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荔送走阿姨后,一人孤单坐上了饭桌。
这是色香味俱全的一桌菜,不仅有他爱吃的香辣小酥肉,还有新鲜空运的三文鱼片和鱼子酱,以及各类米其林三星的甜点。
都是殷巢平常特意为他安排的,往常他还会过来陪他一起吃饭。
白荔夹了几筷子,只觉得舌苔泛苦,他强迫自己吞下那些鲜美的珍馐,直到把胃都塞到胀痛,才去卧室拿出了手机。
苏琳发来了几条信息,大致是让他好好休息,今天就不记他旷工了。
翻阅完全部信息后,白荔打开了通讯录,手一抖,意外拨通了唯一存下的号码。
他拿起手机凑近耳畔,听到那边传来诡异的呼吸声,白荔害怕稍微大声一点,就会吹破这个梦。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殷巢?”
对面没有回应。
白荔眨了几次眼睛,眼泪在打转,他勉强控制情绪:“早些回来吧,我还等着给你一个答案。”
白荔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话,后来累极了,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一团黑雾在空气中逐渐现形,他的身上还穿着死去的那身衣服,只不过领带夹不翼而飞,袖扣也崩裂了。
他抚摸着白荔的脚踝,用力亲吻着白皙的脚趾,留下一串隐蔽的吻痕。
他亲昵地拱在白荔的颈部,把白荔的身体都笼罩在自己的范围之下,一缕阴气钻进香软的小舌,舔舐着敏感的上颚。
白荔蜷缩着身体,小声哼唧,无意识躲着阴冷的亲昵。
凝气成形的灵体,从眼角流出两行血泪,他嘴里浑浑噩噩地说着什么话,在不断念叨着:“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蹲在一旁的圣小天,实在看不下这一幕,恨不得一脚把人踹翻。
他这千年就没见过供奉的魂体,会这么执着于一个人,于是他直接选择用念力控制殷巢的魂体。
“殷巢,你阳寿未尽,因为小人所害才会丧命黄泉,你难道心中无怨无恨吗?”
“不如和我出去大杀四方,把那些故意害死你的人通通杀掉。”
“到时候我们一统殷家,把傀儡事业做大做强,让他们把供奉分别给两份,这样你也不用抢我的东西了!”
圣小天笑得龇牙咧嘴,嘴巴朝两边咧开,发出像鸭子般聒噪的笑声。
白荔躺在沙发上的眉渐渐皱起来。
殷巢停下动作,冷冷看他一眼,用手化为巨大的拳头往他变大变红的脑袋上一砸,膨胀起来的红雾瞬间变小。
圣小天滑稽地抱着脑袋,小跑躲去茶几底下,大叫道:“他又听不见,你怕什么,难不成还能把我真正砸死不成。”
“现在我们可是双魂一体,你吞噬了我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要被殷家继续钳制,关押在黑洞洞的坛子里,一辈子都别妄想见到你喜欢的人。”
殷巢愣神:“喜欢?”
他又抓住了一个字眼。
他看着白荔的睡脸,心里漫出甜蜜的滋,他喜欢这个词,就像他喜欢他一样。
按理来说,殷巢才咽气没多久,生前的意识都没怎么聚拢。若不是夺了圣小天一半阴气,连魂都聚不起来,更不用谈有记忆。
圣小天见到殷巢没理他,继续在那贪婪地盯着熟睡之后的白荔,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他蹲在沙发后面,鬼鬼祟祟地用阴气画出一个殷巢的丑大头,然后用脚使劲往上踩,踩完了又回到殷巢的身边。
圣小天无聊到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但他又不能离殷巢太远,不然这死东西啥时候被其他人收了,就要平白无故损失一半的阴气。
这可是他辛辛苦苦,屯了千年都没舍得花到自己身上的东西,就等着有朝一日冲破封印。
半夜白荔越睡越冷,感觉整个人像是在冰柜里面,周围都是呼呼的冷气。
早上上班的时候,白荔毋庸置疑的病倒了。
苏琳见他可怜,便主动拖延了一些时间,准他继续待在楼上休息。
白荔又抽了张纸巾擦鼻涕。
这时,他的眼前出现一碗澄黄色的汤药,碗里飘着几片生姜。
“喝点姜汤吧,刚煮好的。”
来人惜字如金,握着杯子的手指骨节分明,流畅而有力量感。那双绿色的眼睛严谨地盯着他。
白荔脸烧得红扑扑的,他接过递过来的玻璃杯,咕噜咕噜往下灌,速度太急,下巴处都流出一道水痕。
许砚像被蛊惑了一般,古怪地朝白荔伸出手,有些冒昧地替人抹去了嘴角的那滴姜汤。
白荔单纯地感谢:“谢谢许总。”
白荔此刻呼出的热气,像是一台蒸汽机,快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烫坏了。
他努力扬起嘴角:“你离我远一些吧,不然把你也给感染了。”
“无碍。”
许砚的心脏像是被小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他早就听闻白荔的大名,据说把殷巢迷得找不着北,让人玩起了金屋藏娇那一套,还不顾劝说把人带来公司,没半分收敛。
加油添醋的事情听多了,后来见到真人,才发觉白荔确实有迷住殷巢的资本。
