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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染血的福音

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和血腥味的空气,像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肺叶。每一次挣扎着向前爬行,后背和腿上被管道锈片撕裂的伤口都在疯狂地尖叫,温热的血液混合着冰冷的污水,不断浸透早已褴褛的衣物。身后,子弹撞击管壁的恐怖巨响和灼热气浪如同跗骨之蛆,死亡的尖啸擦着脚踝飞过,在狭窄的金属管道内疯狂回荡,几乎震破耳膜!

“呃啊——!” 一颗跳弹擦过小腿肚,带起一溜血肉!剧痛让我眼前一黑,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几乎失去平衡!牙齿死死咬进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带来一丝病态的清醒。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郑□□的咆哮、警察的怒吼,隔着厚厚的管道壁,依旧如同闷雷般隐隐传来:

“他跑不远!”

“封死所有出口!”

“通知地面!包围厂区!一只苍蝇也别放出去!”

跑!活下去!找到审判者!撕碎他!

这个念头,混合着父亲那张模糊却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血腥侧脸,还有林秀娟最后凝固着怨毒与解脱的眼神,如同地狱的熔岩,在胸腔里疯狂燃烧,压榨出最后一丝力气!我像一条被剥了皮的蛇,在冰冷、黑暗、布满致命障碍的管道里,凭着本能亡命蠕动!

不知爬了多久,爬了多远。时间在绝对的黑暗和极致的痛苦中被无限拉长。意识在失血、缺氧和剧痛中反复沉浮。唯一清晰的,是紧贴在胸口、那张如同烙铁般滚烫的照片。它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我的皮肤,也在灼烧着我的灵魂。

父债……父债……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边缘,前方,极其微弱地,透进来一丝……光?

不是警灯的红蓝光芒,也不是应急灯的惨绿。是一种……灰蒙蒙的、属于外界雨夜的光线?还有……风声?雨声?!

出口!

濒死的身体被这微弱的光线重新注入了力量!我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意义不明的低吼,手脚并用,朝着那点微光,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了过去!

管道尽头,是一个同样锈蚀严重、被几根扭曲钢筋半挡着的出口栅栏。外面是倾盆的暴雨,冰冷的雨水顺着缝隙灌了进来,带来一股清新的、却依旧带着铁锈味的空气。

我用被血污和污泥包裹的手,不顾一切地掰扯着那些锈蚀的钢筋。剧痛从指尖蔓延到肩膀,但求生的意志压倒了一切!终于,“嘎吱”一声刺耳的金属呻吟,一根钢筋被我生生掰弯,露出了一个勉强能挤出去的豁口!

冰冷的雨水瞬间劈头盖脸浇下!刺骨的寒意激得我浑身一哆嗦,却也带来一丝病态的清醒。我挣扎着,如同破茧而出的怪物,极其狼狈地从管道口摔了出去,重重砸在冰冷、湿滑、长满荒草的地面上。

这里……是轴承厂废弃厂区的边缘?身后是巨大的、如同钢铁巨兽残骸般的车间轮廓,在暴雨中沉默矗立。前方,隔着铁丝网和倒塌的围墙,是城市郊区荒凉的公路和更远处影影绰绰的建筑黑影。

警笛声!由远及近,凄厉地撕破雨幕!红蓝交替的警灯光芒,在厂区大门方向疯狂闪烁!追兵!他们封锁了出口!

不能走正门!

目光在雨幕中疯狂扫视!围墙……铁丝网……一个被雨水冲刷得几乎坍塌的、堆满建筑垃圾的豁口!

就是那里!

我拖着剧痛难忍、几乎失去知觉的伤腿,像一条垂死的野狗,连滚带爬地扑向那个豁口!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泥浆灌进嘴里、鼻子里,呛得我剧烈咳嗽!手掌和膝盖在尖锐的建筑垃圾上摩擦得血肉模糊!

终于爬过豁口!冰冷的公路沥青紧贴着身体!远处,刺眼的车灯划破雨幕,正朝着厂区大门疾驰而来!是警车!

跑!必须立刻消失在城市的阴影里!

我挣扎着爬起,肋下的伤口和膝盖的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公路对面,是一片同样废弃的、等待拆迁的城中村。低矮破败的房屋在暴雨中如同鬼影,大部分窗户黑洞洞的,只有零星几盏昏黄的灯火在雨幕中摇曳。

目标!那几盏灯火中,最偏僻、最不起眼的一盏!

