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最终停在了一棵槐树下。
曦月先掀开帘子下了车,她转过身伸出手想扶马车里的的晚凝,结果晚凝却没接她的手,自己扶着车壁下来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蜷了蜷,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眼前的槐树好熟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怔怔地看着这棵槐树,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
晚凝坐在秋千上,甩得很高很高,接着便重重地从秋千上摔了下来。而自己就在旁边手忙脚乱地扯下衣角按住她流血的伤口。
“我好像记起来了,”曦月的声音很干涩。“你从这里摔下来了。”
“很久之前的事了,”晚凝笑了一声,“最后还是你背我回家的。”
家?
提到家,两人又默契地朝着记忆中的那个大杂院走去。
以前热闹的大杂院已经人去楼空,眼前只有断壁残垣,杂草丛生。
晚凝也有些触景伤情。
她修长的手指抚过破败的墙面,“以前,娘就在这里绣花。”
以前,娘坐在灯下绣花,她和曦月就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一边看着娘绣花,一边帮忙穿针,整理绣被。
可是她们还太小了,根本熬不住,很快就昏昏沉沉睡在了一块。
“嗡——”的一声,曦月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油灯的暖光,精致的背面,和晚凝倒在自己肩膀上均匀的呼吸声好像又一点一点浮现在脑海里。
她紧抿着嘴巴,喉咙也变得极其干涩。
好像记起了一点,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
两人沉默地走着,走到了灶房里,刚走进去就看到了一个土灶台,因为年久,灶台上蒙着重重的灰。
灶房,灶台,火。
火?
想到这个火,曦月的脑袋便像开裂了一般疼痛。
紧接着尖锐的疼在脑海里爆炸开来,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在眼前疯狂旋转。
—
曦月和晚凝的娘亲都出去了,眼下大杂院里只有她们两人。
两人便商量着去灶台煮点东西吃。
曦月一向以晚凝的姐姐自居,自然主动揽下了这活,“我来煮粥。”
“阿月,你该休息了,我来煮。”晚凝说。
两人说来说去,最后晚凝还是拗不过曦月,最终还是由曦月来负责煮粥。
“阿凝,你快回去坐着。”曦月摆摆手。
“不,我就要在这里陪你。”
两人各有各的执拗。
最后,曦月在灶台煮粥,晚凝坐在木凳上撑着脸看她。
“咔嚓!”
年久失修的灶台塌了,装满粥的陶釜瞬间失去平衡,朝着曦月的方向倒了过来。
晚凝在旁边瞪大双眼,脑袋一片空白,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她已经推开曦月,自己被滚烫的粥烫到了手腕。
她发出一声闷哼,死死咬住下嘴唇,脸上的五官全部挤在了一块。
是很疼的。
被推到旁边的曦月愣了一下,而后号啕大哭起来,“你……你的手……”
“不要哭了,”晚凝忍着痛,冷汗浸湿了她额前的头发。“帮我处理一下就好了。”
对,处理。
这个总算是提醒了吓傻的曦月。
她马上扶起晚凝,把她的手浸在装满水的木桶里。
看得出来她已经吓坏了,眼泪一颗一颗地掉进木桶里。
晚凝伸出另一边没被烫伤的手替她擦去眼泪。“阿月,你看你现在一点姐姐的样子都没有。”
两人从小一块长大,曦月经常以姐姐的身份自居,特别照顾这个“妹妹”。
这句话一点作用也没有,曦月还是一直在哭。
她自责极了,她宁愿今天被烫伤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晚凝。
“阿凝会留疤的……”她皱着眉,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
浸了许久,两人又回到房里包扎。包扎的时候,曦月还是哭,眼泪落在晚凝的手腕上。
“我没事的,不要哭了。”晚凝摇摇头。
“骗人,怎么会没事?”
—
记忆开始闪回,曦月眼泪汹涌而出,无意识地跟着记忆说出了这句,“怎么会没事……”
是呀,怎么会没事,那道手腕上的疤痕可是跟着她到了现在。
剧烈的头疼和汹涌的记忆让曦月几乎有些站不稳,她刚想走向晚凝,晚凝已经走到了她旁边。
曦月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晚凝的手腕。她的手指缓缓上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轻轻地抚着那道伤疤。
“是我的错。”她说。
晚凝反握住她的手,抿着嘴巴摇摇头。
其实,这段记忆还有后续。
——在房里包扎伤口的时候,曦月抹着眼泪,握住晚凝,彻底下了决心。“阿凝,以后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
她说话一向算话的。
说了会照顾她一生一世就一定会做到。
“我承诺的事一定会做到的,阿凝。”
“你想起来了?”晚凝的声音有些颤抖,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全想起来了。”
是,全想起来了。
晚凝搬回城里之后,村里爆发了瘟.疫,曦月也被传染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快要死了。
可是娘并没有放弃她,硬生生扛着她过了这个鬼门关。
醒来的曦月很虚弱,脑袋很晕,从前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她只记得她有一个始终没放弃过她的娘亲。
等她休养好身体,以为日子正一天一天好起来的时候,上天却对她开了一个玩笑。
——娘亲病倒了。
娘亲的身体不如她年轻,没等到医治便离世了。
后来,曦月便离开了月亮村,去长安学艺。可是那人却是一个无良的商人,每日让她和落香爬到高高的凳子上头顶一个又一个水碗。
再后来,她和落香在长安的街头遇到了江嘉桐,摆脱了过去的命运,来到了桃花客栈。
……
那枚玉佩又再次还到了晚凝的手里。
“这是我娘之前给你的,”曦月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温柔。“哪有一直放在我自己的道理。”
她真的全部记起来了!
双鱼玉佩是一对的,一枚在晚凝那里,一枚在曦月那里。
——那是儿时曦月的娘给她们的。
晚凝伸出手,没有接过玉佩,而是紧紧地搂住了曦月的腰,把脸埋进曦月的颈窝之中。
阿月真的记起了一切。
那自己也不需要再隐忍克制,再像从前那样小心翼翼地试探。
“阿月,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沉重地砸在曦月的心头,砸得她有些发闷。
她不再去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而是遵从内心的意愿,回抱了晚凝。
天渐渐黑下来,昏暗的环境也放大了两人相拥的暧昧之意,不知是谁先靠近,两人的距离骤然消失,唇瓣轻柔地贴.在了一起。
没有犹豫,没有试探。
那个吻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带着日日夜夜的思念,炽.热而绵长。
周围很安静,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晚凝的气息拂过曦月的耳畔,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一股巨大的恐慌在心里猛地在心里炸开,曦月清醒了过来。
那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女子就该配男子”,那些曾经说出口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女人”如同洪水涌进了脑海里,也冲散了这短暂的柔情。
自己眼下是在做什么?
曦月猛地偏过头,避开了那温.热的贴近,接着双手轻轻推开了晚凝。
晚凝有些没反应过来,脸上还带着情动的茫然。
看着晚凝的嘴唇红润而微肿,曦月想到自己方才的沉沦,脸色惨白,嘴唇一直在哆嗦。
她方才……和晚凝都做了什么?
在晚凝受伤和不可置信的眼神下,曦月后退了两步,让自己和晚凝保持距离。
她用尽力气,才说出了那句让自己都心碎的话。
“不,我们不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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