娇柔、懵懂、清秀。
他犹如一朵带露的玫瑰,更像夜色下洁白盛放的山茶花。
让人忍不住想尝尝,这颗鲜甜可口的小荔枝,一口咬下去,会不会爆出满溢口腔的汁水。
苏琳抱着文件走过来,脸色难看地咳嗽了一声,许砚这才收回落在白荔身上的视线。
他朝白荔说道:“殷巢那件事,想来带给你的打击也不小,救援队那边今晚就有消息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白荔:“若有困难的话,尽早和我说,我会为你解决的。”
白荔有些头晕,点点头随便应了下来。
苏琳看见许砚那眼珠子都快黏在白荔身上了,心里的那根刺愈发膈应,对白荔说话也夹枪带棒起来,态度极为不友善。
“行了,人都走远了,在这装可怜给谁看。有口气就去楼下干活,你真当公司养你是吃干饭的呢。”苏琳刻薄地说道。
“对不起,苏琳姐。下次我会注意的,不会再影响到工作了。”
白荔有些慌乱,盖在腿上的毛毯也掉了下来,他绞住手指,像只被声音吓到的垂耳兔,随时会哭出来。
“总摆出一副被人欺负的脸,笨手笨脚的,还什么也不会做。我可不是殷巢那种人,不会没来由地怜香惜玉。”
苏琳点到为止,没有再继续刁难,只是斜着眼睛看着他。
“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上司。虽然殷总现在生死未卜。但他的东西,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觊觎的。”
白荔的脸色一白:“我记得的,不会忘。”
“还有,少跟许砚来往,他不是个什么良善的货色。”苏琳愤愤不平道,“要不是他,殷总怎么会出事!”
大家族之间的龌龊腌臜,三言两语,远不足为外人道。甚至殷巢的死,也远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苏琳心知肚明。
虽然许砚只被派下来临时接管公司,但以往殷巢的人马,都面临着深度清洗。
如今连她,也有被代替的风险。
她只寄希望于顾夫人,盼她多少能守住一些成果,从那些豺狼虎豹的嘴中,撕下一块肉。
不久后,殷巢的讣告毫无悬念地登上了各大头条。集团股价应声直线下跌,高层乱成了一锅粥。
苏琳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管白荔的事,便给他放了带薪长假,打算等风头过去之后,再让他回来上班。
那晚异常的阴冷,也再也没有出现过,它似乎是知道自己的靠近,会导致白荔受伤。
白荔只有在浴室洗澡的时候,才觉得隐约有双眼睛在看着他,恨不得把他囫囵吞下。
他没想过搬离这套公寓。
尽管浑噩噩的在家中待了一周,白荔对殷巢的死还是无所适从。
他开始偶尔失眠,网购了无数种香水后,也没找到殷巢身上那股让他安心的味道。
明明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已,怅然若失的眷恋却如同萦绕在心头的隐痛,时不时泛出心房,让他手足无措。
他不想灰溜溜的滚回去见叶芜,继续掩耳盗铃过窝囊日子。
顺便,他实在不想回去见到那个人。
殷巢的葬礼那天,一封黑色的信封粘在白荔的大门上。
白荔有些疑惑地把它扯下来,发现信封里面,除了金色的信纸以外,还附赠了一条精致的窄边黑丝带。
信纸上写了详细的地址,落款处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殷字。
白荔沉默许久,最后对着镜子端正衣装,把黑丝带别在左臂上,去送了殷巢的最后一程。
早在调查殷家背景之时,白荔就对殷氏家族的习俗之封建,感到过一丝毛骨悚然。
后续也从殷巢的口中验证过,这个严格遵从古礼的庞大家族,历史渊源有多么漫长,对搜集古物有多么热衷。
但白荔见到眼前一幕,还是会感到心里莫名发毛。
在他们家族的特殊安排下,殷巢的灵堂被布置得格外诡异。
这口已经入殓的棺材,细看之下堪称邪气四溢。
不仅违反常规,庄严的红木祭祀桌倒放在地,棺材整体横放在宽大结实的桃木凳上。
几条桃木凳的脚下,还分别放着四个紫金钵胎的铜碗,铜碗里面盛着浑浊猩红的水,辨不清是黑狗血还是公鸡血。
一盏古朴的长明灯摆在棺材底下,徐徐冒着黑色的烟柱。黑色的棺材上,也密密麻麻画满了红色的符箓咒文。
远远看上去,反倒像经文死死捆紧了这口漆棺。
这不像是正常的法事,反倒像在超度恶鬼。
白荔被烟雾缭绕的空气呛到咳嗽。他抬手想遮住鼻子,却觉得手腕被无形牵住了。
他甩了甩手,这种感觉也没有消失。如俎附骨的阴冷,又缠了上来。
他望了一眼室内,没有看到那位戴着珍珠项链的贵妇人。
反倒是许砚,穿着一身白色的孝服,冷静地给吊唁的人回礼。
他的肤色继承了父亲的基因,白得晃眼,平日穿着暗色西装,整个人显得庄严端正又难以接近,格外正经。
如今穿上这身白色的孝服,才多了一丝人气,那双绿眼睛透彻而清亮,见到他来了,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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