我跌跌撞撞地横穿公路,一辆疾驰而过的卡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和鸣笛声,巨大的车灯如同探照灯扫过我的身体!司机惊恐的叫骂声被淹没在雨声里。我毫不停留,一头扎进城中村迷宫般狭窄、泥泞、散发着垃圾恶臭的小巷。

雨水冲刷着脸上的污泥和血迹,带来短暂的清凉,却冲刷不掉心底那冰冷沉重的烙印。胸口那张照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烫在那里。父亲的侧脸,耳垂下的黑痣,祭坛上扭曲的躯体……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回,与林秀娟喷涌的鲜血、郑□□冰冷的枪□□织在一起,形成一幅扭曲的地狱绘卷。

审判者……你在哪?你到底是谁?!

凭着模糊的记忆和对城市边缘地带的了解,我在如同蛛网般错综复杂的巷子里亡命穿行。每一次拐弯都像是在和死神擦肩,每一次停下喘息都感觉身后有追兵的脚步声。警笛声时远时近,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终于,在一条最深、最破败的死胡同尽头,我看到了那扇熟悉的、油漆剥落、布满铁锈的旧铁门。门缝里,透出极其微弱、昏黄的灯光。

这里是老城区边缘一处几乎被遗忘的旧仓库,属于一个早已倒闭的街道小厂。仓库的看门人,一个沉默寡言、瘸了一条腿的孤老头,姓胡。几年前,我处理一桩涉及边缘人群的心理案件时,曾偶然帮过他一次,他欠我一份人情。这个地方,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暂时避开警方和审判者耳目的藏身之处。

我靠在冰冷的、湿漉漉的铁门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味。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带来刺痛。我抬起沾满污泥和血污的手,在门上急促地、按照某种特定的节奏敲击了几下。

咚…咚咚…咚…

短暂的死寂。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

门内传来极其轻微的、拖沓的脚步声。接着,是门锁被打开的“咔哒”声。

铁门被拉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泄出,照亮了门外雨夜的一小片泥泞。

一张布满深刻皱纹、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脸出现在门缝后。浑浊的眼睛在看到门外如同血人般的我的瞬间,猛地收缩了一下,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骇。是胡老头。

“钟……钟教授?”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是我……”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几乎发不出声,“老胡……帮帮我……外面……警察在抓我……”我艰难地喘息着,身体因为失血和寒冷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胡老头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又警惕地扫视了一下我身后黑洞洞的雨巷。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似乎在经历着巨大的挣扎。最终,一丝复杂的、混杂着恐惧、怜悯和某种下定决心的光芒在他眼中闪过。

“……进来!”他猛地拉开铁门,侧身让开通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急促,“快!”

我几乎是跌撞着扑进了门内。温暖(相对外面而言)而浑浊的空气瞬间包裹了身体,带着浓重的灰尘、霉味和劣质烟草的气息。仓库内部堆满了各种废弃的机器零件和蒙尘的杂物,像一个巨大的钢铁坟墓。角落里,一盏悬挂着的、蒙着厚厚灰尘的白炽灯泡发出昏黄摇曳的光。

铁门在我身后被迅速关上、反锁。沉重的落锁声隔绝了外面冰冷的雨幕和刺耳的警笛,带来一种短暂、却无比脆弱的虚假安全感。

“老天爷……你这是……”胡老头看着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我,声音都在发抖。他跛着脚,动作却异常迅速地拖过一个破旧的、满是油污的麻袋,示意我坐下。

我瘫坐在冰冷的麻袋上,背靠着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齿轮状废铁。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如同潮水般涌来,眼前阵阵发黑。我死死咬着牙,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行!还不能倒下!

“老胡……”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有……有干净的水吗?还有……剪刀……布条……”

胡老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但还是立刻转身,跛着脚跑到仓库深处一个用破木板隔出来的小隔间里,很快端出来一个磕掉瓷的破脸盆,里面是半盆还算干净的清水,还有一把锈迹斑斑但还算锋利的剪刀和几条洗得发白、同样破旧的布条。

“就……就这些了……”他声音发颤,把东西放在我面前。

“谢谢……”我顾不上许多,一把抓过剪刀,用尽力气剪开左臂和小腿上被血浸透、黏在伤口上的破布。冰冷的剪刀触碰到翻卷的皮肉,带来钻心的剧痛,让我闷哼出声。伤口很深,皮肉外翻,边缘沾满了污泥和铁锈,鲜血还在不断渗出。小腿肚上被跳弹擦过的伤口更是火辣辣地疼。

