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的地面紧贴着皮开肉绽的侧脸，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带着浓重的灰尘和血腥味，呛得喉咙火辣辣地疼。左手手腕处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刚才强行勾拽消防栓门把手撕裂的伤口正汩汩地涌出温热的鲜血，在冰冷的地面上迅速晕开一小片粘稠的暗红。身体像一袋被摔碎的骨头，右臂的贯穿伤、肋下的裂口、膝盖的剧痛……所有被止痛剂暂时麻痹的伤痛在这一刻彻底苏醒，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体内疯狂穿刺！
“抓住他！”
“在那边！快！”
“封锁所有出口！他跑不远！”
冷面警官惊怒交加的咆哮、护士的尖叫、纷乱急促的脚步声、对讲机刺耳的电流噪音……如同跗骨之蛆，从身后那条灯光惨白的走廊疯狂追来！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具象！
不能停！停下就是被拖回去！就是李芳的死期！就是成为新审判者合格的“作品”！
求生的本能如同地狱熔岩，瞬间压倒了所有剧痛和眩晕！我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压抑到极致的嘶吼，用唯一还算完好的右手手肘和勉强能动的右腿膝盖，不顾一切地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摩擦、蹬踏！像一条被剥了皮的毒蛇，朝着那片堆满废弃医疗器械和清洁工具的黑暗角落，亡命地蠕动爬行！
每一次摩擦，粗糙的地面都刮蹭着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身后，那道蜿蜒的、粘稠的血痕，在惨白的地灯光线下，如同一条指向地狱的猩红路标！
近了！
那片散发着消毒水和陈旧灰尘气息的阴影就在眼前！一个倾倒的、半人高的医疗废物垃圾桶，一个靠在墙边、装着拖把水桶的清洁车，还有几个盖着防尘布、形状不明的废弃设备……
就是那里！
我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将身体撞进垃圾桶和墙壁形成的狭窄缝隙里！同时，左手不顾剧痛，胡乱地抓住清洁车上一条脏污的、半湿的灰色大号抹布，用力一扯！
哗啦！
水桶被带倒，脏水泼了一地！散发着刺鼻消毒液气味的污水瞬间冲刷了一部分我爬行留下的新鲜血迹，也掩盖了我藏身缝隙入口处的地面！
身体死死蜷缩进黑暗的角落，背部紧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将那条扯下的湿抹布胡乱地盖在自己沾满血污的上半身和头上！浓烈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血腥味直冲脑门，几乎令人窒息。我屏住呼吸，连颤抖都不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肋下尖锐的疼痛，发出沉闷的巨响。
脚步声！纷乱的脚步声瞬间冲到了这条僻静走廊的入口！
“血！有血迹！” 年轻便衣惊惶的声音响起。
“这边！他往这边跑了！” 另一个声音急促喊道。
“血迹被水冲淡了！分头搜！仔细检查每一个角落！” 冷面警官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滔天的怒火，“他受了重伤！跑不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
强光手电筒刺眼的光柱如同探照灯，瞬间撕裂了走廊的昏暗！光柱在墙壁、地面、废弃设备上疯狂扫射！好几次险险地扫过我藏身的垃圾桶边缘！光线穿透抹布粗糙的纤维缝隙，刺得我紧闭的双眼都在灼痛！
脚步声在附近徘徊！有人粗暴地踢翻了旁边一个空的纸箱！有人用手电筒照着清洁车下面！粗重的喘息和衣料摩擦的声音近在咫尺！死亡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巨石，死死压在胸口！
“这里没有！”
“垃圾桶后面看看！”
一只穿着警用皮靴的脚，猛地踢在我藏身的垃圾桶上！
咚！
沉重的金属垃圾桶发出闷响，震得我紧贴墙壁的身体一阵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衣！
“空的！后面是墙！” 踢桶的警员喊道。
光柱移开了。
“妈的！难道飞了不成？！” 冷面警官暴躁地咒骂，“去那边！看看消防通道！”
脚步声和光柱朝着走廊另一端快速移动，最终消失在拐角处。喧闹声渐渐远去。
暂时……安全了？
