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上来时的路,总觉得一切都变了……但又感觉没什么不同。
灰布短褂,黑衣裳,红裤惹得目光晃。
脚步匆匆自身侧掠过,明明听着是厚重的踏地声,抬眼望去,却只剩行人足尖轻点。
裤管轻扫过地面,竟没带起半粒灰尘。
如那日自己所见一样。
也不知是不是霖婆的话太过诡异,张非相一路走得心神不宁,后颈发僵不说,还老感觉有无数眼睛盯着自己。
怀中府照被厚毯子裹了个严实,原是府炎怕孩子模样被人眼熟,更怕独自抱婴孩引人怀疑,这才特意拜托他帮忙。
“怎么……”张非相终是按捺不住,声音发紧,“你没觉得这路上阴森森的?”
府炎左右张望一圈,没觉得有什么奇怪:“这不就是平常的样子?哪儿有不对劲?”
“我也说不上来,总感觉……”
“张非相。”
话音未落,一声冷幽幽的呼唤突然钻入耳朵。
张非相浑身一个激灵,脚步猛地顿住。
府炎见他步子停下,也后退几步到他身边:“你怎么了?突然停下来干啥?”
“你……你没听见有人喊我?”张非相声音发颤,嘴唇肉眼可见白了下去,“我们该不会……碰见不干净的东西了吧!是鬼?”
“青天白日的,哪儿来的鬼?”府炎说着往他身后扫了眼,空荡荡的长街上只有几个行人飘过,“再说这世间压根就没那种东西,你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出现幻听了?”
“不不不,我肯定是听见了!”张非相急忙辩驳,又想起什么,脸色更白了,“霖婆说过,走路时不能回头,怎么办?”
“不回头就不回头,就算真听见了,就当没听见呗。”府炎无奈叹气,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抚他,“我看霖婆八成是故意吓你的,就算你好奇回头,其实也没啥事。”
“不行不行。”张非相使劲摇头,手把怀中的府照抱得更紧,“这种事宁可信其有……我可不敢赌。”
“行吧,你信归你信,不过也犯不着这么怕吧。”府炎说着,胳膊一伸搭上他的肩头,自信开口,“这不还有我吗?再怎么说我也做过这离城的鬼使,脸往那儿一摆,多少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不敢苟同。”张非相瞥他一眼,内心的恐惧此刻倒是少了些,“要说治小儿夜哭,你那疤挂在脸上倒是管用,可现在的我可是见过妄生的火了,论威慑力,我觉得他比你强点。”
“嘿?你这人……”府炎听此话,顿时冒了火,气鼓鼓转身,语气却软了不少,“行了行了,你还能开玩笑,说明不怕了,赶紧赶路。”
“是是是!”张非相胡乱应着,重新迈开的步子。
只是这刚走了半路,岔子又来了。
路过包子铺,张非相的肚子就这么毫无征兆响了起来。
这次别说府炎,连府照都眨巴着大眼盯上了张非相的脸。
“那个……”
张非相干笑两声,眼神飘得没个准头,刻意避开两人的目光,脸颊到耳根却不知不觉地红了大片。
府炎心领神会,直接调转步子,往那铺子下钻:“麻婶,来五笼包子。”
“喂你……干嘛呢?”张非相顶着满头羞耻向他靠去,压低声音。
府炎就近寻一处落座,抬眼纳闷道:“怎么了?你不是饿了吗?先吃点东西再赶路吧,黄泉镇到离城这一路,你不都走过?还有好一段距离呢。”
“要得要得!包子给你们端来咯!”麻婶把蒸笼往桌上一放,眼一瞟见府炎,立马笑开了花,“哎哟,这不是前鬼使大人嘛!前阵仗硬是没瞅见你人影,才几日不见,你居然娶新媳妇咯?连娃娃都这么大一个了哇。”
“不……”张非相听见这简直目瞪口呆,慌不择路洗白自己,“不是啊,美……美女,我男的!”
“新妇不是离城人哇?”麻婶压根没接他的话,也没怀疑他的性别,“男的咋个了嘛?男的有生子丸,不照样能生娃娃?我听说东城那家,就是俩男的,一口气生了五六个娃娃呢,个个白白净净的,惹人心疼得嘞!”
府炎:“……”
张非相:“……”
无意间吃了个瓜?
不对,重点应该不是瓜……
世界颠了,哈哈哈哈!
府炎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赶紧抹了把脸,不敢去看张非相的表情,连忙解释:“麻婶您误会了,这是我朋友,头一回来离城。”
“哦?是朋友啊?”麻婶有点可惜地咂咂嘴,眼神还在张非相脸上转,“可惜喽可惜喽,这娃娃长得白白净净的,要是生娃娃,肯定乖桑。”
“我不生,谢谢,我有了。”张非相冷着脸将手中府照往外面递了递,随后没好气,一屁股坐到府炎身边。
“别生气,麻婶是我从小就认识的,除了碎嘴一些,却是为数不多有善之人。”府炎笑着拿起个包子递到张非相面前,“你尝尝,她做的包子我可是从小吃到大。”
张非相不情不愿地接过来,转手就塞到府照手里,轻声哄:“照儿吃这个,是爹爹给的哦。”
府照立刻喜笑颜开,抬眼看向府炎,软糯地说了声:“谢谢爹爹。”
见府炎吃瘪,张非相满意一笑,心情这才好起来,重新拿起一个,放在嘴边。
“切。”府炎一摆手,懒得跟他计较,也拿起包子自顾自啃了起来。
“哇,好香啊,老板,包子怎么卖的?”