我用清水(冰冷刺骨)粗暴地冲洗着伤口,试图洗掉污泥和锈迹。剧痛让身体剧烈地颤抖,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胡老头在一旁看着,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忍,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

简单冲洗后,我拿起那几条破布条,用牙齿配合着没受伤的右手,死死勒紧左臂和小腿上的伤口,试图止血。动作笨拙而粗暴,每一次勒紧都带来眼前发黑的剧痛。

做完这一切,我已经近乎虚脱,瘫在冰冷的齿轮上,剧烈地喘息着,眼前金星乱冒。仓库里死寂一片,只有我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和外面隐约传来的、永不停歇的雨声。

“钟教授……”胡老头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哭腔,“外面……外面全是你的事!电视上……广播里……都说是你杀了人!杀了警察!还杀了那个可怜的女人!你……你到底……”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困惑。

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里的疯狂、绝望和深入骨髓的冰冷,让胡老头吓得后退了一步,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不是我……”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是他们……在陷害我……一个疯子……还有……警察……”

我停顿了一下,胸口那张照片的灼热感无比清晰。一个念头,如同毒蛇,悄然钻出。

“老胡……”我挣扎着坐直身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急切,“帮我个忙……只有你能帮我了……”

胡老头惊恐地看着我。

“我需要……知道二十年前一件事……”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捕捉他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西郊……活祭案……那座被烧掉的教堂……”

听到“活祭案”三个字,胡老头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瞳孔瞬间收缩!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如同见了鬼一般!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一个废弃的铁桶,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不……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恐惧,双手胡乱地挥舞着,“那都是老黄历了!跟我没关系!钟教授!你……你别问我这个!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反应激烈得超乎寻常,身体筛糠般抖动着,眼神躲闪,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知道!他绝对知道些什么!而且……非常害怕!

心脏猛地一跳!审判者指引我来这里,难道不仅仅是为了藏身?!胡老头……他认识我父亲?!他参与了当年的事?!

“老胡!”我猛地提高音量,声音因急切而更加嘶哑,“看着我!看着我!你认识钟振国吗?!我父亲!钟振国!二十年前,西郊轴承厂的技术员!后来在事故里死了!告诉我!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钟……钟振国?!”胡老头像是被这个名字狠狠刺了一下,身体猛地一僵!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

他死死地盯着我沾满血污的脸,又像是透过我,看到了某个存在于遥远过去的、令他极度恐惧的幻影。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

嗡——嗡——!

我贴身口袋里,那部如同附骨之疽的手机,再次疯狂地震动起来!

又是审判者!

胡老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吓得浑身一哆嗦,惊恐地看着我。

我颤抖着掏出手机。屏幕上依旧是未知号码。这一次,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强制弹出的、不断闪烁的鲜红倒计时:

00:00:10

十秒?!

倒计时下方,一行冰冷的文字浮现:

旧友重逢,感动吗?

可惜,叙旧时间结束了。

胡守财知道得太多了。

清理掉他。

这是你最后的投名状。

——谦卑的审判者

清理掉他?!

最后的投名状?!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审判者!他连这里都知道!他连胡老头都知道!他一直在看着我!像看着笼子里挣扎的老鼠!他不仅要我背负父辈的血债亡命天涯,还要我手上沾满无辜者的鲜血!成为他真正的、无可辩驳的“作品”?!

倒计时的数字在疯狂跳动!

00:00:09… 08… 07…

胡老头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看着我手中疯狂闪烁的手机,又看看我脸上瞬间扭曲到极致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惊叫,转身就想往仓库深处跑!

“不——!!!”

我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那不是对审判者的屈服!而是被逼入绝境、被彻底玩弄、被推向地狱深渊的、歇斯底里的狂怒和绝望!

倒计时跳到 00:00:05!

身体比意识更快!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只剩下最原始的反扑本能!我猛地从冰冷的齿轮上弹起!剧痛被疯狂的肾上腺素暂时压制!沾满血污的右手,如同闪电般探向插在腰间的、那把冰冷的警用手枪!

拔枪!上膛!冰冷的枪口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泽!

“别过来!!”胡老头发出凄厉的尖叫,跛着脚拼命想逃!但他太老了,动作迟缓!

倒计时 00:00:03!

枪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个惊恐万状、如同风中残烛般的佝偻背影!

审判者!你要看是吧?!你要我成为恶魔是吧?!

好!我成全你!

但死的……绝不会是他!

在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在胡老头绝望的瞳孔因恐惧而放大的刹那!我猛地调转枪口!

