,还有圆圆苹果梨。”
“单押?”陆任之在红绿灯前挠挠头,“问题是,你这压的,就最后一个能吃。”
“开车小猫咪。”施望野看着他,压了最后一句,“这句很简单。”
“行吧,到地儿了,副驾小猞猁。”陆任之下车,领着施望野进了一家韩餐小酒馆。
他俩进了个小包间,陆任之看着面前菜单:“烤肉,猪蹄煲,辣鸡爪煲,饭团……”
施望野发现自己想吃的和稍微有点感兴趣的都被陆任之点了个遍,就只要了份经典的奶油米酒。
菜煮得有些慢,施望野习惯性地倒了两杯。
陆任之把杯子推回去:“你一个人喝吧,开酒不喝车,我喝果汁就行。”
“行吧,我自己开酒。”施望野慢慢地喝着,米酒的度数约等于没有,奶油的甜味融合进去居然不奇怪,还挺好喝。
“不错,好喝的。”施望野的视线又落回了菜单,“这个口味好像还挺多的,你不能喝真有点可惜。”
“我看看。”陆任之也和他一起看,刚扫了一眼,服务员就过来上菜了,他们挪开菜单,给菜腾地方。
陆任之嚼着饭团,看着对面人吃饭那种快乐的样子,想到施望野家里做的那些没味道的饭,又想到他好像很少会这样喜欢一种食物或饮品。
而且又联想到平时,施望野大部分时间是那种清道夫一样的不挑食,陆任之心里有点不好受。
施望野喝酒的时候,他把烤肉往前推了推,然后是猪蹄煲……快吃完的时候,施望野好像被餐具包围了。
“能吃饱吗?”陆任之俨然一副老父亲的神态。
“能,刚好。”施望野擦擦嘴巴。
陆任之从桌子旁边掏出了刚才的菜单递过去。
“你还想喝哪些味道?”他笑着问,“我们可以再买一瓶明天喝。”
施望野搓着手指,在菜单上看了很久。
陆任之看着他纠结青提和哈密瓜,纠结了好久。
最后决定的时候笑得很可爱:“哈密瓜的。”
陆任之把青提和哈密瓜的都买了。
“我们明天要去哪里?”施望野抱着装了两瓶酒的包装袋,肉眼可见的往外渗出快乐。
“去个腿儿着就能到的地儿。”陆任之托着脸,认真地看着施望野,“你应该也想去的。”
“中央银行印钞间,还是狮子他们家全是金条的地下室?”施望野抬头看着他。
“你觉得我有那么大本事吗?”陆任之无奈地笑笑,“很缺钱吗最近?”
施望野摇摇头:“还行,我爸我妈虽然那样子,但钱还是一天不卡地给。”
“那就行,别把你饿死在戒同所。”陆任之说,“遇到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偷偷把我爸我妈房子卖了,救你啊。”
“用不着。”施望野迫不及待地又问:“所以咱们去哪?”
“一中你想去吗?这个家里有几套校服,咱们可以溜进去转转。”陆任之回忆,“里面有没超进化的天鹅和锦鲤,可以带点面包进去喂。”
“想去想去,我很早就想去了,就是没考上,进不去。”施望野回想了一下,“哦,确实,离猫猫屯挺近的,走两步就能到。”
“想去就行,就当去回忆一下青春,学生时代。”陆任之抿着果汁,“唉,最后那半年我都不在,他们毕业的毕业,上大学的上大学,现在里面都是新生了。”
“嗯……”施望野回想了下自己的学校,小小的二中,没有天鹅也没有锦鲤,有的只是满面倦容的老师和一脸黑眼圈青春痘的学生,每天行尸走肉的活着,像在为自己的青春服一场喜丧,三年后才能抬出去埋掉。
可是也会怀念,那是一段有目标的日子,不管目标是什么。
“咱们是不是没机会再上学了?”施望野轻轻地问。
“嗯,应该是的。”陆任之点点头,“希望咱们三十五岁之前能出来,不然连工作都找不到了。”
施望野为他这句话苦笑:“草,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地狱,我还不想一眼就看到死。”
“嗯……行。”陆任之揉揉太阳穴,“走吧,挺晚了,回家睡觉。”
无意提到的话题有点沉重,他们俩开心又不开心、期待又没那么十分期待的走出了这家店。
施望野毫无形象地揣着手,站在路边等陆任之把车开过来。
陆任之走了两步,正掏着车钥匙,忽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他四处看看,锁定了对面街上慢慢走着的一位老爷爷。
“金爷爷?他怎么会在这边?”陆任之好奇地盯着那个矮矮圆圆的身影,确认是金爷爷没错。
这位金爷爷是之前在他们家隔壁住的兔狲,他们一家三口从上一个房子搬家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今天这么晚了,他拎着一大袋黄色的纸,行色匆匆,似乎在躲着些什么,避让些什么,不知道要做什么。
本想上前去和金爷爷说说话,可是他看了一眼店门口的施望野,蹲在了路边,好像有点醉了,陆任之就暂时没和兔狲爷爷打招呼,开车回了家。
“真丢人,那么几度也能喝多。”陆任之把施望野丢在床上,伸手搓了搓他毛乎乎的头顶。
施望野没反应,陆任之又捏了捏他的手。
猫科动物的爪垫很敏感,可是他捏捏捏好多下,施望野还是毫无反应,呼吸很均匀,睡得很沉。
陆任之用温水打湿了洗脸巾,帮施望野擦了擦脸,那种怪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不敢继续待在卧室里,就跑到了浴室,打开热水冲澡,脑子里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该死,早知道把另一套新被单拿出来了,陆任之,你到底在干嘛?!
你就是这么考验干部……不是,考验自己的?!
陆任之低头看了看,叹了口气,伸手把淋浴的水温换成凉水。
凉水终于让他从失智梆硬的状态恢复了正常。
出来时,施望野还是睡着的。
“晚安,小野。”陆任之单膝蹲在地上,轻轻地用唇碰了碰施望野的耳朵。
今天的亲亲计划终于得逞。
他满意地翻了身,幸福地搓了搓自己的脸,不自觉地卷走了全部的被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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