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阴影渐渐落下,直至两人鼻尖相对才堪堪停住。暮色四合,谢成昀的呼吸轻轻拂过姜宁的面颊。
谢成昀将她的额发挽在耳后,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又回过来捏了捏:“阿宁,今日做了什么?”
姜宁被他的动作作弄得有几分痒,她正偏头想躲,却没想到他竟会问这个。
她摇摇头回答道:“只是四处走动了一番。”
姜宁的目光却不自觉地望向荷塘,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谢成昀微微笑了笑,没说什么。
笑意在他素来冷峻的脸上显出几分温和,他伸手替她拢了拢肩头的衣衫。
“陛下怎会在此处?”
姜宁有些迟疑地开口,不知晓谢成昀是否会回答。
谢成昀微愣,不过对于她问起此事倒也不奇怪,毕竟碰上了。
他直起身看向别处:“陛下跟随我习武。此事不为外人所知,此处较为安静。”
众人皆知,幼帝唤谢丞相为亚父,或许如此安排有其他用意。
姜宁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关窍。
“如此。”姜宁点头没有过多问询,但想起方才那稚童古灵精怪的模样,忍俊不禁起来,“陛下确实和其他孩童不太相同。”
说罢,她眼前又浮现出幼帝说要她当“嫂嫂”时狡黠的眼神。
谢成昀盯着姜宁嘴角微笑的弧度,一时间有些失神:“陛下天资聪颖。”
只不过,这聪颖在如今不知是福是祸。
义父显然对于幼帝事事过问,但绝非爱护与关心。谢成昀看着她的笑容,微微失神。
“还有一事,我想问你。”姜宁望着池中游弋的鱼儿,想到了方才的烦恼,她抬头看向他。
“嗯?何事?”他低声应道,目光却仍流连在她含笑的眉眼间。
“我身子已然能够随意走动。”姜宁沉吟,“阿娘……她还在汝南侯府中,我着实放心不下。”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姜宁透出浓浓的忧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姜宁又怎能割舍得下呢。
谢成昀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盯着姜宁蹙起的秀眉看了片刻,而后颔首:“自然。过两日,我可陪你前往。”
姜宁紧绷的肩膀明显松了下来,松了口气,她方才还在担忧,他会因心存芥蒂而拒绝
毕竟,两年前,她在诀别书中也是写的放心不下母亲。
想到此处,姜宁心中有愧,她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多谢。”
谢成昀没有答话,只是将她揽在怀里,紧紧抱住。
在姜宁埋头的瞬间,谢成昀的唇紧紧抿起,又很快恢复了神色。
没人能够让她离开,他想。
同一片暮色之下,姜涵正面色凝重地盯着裴世荣。
姜涵手指紧紧裹着衣衫,拼命压抑着怒火:“裴世荣,阿宁到底在何处?你说过你会竭力助我。”
几日间两人纠缠了数次,却仍然是毫无进展。
裴世荣漫不经心倚靠在床榻上,把玩着一把折扇,檀木扇骨在他指间转出弧线。
闻言,他眼珠直转,避开姜涵灼人的视线:“你慌什么,我不是正在找么?建州城就这么点大,多找找,总能找到。”
说完,扇子“啪”地一声合上。裴世荣伸了个懒腰,无所事事地打着哈欠,一副惫懒模样,仿佛此事与他毫无干系。
“你!”
姜涵气极,贵女的端庄此刻也荡然无存,发间步摇剧烈晃动,在地上投下凌乱的阴影。
看着他那玩世不恭的模样,脑海中浮现起两人曾经的生活,姜涵简直想要挠花他的脸。
他总是这样,她焦急的时候,他不放在心上。
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姜涵不想与他产生争执,裴世荣总是故意一般,挑动着她忍耐的极限,直至她发火。
慌什么?
他竟问她慌什么?
这个无耻之徒!
姜涵胸口剧烈起伏,咬牙切齿。
父亲在狱中,她一个人苦苦支撑,怎能不慌?