砰!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封闭的仓库里疯狂炸响!如同惊雷!灼热的子弹带着我所有的愤怒、冤屈和绝望的嘶吼,狠狠地射向——仓库顶棚那盏悬挂着的、昏黄摇曳的白炽灯泡!

啪!哗啦——!

灯泡应声而碎!玻璃碎片如同冰雹般四散飞溅!昏黄的光源瞬间消失!整个巨大的仓库,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的黑暗!只有子弹打在顶棚钢梁上溅起的火星,如同鬼火般一闪而逝!

“啊——!”胡老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黑暗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扑倒在地!

黑暗!浓稠如墨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仓库外,警笛声仿佛就在咫尺之遥!刺耳的刹车声!纷乱的脚步声!郑□□那熟悉的、带着滔天杀意的咆哮穿透雨幕和铁门,如同死神的宣告:

“钟谦!我们知道你在里面!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完了!彻底暴露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黑暗成了我唯一的掩护!没有时间了!

我像一头瞎眼的困兽,凭着刚才对仓库布局的模糊记忆,朝着记忆中堆放废弃油桶的方向,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身体撞在冰冷的铁桶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找到了!

我用沾满血污的手,粗暴地拧开一个油桶锈死的盖子!浓烈刺鼻的汽油味瞬间弥漫开来!如同死亡的邀请!

审判者!你要猎场?你要看戏?!

我让你看个够!

我摸索着,从满是油污的地上捡起胡老头掉落的、那盒廉价火柴!手指因剧痛和寒冷而颤抖得厉害!划!第一根!断了!第二根!哧啦……微弱的火苗在绝对的黑暗中亮起,如同风中残烛,映亮了我沾满血污、扭曲疯狂的脸!

“钟谦!别做傻事!” 门外,郑□□的咆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想想后果!”

后果?!我还有什么后果?!

火苗!微弱!却带着毁灭一切的温度!

我猛地将燃烧的火柴,狠狠地、决绝地……扔进了敞开的汽油桶里!

轰——!!!

一道刺眼的、橘红色的火舌,如同地狱的恶龙,猛地从油桶口咆哮着冲天而起!瞬间撕裂了浓重的黑暗!巨大的火光照亮了整个仓库!堆积的杂物、废弃的油渍、破旧的麻袋……一切可燃物在高温和汽油的助燃下,发出噼啪的爆响,火焰如同贪婪的巨兽,疯狂地蔓延开来!浓烟滚滚,带着刺鼻的焦糊味!

热浪扑面而来!灼烧着皮肤!

“着火了!快救火!”

“疯子!他放火了!”

“破门!快破门!”

门外瞬间乱成一团!惊恐的呼喊、撞击铁门的巨响、水枪喷射的水流声……交织成一片!

火光!浓烟!混乱!

这就是我制造的混乱!唯一的生路!

我最后看了一眼在火光边缘、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的胡老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丝茫然的、劫后余生的呆滞。

父债……父债……

审判者……这投名状……你满意了吗?!

我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撞向仓库侧面一扇早已锈死、被杂物半掩着的、布满灰尘的旧窗户!

哗啦——!!!

腐朽的木质窗框和布满蛛网的玻璃被瞬间撞得粉碎!冰冷的雨水和狂风裹挟着玻璃碎片,劈头盖脸地砸了进来!

窗外!是仓库后面更深、更黑暗的、堆满工业废料和荒草的泥泞空地!

我像一枚出膛的炮弹,带着满身的火焰灼痕、玻璃碎屑和淋漓的鲜血,不顾一切地扑进了外面冰冷的雨夜和泥泞之中!

身后,是仓库里冲天而起的熊熊烈焰!是警察惊怒的吼叫!是消防水龙喷射的哗哗声!是警笛凄厉的嘶鸣!

前方,是更加浓重、更加危险的黑暗!是审判者精心布置的、步步杀机的猎场!

我趴在冰冷的泥水里,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烟灼伤喉咙的剧痛。雨水冲刷着身上的血污和灼痕,带来刺骨的冰冷。我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穿透雨幕,望向城市中心那片被霓虹和黑暗分割的巨大丛林。脸上混杂的污泥、血水、玻璃碎屑和疯狂,在身后冲天火光的映照下,如同涂抹了一层来自地狱的油彩。

猎场……

审判者……

游戏……还没结束!

我沾满污泥和鲜血的手,死死地攥紧了插在腰间的、那把冰冷的警用手枪。枪管上,还残留着射击后的余温。

跑!

活下去!

找到他!

然后……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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