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药液在静脉里流淌,像一条缓慢冻结的寒流,暂时麻痹了身体撕裂般的剧痛,却冻不住灵魂深处那团被“S级指令”点燃的、名为恐惧和绝望的黑色火焰。
郑□□的遗孀……李芳……坠楼……
72小时……
颅内那非人的、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最深的烙印,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地狱的寒气,在意识深处反复回荡。它不是请求,不是诱惑,是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宣告。是“新·审判者”对“S级作品”的第一次效能测试。
父罪烙印的终极形态……就是成为新的……刽子手?
胃袋在麻木的躯壳下疯狂痉挛,带来阵阵空虚的抽搐。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血腥味,又被强行咽下。身体在强力止痛剂的作用下陷入一种漂浮的麻木,但思维却像被投入冰水的烙铁,发出刺耳的嘶鸣,异常清醒而冰冷。
猎场……从未关闭。
它只是更换了主人,更换了猎物。而我,从挣扎的猎物,被强行套上了猎犬的项圈。
心电监护仪那稳定而单调的“滴滴”声,每一次间隔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紧绷的神经上。它在丈量时间。丈量着……李芳的生命倒计时。
门口,那两个警察守卫如同两座沉默的黑色雕塑,投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冷面警官焦躁的踱步声和压低嗓音的通话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欧阳明的尸体……还是没线索……”
“……技术科说……干扰源等级太高……根本无从查起……”
“……那支钢笔……蒸发了一样……”
“……上面压力很大……要求我们必须……”
每一个词都透着巨大的无力感和被无形巨手戏弄的愤怒。他们像无头苍蝇,在“审判者”精心布置的迷宫里徒劳地冲撞,却连对手的影子都摸不到。
而我……口袋里那部冰冷的手机……就是连接着那个无形巨手的……唯一引线。
也是……悬在李芳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时间……在冰冷的“滴滴”声中……无情流逝。
白天过去。厚重的窗帘缝隙透进的光线由惨白转为昏黄,最终被浓重的夜色吞噬。病房里只剩下仪器面板幽绿的微光和走廊透进来的惨白灯光。
守卫换了一班。冷面警官似乎暂时离开了,大概是去向更高级别汇报这令人绝望的僵局。病房里只剩下一个年轻些的便衣看守,靠在门边的椅子上,强打着精神,但眼皮也在沉重地打架。
死寂。如同坟墓。
只有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像一颗冰冷的、不断滴落的水珠,持续地、精准地……敲打着我的太阳穴。
滴… 滴… 滴…
每一次“滴”声,都在脑海中幻化成一个鲜红的数字:
71……70……69……
倒计时……开始了。
身体无法动弹。左臂被固定,右臂缠满绷带,双腿打着厚重的石膏。唯一能动的左手,此刻却像一块沉重的铅,连抬起都无比艰难。麻醉剂的效力在减退,被强行压制的剧痛如同苏醒的毒蛇,开始啃噬着麻木的神经。
怎么出去?怎么去城东?怎么找到翠竹苑7栋502?怎么……制造一场“意外坠楼”?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道冰冷的铁栅栏,将我死死地锁在这张病床上,锁在这间充满消毒水味的牢笼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涌来,试图淹没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
口袋深处……那部手机……安静得如同死物。
它在等待什么?等待我主动联系?还是……它会在某个时刻,再次下达更具体的指令?或者……它只是一个冰冷的计时器,冷酷地记录着我的无能,然后在72小时归零时,宣告我的“失败”和……李芳的死亡?
“失败”……会是什么后果?
新的审判者……会如何“处理”一件不合格的“作品”?
父亲的脸……在黑暗中浮现。眼神疲惫,耳垂下的黑痣清晰。还有那本染血的日记……“活下去……谦卑……” 活下去……不是为了成为刽子手!
一股混杂着不甘和最后倔强的冰冷火焰,在绝望的灰烬中猛地窜起!
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做点什么!
目光……如同受伤的野兽,在病房里疯狂扫视。
惨白的天花板……冰冷的点滴架……缠绕的管线……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和水壶……护士留下的呼叫铃按钮……
呼叫铃?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乱的思绪!
我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挪动唯一能动的左手。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我死死咬住牙关,用意志对抗着身体的抗议。
手指……一点点……朝着床头那个红色的、塑料的呼叫铃按钮……伸去。
距离……在剧痛中被一寸寸缩短。
年轻便衣靠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似乎陷入了浅睡。
就是现在!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个冰冷的塑料按钮!