这些日子她夜不能寐,眼底的乌青用再多脂粉都遮掩不住。
姜涵垂眸,贵女这么个身份,表面光鲜亮丽,扒开了皮肉,只会露出血淋淋的骨,不堪直视。
她知晓姜宁被如姬妾般献上,但还能作甚?
她只能去寻姜宁,顺服她在谢成昀面前美言几句。
汝南侯府方可有希望破局。
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她怎能眼睁睁看着侯府倾倒,看着父亲受苦,看着幼弟幼妹受罚?
除了贵女的身份,她一直肩负着长女的身份,拼了命地维持着持重端庄。
姜涵咬牙,无力又厌恶。
看着裴世荣闪烁的目光,忽然,姜涵反应过来什么,冷哼一声。她低头去瞥那涂了丹寇的指甲,开口道:“莫非你已知晓阿宁在何处。”
裴世荣愣住,而后认命般尴尬一笑,抬手摸了摸鼻子:“姜涵,这么些年,我做什么事仍瞒不过你的眼睛。”
裴世荣走下床榻,抬手想去抱她,却被她避开。
姜涵站起来,直直地与他对视,她一字一顿地问道:“阿宁在何处?”
裴世荣有些为难,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屏风:“姜四姑娘所在之处,有些……”
他的目光游移不定。
不等裴世荣说完,姜涵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勒得裴世荣呼吸一滞:“带我前去。”
天色彻底暗下来,别院所在的巷子,今日却仍然热闹非凡。
今夜,不知是谁家的女郎嫁给哪家的郎君,牛车载着礼器缓缓而行。
婚礼上歌谣回响在巷子上空,引得走街串巷的货郎驻足,邻家小童攀着墙头张望。
那小童笑嘻嘻地咬着手指,天真无邪地叫嚷着:“阿娘,我要看新妇!我要看新妇!”
布裙荆钗的妇人笑骂着,想要将他抱下来:“好好好。”
“阿娘,我何时能成亲啊?”小童仍然扒拉着墙头,扯着嗓子,不满意地嘟囔着,迟迟不愿意下来。
那妇人哭笑不得,轻轻拍了小童的脊背:“你这孩子,什么傻话?”
欢腾的喜乐声穿透夜色,只听得那赞者高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赞者的声调拖得悠长,铜钹与笙箫和鸣。
又一阵欢闹声响起,礼乐齐奏,吹吹打打。
暮色的风裹挟着花香,将远处婚礼的喧嚣声送至内室,气氛暖而烈。
“别……”姜宁小小声的拒绝着,她的手抵在谢成昀的胸前,手心贴上薄薄的中衣,肌肉坚实令她使不上半分力气。
她的唇被衔住,被吞咽着,无处可躲。
远处婚礼的鼓乐声忽远忽近,似梦似幻,谢成昀手抚在她的后颈,姜宁的心中颤颤,她想去抓着什么倚靠着,缺额身后虚浮,没有丝毫着力点。
姜宁身子一空,转瞬间被抱在桌案上,冰冰凉的触感传来,微微睁开双眼,低头是他意动的瞳,倒映着她绯红的面容。
姜宁不自觉地揪紧了他的衣襟,她偏头想逃开,确实徒劳。
“阿宁,你躲什么?”谢成昀寻回她的唇低笑,薄唇拂过她的鼻尖,惹得她又闭了眼。
姜宁脑袋晕晕乎乎,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明明方才还好生说话,怎么转眼间就到了内室,还被按在桌案上亲吻。
比两年前更加热烈。
应该所言,两年前他们二人的亲近,与此刻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谢成昀顺着她的腕子滑上去,隔着衣衫轻轻抚着她的手臂,滑到她的柔软,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难以言喻的酥麻从手腕传到心头,姜宁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的手忽然离开了,姜宁迷茫的睁开眼睛,去望他。
她想要什么?
