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巾蒸腾的热气将餐厅暖黄的光晕开。余夜霜还沉浸在电影的悲剧中,眼角泛着用力擦过的红。
“谢谢。”他声音里带着点鼻音,伸手想接过路飞光手里的毛巾。
路飞光执过他的手腕,动作轻柔地帮他擦拭:“手先别碰眼睛。”
毛巾与手掌的温度让余夜霜稍微回神,被人目睹流泪的尴尬涌上的心头。
路飞光一直留意着余夜霜,直到确认他是真的平缓了才将点单的平板递过去:“看看想吃什么?”
余夜霜摇了摇头,随眼微动的睫毛低垂着,语气仍留着未散尽的闷:“你决定就好。”
餐上得很快。当满满一勺沾着椰香的糯米入口的瞬间,余夜霜的眼睛微微睁大。
软糯的米粒与芒果的香甜在舌尖化开,本来萦绕在心头的伤感突然被冲淡了很多。等吃到第二勺后,余夜霜拧着的眉已经完全舒展开了。
诚然——悲伤会让人低迷,但美食往往能更快地治愈它。真好吃!
“这道菜叫什么?”余夜霜夹起一块裹着绿色酱汁的肉。
路飞光还没来得及提醒,就听到了吸气声,抬头一看,余夜霜正被辣的一嘶一嘶吐着舌尖。
“是绿咖喱鸡。会有点辣。”路飞光立马把荔枝冰递到他唇边,“含着,别猛咽下去。”
直到喝完大半杯,火辣辣的刺痛才算止住,余夜霜揉揉发麻的嘴唇和脸颊,大脑还有些宕机。
路飞光将那盘菜挪开,指着换过来的柠檬鱼说:“试试这个。那道太辣就别吃了。”
吃到最后,一桌菜除了糯米饭外,就只有那份木瓜沙拉剩得最少。所以临走前,路飞光特意又打包了一份,他还跟经理提建议:泰式炒河粉少放点洋葱,我朋友不喜欢吃洋葱。
秉持着顾客是上帝的原则,经理欢笑着送走两位上帝,转头就在心里吐槽:泰式炒河粉少放点洋葱,那还是泰式炒河粉吗。你朋友不喜欢洋葱,难道就是洋葱的错吗?你是真把朋友当上帝了。
*
夜晚的霓虹灯将两人的影子映在柏油路上,时而交错时而分离。余夜霜走到公交站牌前,指尖沿着复杂的线路图研究:“这里有你能坐的公交吗?”
路飞光还以为是余夜霜累了,提议:“直接打车吧。”
“行,那你注意安全,”余夜霜从路飞光的肩上拿回自己的包,抽出两张钞票塞进路飞光的手心,“那,我就先走回去了。”
路飞光笑容僵在脸上:“这什么意思?”薄薄的两张红钞此刻仿佛千斤重。
“一半的饭钱。”余夜霜一回想刚才账单上的数字,胃就发紧。
他不太了解普通人跟朋友在外边吃饭时有什么“规矩”,但看着路飞光不太好的脸色,他有些不确定地问:“我付一半……应该没问题吧?”
路飞光好笑又无奈地用手指轻点了点余夜霜的额头:“是我想跟你吃饭,还要你给钱?把我当什么了。”不由分说地抢过余夜霜的包,把钱重新放了回去。
“下次你再提给钱,可就别怪我用一些非常手段来表达我的不满了……”路飞光故意拖长尾音,带着不着调的“威胁”。
余夜霜不想占别人便宜,况且,几百块的饭和从家里带的饭性质也不一样。但在路飞光“威胁”的眼神中,只能咽下拒绝。
两人走到路边,余夜霜抬手帮路飞光拦了一辆空车:“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今天,也谢谢你了。”
“你就这么想让我回家?”路飞光换上低落的语气佯装可怜。
难道我应该不想你回家吗?余夜霜不解。
故意逗人的路飞光大手一揽,圈住余夜霜的肩膀,对着摇下窗的司机摆了摆手:“抱歉啊师傅,我们不走。”他勾着嘴角,欣赏了一会儿余夜霜满脸意外的表情,凑到他耳边,“我临时填了留校。准备好度过一个有我的周末了吗?”