用力……按下!
呜——呜——呜——
尖锐刺耳的蜂鸣声瞬间打破了病房的死寂!在空旷的走廊里凄厉地回荡!
年轻便衣如同被针扎般猛地弹跳起来!睡意瞬间被惊飞!他惊惶地看向我,又看向呼叫铃:“怎么回事?!”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值班护士一脸紧张地冲了进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的喉咙里发出极其痛苦、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嘶哑喘息,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抽搐(部分是剧痛,部分是伪装),眼神涣散而痛苦地看向护士,左手极其虚弱地……指了指自己缠满绷带的胸口。
“疼……好疼……这里……喘……喘不上气……” 声音破碎,带着濒死的绝望感。
护士脸色一变,立刻上前检查监护仪数据,又快速检查我的瞳孔和呼吸情况。数据确实因剧痛和激动而波动剧烈。
“可能是胸腔积液或者内出血加重!快!通知值班医生!准备推床!送抢救室!” 护士当机立断,对着门口的便衣急促地说道,同时按下了床头另一个紧急呼叫按钮!
整个病房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年轻便衣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看着护士紧张地给我连接移动监护设备,看着闻讯赶来的另一个护士推着担架车冲进来,他下意识地掏出对讲机:“队长!目标突发紧急状况!可能要送抢救……”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淹没在护士们急促的指令和担架车轮滚动的噪音中。
两个护士动作麻利地将我转移到担架车上,连接好移动监护仪和氧气。刺耳的警报声和闪烁的红灯让气氛更加紧张。
“让开!快!” 推车的护士对着挡在门口的年轻便衣喊道。
便衣犹豫了一下,看着担架上我因“剧痛”而扭曲抽搐的脸和监护仪上跳动的危险数据,终于侧身让开了通道。
担架车被迅速推出病房,沿着惨白灯光的走廊,朝着抢救室的方向疾驰而去!车轮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急促的滚动声。
冷面警官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怎么回事?!站住!”
但担架车速度很快,推车的护士也异常焦急。冷面警官只来得及看到担架车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以及年轻便衣一脸茫然地追出来的身影。
混乱!这就是我需要的!
担架车在拐角处猛地一转!没有直接去抢救室的方向!而是朝着一条通往后勤区域的、相对僻静的走廊冲去!这是护士们为了避开主通道拥挤而常走的近路!
机会!只有几秒钟!
在担架车冲过这条僻静走廊、即将再次汇入主通道的刹那!我用尽全身残存的、被剧痛和药物压榨出的最后一丝力气!被绷带缠绕的左手,如同挣脱锁链的毒蛇,猛地从担架车边缘垂下!
指尖……精准地……勾住了走廊墙壁上、一个半人高的……消防栓箱门的金属把手!
嗤啦——!
巨大的力量拉扯下,缠在左手上的绷带瞬间被撕裂!皮开肉绽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鲜血涌出!但这点剧痛在巨大的求生意志面前微不足道!
借着担架车疾驰的惯性,我的身体被狠狠地从担架车上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啊——!” 推车的护士猝不及防,被这巨大的力量带得一个趔趄,担架车失去控制撞向墙壁!移动监护仪和氧气瓶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病人!病人掉下来了!” 护士惊恐的尖叫划破走廊!
混乱!彻底的混乱!
我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野狗,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左手血肉模糊,剧痛席卷全身,眼前阵阵发黑。但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地、绝望地擂动!
逃出来了!
从病房的牢笼里……逃出来了!
虽然代价惨重,虽然前路依旧步步杀机,但至少……离开了那个被严密监控的牢笼!
身后传来护士的尖叫、闻讯赶来的其他医护人员的惊呼、还有冷面警官愤怒的咆哮和沉重的脚步声!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没有时间犹豫!
我挣扎着,用唯一能支撑的右手手肘和膝盖,不顾一切地朝着走廊深处、那片堆放着清洁工具和废弃医疗器械的、更黑暗的角落……亡命地爬去!身后,留下一道粘稠的、暗红色的血痕……
猎场……
再次展开。
倒计时……
仍在继续。
李芳……
城东……翠竹苑小区……7栋502……
72小时……
不……现在……是……
71小时……5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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