众人正吃得津津有味,铺前突然传来一道清亮的询问声,顺理成章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勾了过去。
这人的穿着打扮,看着不像地鬼,面容挺年轻,眉宇间很是板正。
张非相心里正嘀咕着,目光却好巧不巧和对方撞了个正着。
阿木一眼就盯住了张非相,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往他身边凑,边走边问:“看你的模样,你是窥天的人?”
不好,又是冲我来的!
这熟悉的剧情,啊啊啊,救命救命救命……
话说,他谁啊他?
“哦,忘了自我介绍。”阿木笑着开口,“我叫阿木,是个散修,自清河而来。”
话落,他自来熟坐到了同一桌,坐在张非相正对面:“你若是窥天门的人,想来也是寻追风令而来的吧?”
追风令?清河?修仙者?
看对方的气质不似作假,友军啊!
心头一松,张非相笑着应道:“哈哈,真没想到在这阴曹地府里,还能碰见仙门同道……”
话刚说出口,他自己先是一顿。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果真是窥天的人?”阿木满眼惊喜,“我可真是幸运!”
他将手肘撑在桌沿,双手托着腮,笑意盈盈地看向张非相:“我对窥天向往已久,只可惜修炼属性不合,一直没机会入门,不知阁下怎么称呼?咱们在这异乡相遇,可是天大的缘分,不知能否交个朋友?”
“叫我张非相就好。”阿木的热情铺天盖地过来,连张非相这平日能言善辩的人,都被衬得有些局促,说话的语气虚下几分,“确实是缘分,哈哈。”
阿木故作沉吟,指尖轻轻敲向桌面,若有所思言:“非相?你的名字倒是少见?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没什么特别含义。”张非相硬着头皮回了句,又赶紧转移话题,“你这名字也挺……别致的,对了,方才听你说也是来寻追风令的,莫非你有什么线索?”
阿木闻言,轻叹口气,摇头,脸上不忘带上失落:“自打进入酆都,周遭的气息就全被掩盖了,我在这城里跟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好些天,也没寻到半点头绪,不过还好,这不,幸得了一友人。”
本还想着能从他这儿问出些赵断的踪迹,或是那人蛊的来历,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天上哪有这么容易掉馅饼的事?
恰此时,阿木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张非相怀中,眼中多了几分好奇:“这个孩子是你的吗?瞧着真可爱。”
“不是我的,是他的。”张非相忙指了指身旁的府炎,“我只是帮忙带带。”
眼下自己都已经承认是来寻追风令的了,若是再编别的借口说孩子是自己的,未免也太扯淡,倒不如实话实说。
“嗯?”阿木这才注意到身侧还有个人,将目光移到他身上,方才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下去,“我倒没听说过,窥天中竟还有人与地鬼相识?”
张非相一看这情形不对,赶紧开口解释:“算不上什么相识!我也是到了这儿才碰见他们的,当时见他带着个孩子在路边乞讨,看着可怜,就顺手帮了一把。”
府炎坐在一旁,听着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心中虽不爽,但面对这莫名其妙的局面,还是将话语压了下去,选择静观其变。
“是吗?”
话语间,阿木突然微微倾身,猛地凑近府炎,鼻尖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嗅着什么。
府炎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出于本能往后缩了下身子,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正对上他的目光。
“你身上……果然没什么灵气!哈哈,是我多虑了。”
阿木笑声带得二人都松了口气,便接着听他言:“最近听说酆都乱了天,有好多不是现世的东西冒出来,不单是修仙者,就连地鬼都有可能丢了性命,二位在此行走,可得多加小心。”
不是现世?这么说……我就是看见鬼了吧。
该死,真是遭炸了!
随着阿木嘴角上扬,一阵阴风忽而刮过。
只是片刻,张非相身后骤然响起一道略带混浊的呼唤。
“小花。”
“师兄!”阿木喜笑颜开,先是对着他身后挥手。
人群让出一条缝隙,张非相目光竟不由自主,跟着阿木的声音一同过去,毫无征兆回头。
落目白衣。
瞠目结舌!
“不聊了,我该走了。”阿木起身,拿起包子,便朝那处跑去,“张非相,有缘再见啦!”
张非相傻愣愣望向那处,半天没动静。
那白衣……就是那个白衣!我那日看得清清楚楚!
他为什么在酆都?也是来寻追风的?他还跟阿木认识?
算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是水修!修出冰的那种!
照儿有救了!
“张非相?”府炎见他发怔,碰了碰他胳膊,“你没事吧?”
府炎这一声唤回了神,只见他二话不说,站起身就追了过去。
“喂!张非相!”
府炎见状自是坐不住,也连忙起身跟上他的步子。
方才人头攒动,只是眨眼间,又变成原来模样,空荡荡的长街只余了了过客投来怪异的目光。
见张非相停下步子喘息,府炎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道:“你到底怎么了?那人究竟是谁啊?”
“照儿……”
“照儿?”
“他能救照儿!”
“那个青衣修士能救照儿?”府炎闻此也心头一颤,追问,“此话怎讲?”
“不是他!是那个白衣,去哪儿了……”张非相焦急环顾四周,却一无所获。
所有东西,都如人间蒸发一般?
府炎突然开口,拉回他的目光:“白衣?什么白衣?”
“跟阿木在一起的白衣?不是刚刚还唤他走了?你也见过,在去窥天路上,就是他伤得我,你忘了?”
府炎一脸茫然:“你说那个我知道,但现在,在这里,哪儿有白衣?还唤他走了?那个人不是自己拿了包子离开的吗?”
“你说什么?”
张非相:没人跟我说过修仙文里有恐怖片[化了]
妄生:我马上来保护师尊[害羞]
张非相:……倒也不必如此费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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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又遇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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