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一丝，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左手腕的伤口还在不断渗出温热的液体，黏糊糊地浸透了盖在身上的脏抹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肺部像破旧的风箱。
不能停留！这里随时会被重新搜索！而且……失血过多……我会死在这里！
倒计时……李芳……
口袋深处……那部冰冷的手机……是唯一的希望！
我用颤抖的、沾满血污的右手，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从贴身病号服左胸口袋那个隐蔽的夹层里，掏出了那部屏幕布满蛛网状裂痕的旧手机。
屏幕……竟然还亮着微弱的、惨白的光。电量……低得吓人。
没有新的短信。没有通话。
只有……屏幕中心……一个不断闪烁的、猩红色的……倒计时！
69:42:15
时间……在疯狂地流逝！
下方，一行冰冷的小字：
指令状态：激活中
激活中……它在等我行动……在等我证明自己配得上这“S级权限”……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心头。我现在这个样子……一个连爬行都困难的废人……怎么去城东？怎么找到翠竹苑7栋502？怎么制造一场“意外坠楼”？
嗡——！
手机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短信！屏幕画面瞬间切换！
一张……极其清晰的、高分辨率的……城市电子地图！
地图中心，一个猩红的、不断闪烁的光点！定位……正是我此刻藏身的医院位置！
一条由无数细小的、闪烁的绿色箭头组成的路线，从医院的红点出发，如同精密的电路图，在复杂的城市街道网络中快速延伸、转折……最终……精准地指向了地图东北角的一个位置！
那里，一个刺眼的、旋转的骷髅头标记，清晰地标注着：
翠竹苑小区 7栋
路线图！S级审判者……直接给我规划了逃亡和行动路线？！
紧接着，路线图下方，一行冰冷的文字浮现：
载具坐标：后勤区B2出口，灰色厢式货车（车牌：东A·X7431），钥匙在左前轮内侧。
补给：车内。
倒计时：69:41:30
载具？补给？
心脏猛地一跳！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光！虽然这微光来自地狱！
他（她）……早就安排好了？！连逃亡工具和“作案”补给都准备好了？！
这算是什么？对新“作品”的……保姆级服务？！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操控的冰冷屈辱，如同毒液般在心底蔓延。但同时……一股求生的本能，也在这绝望的指引下，疯狂滋生！
后勤区B2出口……灰色厢式货车……钥匙在左前轮内侧……
目标清晰了！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愤怒或恐惧！
活下去！完成指令！或者……找到反杀的机会！
我死死攥紧冰冷的手机，将那点微弱的光源熄灭。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挣扎着从脏污的抹布下爬出。右手手肘和右腿膝盖再次成为支撑点，拖着剧痛难忍的身体，朝着记忆中医院后勤区的方向，沿着墙壁的阴影，一瘸一拐地、亡命地挪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左手腕的伤口随着动作不断涌出鲜血，滴落在冰冷的地面，在昏暗的光线下并不显眼，但依旧是一条危险的血线。我只能尽量用身体蹭着墙壁，用墙壁上的灰尘勉强掩盖。
避开主通道。穿过堆放医疗耗材的库房。钻过一道半开的防火门。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重的消毒水和洗涤剂味道。这里是后勤清洁区域。灯光更加昏暗，地面湿滑。
B2出口……就在前面！一道厚重的、刷着绿漆的金属防火门！旁边墙上贴着指示牌。
门外……是医院背面的卸货区和停车场。夜色浓重，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投下惨淡的光晕。
一辆灰色的、半旧的厢式货车，静静地停在不远处的阴影里。车牌……东A·X7431！
就是它！
心脏狂跳！希望和巨大的危险感同时攫住了我！
我警惕地环顾四周。卸货区空无一人。只有远处医院大楼的灯光和隐约的警笛声（可能是其他方向传来的）。冷面警官他们应该还在医院内部搜索。
机会！
我像一道扭曲的影子，紧贴着墙壁，朝着那辆灰色货车亡命地挪动！距离在剧痛中被一寸寸缩短！
终于挪到货车驾驶室旁！冰冷的金属车身紧贴着身体。我喘着粗气，冷汗混合着血水不断流下。按照指令，右手颤抖着伸向左前轮内侧……
指尖……在冰冷的轮胎内侧和轮拱罩的缝隙里……摸索着……
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金属物体！