姜宁好像有点懂,却又不甚懂,只能歪头看他。
谢成昀低头便瞧见她娇憨的眼神,带着一点可爱,身如浴火,烧得他滚烫。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她细细的脖颈已然在自己唇齿间流转。
他的吻落在颈侧时,姜宁忍不住仰起头溢出一声轻哼。这声音让她自己都惊着了,慌忙抬手捂住唇,却被他用轻轻挡住。
姜宁的耳尖红得滴血,手被拉开,唇被他截住。他的吻在颈间游走,在锁骨处流连。
不够,还不够。
“谢成昀……”姜宁含含混混地开口,她尝试去推他,却手软身子也软。
谢成昀终于从她的锁骨处抬起头,他的眼神暗沉,隐隐压抑着令她想躲藏的情绪,既温柔又凶狠,要将她拆吃入腹。
姜宁大口的喘息着,只觉得两颊烧红。
她怎么办?
姜宁觉得她好像完全不了解自己的身体。
在他的眼神和手心中,她想要的更多。
屋外的婚礼似乎已然礼成,隐隐约约地,只听得众人齐诵:“宜其室家,永以为好!”
谢成昀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温度烫得惊人。姜宁想缩回去,却被谢成昀按住,被迫与他十指交缠间。
他轻轻摩挲着她白嫩嫩的手指,引得她又轻轻哼出声。
朦朦胧胧间,姜宁听见他低低地问她,带着几分笑意:“阿宁,怕了?”
姜宁轻喘着气,不满意地睁大眼睛看他,明灭的光影里,他眉骨投下的阴影掩住了眼底的欲色,却掩不住喉结的滚动。
谁说……谁说她怕了的?!
两年前又不是没瞧过!
她看过的,她什么都知晓!
姜宁虽如此想,手却哆哆嗦嗦地去拿桌案上的酒杯,而后一饮而尽。
一杯酒饮下,辛辣从喉咙滑到胃里,翻出刺激和灼烧。姜宁摇了摇头,发丝愈发散乱,吐息之间有几缕黏在汗湿的颊边。
她想,她不是怕,只是……只是他的这情如潮水般,来得太急太猛,教她招架不住。
罢了。
还能如何呢。
反正父亲已经要将她嫁给他了。
不是么?
姜宁主动捧起他的脸,双眼迷离地贴上他的唇,温柔轻轻厮磨。
看着她迷离的双眼,谢成昀忽觉他仿若河床上干涸的鱼,在烈日的烘烤下,被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行。
他喘着气,去吮吸她唇齿间残留的酒香。
滋滋作响,欲罢不能。
“你的伤……”
姜宁含混地回应,却仍然有些担忧。
“无碍。”
见着这般主动的她,谢成昀呼吸一滞,他声音沙哑,扣住她后脑的手骤然收紧,愈发将这个吻加深,如饮佳酿。
真好啊。
她这么乖。
两年前他们感情最浓烈的时候,也不曾这般大胆。
谢成昀唇角扬起。
看,她只能在他身边。
她的衣衫不知何时有些松了,滑到姜宁的臂弯,露出她雪白的肩头和一点红艳艳的边缘。
他的唇舌流连其上,留下一串湿热的痕迹。
姜宁咬住下唇,又将呜咽声咽回去,忍着忍着,却不由自主地沁出泪来。
“阿宁……”
可怜见的,谢成昀吻去那滴泪。
姜宁望向他看见了鬓发散落,迷离陷落的自己。
他的舌肆意攫取着她的气息。
蜜色坚实腰间,环绕着如玉带般的莹白。
姜宁仰面,第一次看到了帐幔上颠倒的纹路,静谧而缠绵中,她听到了远处婚礼中,正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新妇与新郎正行却扇礼,他们此间的红烛,亦将燃至天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以及“宜室宜家”引用《诗经·周南·桃夭》
“永以为好”引用《诗经·小雅·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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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红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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