*
难得平静的宿舍里,余夜霜正在解一道数学大题。
路飞光从外边回来,看到余夜霜眉头紧锁的样子,拆开打包的沙拉走到他身边:“吃点甜的,激发大脑活力。”
余夜霜摇摇头,推开盒子。
路飞光一只手撑在桌面,俯身去看余夜霜纠结的那道题。
“你思路完全没问题的。”他指着余夜霜纠结的地方说出看法,“一般标准答案的过程都会完整到有点繁琐。比如这里,答案多展开了两次。虽然数学大题不赞成过度简写,但这种一般写出得分点就够了。”
“有时候答案详细到像喂饭的程度,其实是防止有些人看不懂正常简化版的答案。所以你不用太纠结那些。”路飞光边说边戳了一块木瓜递给余夜霜,“说实在的,这种校内自编题,做起来对你已经没什么价值了。”
余夜霜当然知道校题的含金量不算高,但学校的题库里,也不可能都是高质量的好题。
路飞光把余夜霜的桌上的题本推到一边,拉过一张椅子,大咧咧坐到余夜霜旁边:“来吧,别看数学了。是时候进行一场英语风暴了。”
余夜霜就这样被路飞光拉着练了一个多小时的英语,中途还要时不时被投喂个木瓜,逐渐面如土色……他眼神幽幽看向依旧十分起劲儿的路飞光:“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直说,没必要非得撑死我。”
路飞光嘴巴一张:“Satisfied满意的。”
……余夜霜无话可说,冷漠地转头背词句,拒绝食物攻击。
*
“班长班长!昨天的电影怎么样?”关禾茉蹦蹦跳跳到余夜霜附近。
“很好看。”可能是因为有个悲剧结局,所以格外让人记忆深刻。
“是吧是吧!那你们有没有哭很惨啊?”她迫不及待想验证,周围的朋友里边,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看爱情片会哭。
在关禾茉期待的眼神中,余夜霜沉默了。要怎么说呢?他哭惨了?会不会有点……
“呃——路飞光应该是没有哭。”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就是把另一边画上重点。
“啊?”关禾茉失望叹气。难道真的只有她会对着俗套的爱情片肝肠寸断吗?她这样绝望地想着,丝毫没注意余夜霜的回答里,只说了一个人。
*
月考成绩出来前的这几天,余夜霜每天都忙着熟悉学生会安排的任务。这天结束,他被叫到办公室。
高玲正在挑讲座上发言的人选,她问余夜霜:“学生会那边的工作,你能推掉吧。”
“这次讲座因为只有高一参加,人手一直不够。如果请假,不一定会通过。”余夜霜实话实说。高玲如果要选他去互动,他最多尽力去跟马倚娩商量,把时间跟其他人调一下。
高玲靠着椅背,沉默半晌后挥挥手:“行了。你先回去吧。”门一关上,她眼珠一转,拨了通电话:“喂,高主任。是,我有个事儿想麻烦您……”
*
星期三下午,高一各班学生陆续入场。
余夜霜正在后台跟新媒体部的人确认放映顺序。
“学弟,你来一下。”
余夜霜一转头就看到了怒容未消的马倚娩,跟着对方走到一边:“怎么了学姐?”
“气死我了!刚刚被我们班主任叫过去,一开口就让我把你手上的任务交给其他人,让你马上回班,说准备什么发言稿。”马倚娩无语极了,她跟班主任一顿据理力争,但没起丝毫作用。
余夜霜也感到突然。但他现在更担心的是,把他的任务临时交给别人,一定会打乱大家已经熟悉的整体节奏……
马倚娩看出了余夜霜的想法,立马安慰他:“你别担心。你的活我来接手。你们班的互动顺序是第一个,你现在赶紧回去熟悉一下稿子,免得你们班主任再说你什么。”
而等余夜霜快速处理好手上的事情回班后,看见高玲的那一刻,立马就都明白了。
对他的出现显然预料之中的高玲随意瞥了一眼,轻飘飘吐出一句:“回来了就去后边坐着吧。”
*
路飞光带着纪检部迅速点完人,拿着签到册来到后台却没看到余夜霜。他拦了一个眼熟的组织部干事问。
对方说,余夜霜好像是被部长叫走了。
路飞光找了一圈,看到马倚娩,立马走上去:“学姐,打扰。我想找一下你们部门的余夜霜,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马倚娩对路飞光很有印象。
这几天熟悉活动流程,这人不在自己部门待着,反赖在她们部,黏在余夜霜旁边,一问就说是同班同学关系好。
一想到同班,马倚娩就气不打一处来:“被你们班主任莫名其妙叫回去了。”她忍不住抱怨,“诶?你们班是没其他人了吗?非逮着他去发言互动。”
说完,注意到路飞光不太好的脸色,收了口:“不好意思,我就是对你们班主任不满,没其他意思。”
路飞光勉强笑笑,表示明白。转身把签名册扔给部里其他人,借口去上厕所。
*
余夜霜正闭着眼睛默默背稿子,手上一空,他睁开眼。
路飞光两指夹着抽走的稿子,吊儿郎当地问:“要不要一起去厕所啊。”
余夜霜没心情陪他闹,伸手示意他把稿子还回来:“你怎么在这?部门工作结束了?”
“没有啊。拿着册子让人签名的事儿,谁都能干。”路飞光直接把稿子对折装进口袋,“陪我去卫生间,行不行?”说完也不管余夜霜同不同意,拉起人就走。
余夜霜站在卫生间外的拐角处,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说:“你要去就快去,我就在这等。
路飞光耸耸肩:“我其实不是很想上。”
余夜霜转头就走。
“等等,不如你再陪我去趟办公室拿工作牌?”路飞光拦在余夜霜前边,大脑疯狂思考。
“如果是拿干事们要佩戴的工作牌的话,你不觉得现在才去有点晚了吗?”余夜霜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冷冷开口,“你现在跑着去拿应该还来得及。”
“好吧,其实是逗你的。牌子刚刚就发下去了。”路飞光摊摊手。
无聊。余夜霜推开他。
“但我不想你回去。认真的。”路飞光紧紧攥住余夜霜与他错身而过时摆动的手腕。
“……别闹了。”余夜霜声音透着几分无奈。
“我没闹。”路飞光神色平静,“回去又能干什么?她今天就没打算让你发言。你不知道吗?”他把声音压低,像是怕话语刺痛谁。
空气安静三秒。
余夜霜转身,带着心知肚明的浅笑:“我知道啊。”还开解似得拍拍路飞光紧绷的手。
路飞光喉结滚动,试图从余夜霜的语气里找出一丝不满、委屈、愤怒或伤心,但都没有。
那双眼眸一如既往的明澈,眼黑的一抹幽深为整个眉眼平增一丝冷冽的温柔。
“但不管她想干什么。”余夜霜从路飞光的口袋里摸出稿子,“作为班长,该我准备的事,我就必须要准备好。”抬眼一片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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