钥匙！
一把普通的、挂着塑料牌的车钥匙！
狂喜瞬间冲上头顶！天无绝人之路？！审判者……至少在“服务”上很到位！
我死死攥住钥匙，用尽力气撑起身体，左手忍着剧痛，摸索着抓住驾驶室的门把手。
咔哒。
车门解锁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拉开车门，一股混合着机油、灰尘和某种……淡淡化学药剂的味道扑面而来。驾驶室里很简陋。我几乎是爬着将自己摔进了驾驶座。座椅冰冷坚硬。
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冰冷的空气和危险的气息。狭小的空间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喘息着。汗水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
钥匙插入锁孔。手指因剧痛和紧张而剧烈颤抖。
转动！
嗡……咔……咔咔……
引擎发出一阵沉闷的咳嗽声，挣扎了几下……终于……轰然启动！
低沉的引擎轰鸣声在寂静的卸货区响起，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
成了！
目光扫向副驾驶座。那里放着一个黑色的、看起来很普通的双肩背包。
补给？
我一把抓过背包，拉开拉链。
里面没有武器。没有现金。
只有几样东西：
一套深蓝色的、沾着些许油污的连体工装。
一顶同样脏兮兮的棒球帽。
一个边缘磨损的棕色旧皮夹，里面塞着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和一张同样破旧、照片模糊的□□（名字：王强）。
一板强效止痛药（布洛芬缓释胶囊）。
两卷弹性绷带。
一小瓶医用酒精和几片独立包装的无菌纱布。
最后……是一个老旧的、屏幕很小的……一次性预付费手机（俗称“黑卡手机”）。手机下面，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我颤抖着拿起纸条，展开。
上面是打印出来的、冰冷的几行字：
换上衣服。
止痛药，两粒。
处理伤口。
用新手机。
按导航走。
倒计时：69:18:07
——S
指令……精确到每一个步骤。
我就像他（她）手中一个被输入了程序的机器人。
巨大的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但冰冷的理智告诉我，这是唯一的选择。
没有犹豫。我抓起那板止痛药，粗暴地抠出两粒，甚至没有水，直接干咽了下去！苦涩的药粉黏在喉咙里。然后，抓起酒精、纱布和绷带，用牙齿配合着右手，极其笨拙、粗暴地处理左手腕那道狰狞的伤口！酒精淋在翻卷的皮肉上，带来钻心蚀骨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闷哼出声！但我死死咬着牙，用纱布按住伤口，再用绷带死死缠紧！动作仓促而血腥。
接着，挣扎着脱下染满血污的破烂病号服。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布满伤口和淤青的上身，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套上那件散发着机油味、尺码明显偏大的深蓝色连体工装。拉链勉强拉到胸口。戴上那顶压得很低的脏棒球帽。
镜子里（后视镜）……一个脸色惨白如鬼、眼神冰冷死寂、穿着不合身工装的“工人”形象……取代了病床上那个濒死的囚徒。
止痛药似乎开始生效，剧痛被压制到可以忍受的程度。失血的眩晕感依旧强烈。
拿起那个老旧的一次性手机。开机。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桌面上只有一个图标——一个猩红的、旋转的“S”字母。点开。
正是刚才在医院里看到的那张城市电子地图！猩红的光点定位在这辆货车上。闪烁的绿色路线箭头，清晰地指向城东！翠竹苑！
倒计时……在屏幕顶端……鲜红地跳动着：
69:15:43
没有选择！
我挂上档位（手动挡，生疏但勉强能操作），松开手刹。
灰色的厢式货车，如同夜色中悄然滑出的幽灵，缓缓驶出医院背面的卸货区，一头扎进了前方被霓虹和黑暗分割的、巨大而冰冷的城市丛林。
后视镜里，医院大楼的灯光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拐角。
猎场……
城市猎场……
以最残酷的方式……
重新铺开。
副驾驶座上，那部一次性手机的屏幕，幽幽地亮着。猩红的路线如同血管，在城市的地图上蔓延。终点……那个旋转的骷髅头标记……翠竹苑7栋……越来越近。
倒计时的数字……冰冷地……跳动着。
69: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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