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
新生已换上的统一的校服,整个校园显得格外整齐。
不同于普通的运动服,华林的每个年级都有不同款式的专属校服。
高一男生的夏季校服——白衬衫搭配深棕短裤,一条深蓝色领带系在领口,在晨风中轻轻飘动。
*
余夜霜早上差点迟到,就因为那条领带。
昨天晚上他把领带挂在了椅背上,可到了早上却怎么都找不到。
翻遍床柜,最后才在浴室架上的盆里找到,他很疑惑,但来不急多想,看着被折腾成一团的领带,果断求助了宿管阿姨。
余夜霜踩着早读铃声冲进教室,推开门的瞬间——教室里骤然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在位置上坐下。
“很奇怪吗?”他询问转过来的关禾茉,指尖摩挲着领带,这个动作让他修长的脖颈线条更加分明。
关禾茉头摇的像拨浪鼓,眼睛亮得惊人:“不,是太好看了!”她的视线掠过余夜霜的脖颈处,那里被深蓝色领带衬得愈发白皙。
实话啊,怎么能把校服能穿出这样的效果的——肩线撑出利落衬衫的轮廓,过膝短裤下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小腿。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整个人干净如同被晨露洗涤过的白鸥,又珍惜如千年碧树精华孕育出来的一颗珍珠。
刚刚她还在吐槽这届高一的校服配色老气,现在看到余夜霜系在衬衫上的这条泛着丝质光泽的深蓝色领带——她突然想再去一趟海边了,想再看看深邃的海水,是否比余夜霜领间这一抹蓝更惊艳。
*
一个早上,路飞光的思绪还停留在前天晚上洗衣房的场景。
余夜霜苍白的微笑像根刺,至今仍扎在他心头。对方推开他的动作干脆利落,那句“你有点烦人”更是将距离感拉到了极致。
路飞光从洗衣房离开,却不敢真的走掉,一直在走廊等到余夜霜抱着洗好的衣服出来,甩着漂亮的后脑勺回了宿舍,他才松了一口气。
昨天一整天余夜霜都不肯跟他说话。所以今天,没经过同意,路飞光不敢擅自等他。
现在坐在位置上,路飞光非常焦灼,鞋跟敲击地面,惹得师雅桉“啪”地合上课本。
“能不能安分点?”女生斜眼看他,“跟得了多动症似的。烦人。”
“嫌烦可以去找班主任换座位。”路飞光头也不回,目光依旧黏在门口方向。
马上打铃了,余夜霜还没有来。
“说得对,”师雅桉突然笑起来,“那我去申请跟班长坐同桌好了,他可安静多了。”
路飞光噌地转头,对上师雅桉明显挑衅的眼神。对方还故意拖长声调,阴阳怪气:“本来这个年纪的男生,不管做什么都有一股狗都嫌的烦人劲。算我眼瞎,之前还觉得你有可能不一样。”
师雅桉摊摊手,故作可惜。
“你到底想说什么?”路飞光漫不经心睨了她一眼,“论烦人程度,你也差不到哪去。”
师雅桉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呵呵,我再烦人也能让我喜欢的朋友喜欢我,你能吗?”
K.O.
路飞光不爽顶腮,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烦躁地转着笔。
大爷的,在这炫耀个什么劲儿啊,服了。
而当下一秒瞥见出现在教室门口的那道身影时,路飞光呼吸瞬间停滞。
温凉的晨光斜斜地穿过走廊,为余夜霜镀上一层薄雾般的柔光。他系着那条深蓝领带,短裤下白皙笔直的双腿晃得路飞光眯起眼睛。
那一刻,余夜霜像极一只涉水而来的白鹭,带着清甜的露水与暖阔的海风,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路飞光的眼中。
*
午休铃响过两遍
余夜霜刚踏进宿舍楼,就被一直等在门口的路飞光拦住了去路。
这一次,路飞光刻意收敛了所有气势。他指尖虚虚搭在余夜霜腕间,力道轻得像在触碰一缕微风,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距离。
余夜霜顾忌着楼里的宿管,没有立马甩开他的手,由他引着,像座没有情绪的玉雕。
宿舍六楼再上一层有一个不大的平台空间,一闪铁门紧闭着,锁上的链条重重的自门把垂下。
“你的裤子……”路飞光直奔主题,“似乎有点太短了。”
余夜霜怔了怔,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疑惑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校裤,莫名觉得被找茬了,抬起头警觉地后退几步,踏上铁门前的台阶。
缩小的高度差让他终于能与路飞光平视,后背抵着冰凉的铁门,才找回些许安全感。
他抬手指向路飞光的膝盖,意思明确:“管好你自己。”
路飞光自己的裤长也才到膝盖,哪来的立场说他……
路飞光缓缓向前,不偏不倚停在台阶下方,低头凝着余夜霜悬在膝盖上方的指尖,压着眉正色道:“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余夜霜又退一阶,微微偏头,垂着双眼冷淡地睨着路飞光。
血流在身体里乱七八糟地撞着,路飞光在沉默中捕捉到余夜霜抬腿要离开的动作,眸色骤暗,一步跨上台阶,眼疾手快地按住余夜霜欲动的腿弯,一只手顺势抚上那截细腰。
余夜霜瞬间浑身一颤,震惊望向正仰头凝视着他的路飞光。
他条件反射地用另一条腿踢过去,却被早有预料的路飞光一把抱住。
两条腿瞬间如过电般发麻,而禁锢在他腰间的手臂也趁机越收越紧。
闪躲间,余夜霜一手抓向身后的铁链,另一只手慌乱中竟拽住了路飞光的领带。
猛然被拉进的距离,两道炙热的呼吸骤然交缠,余夜霜才意识到自己抓的是什么,烫手山芋一样火速松开。
他努力想站直,可失去平衡的身体此刻只能靠着路飞光,而对方的手就着他贴近的姿势滑到了他的大/腿后侧。
即使隔着短裤布料,每根手指的存在感依旧清晰的可怕。
*
余夜霜脸色发白,呼吸在喉间凝滞。垂眸看过去,这个姿势像是他主动窝进路飞光怀里一样。
不适的想法,像巨浪,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快逃,可肢体上传来的陌生温度却生生将他钉在原地。
余夜霜深深呼出一口气,再抬起手,指尖轻轻落在路飞光肩头。
这个刻意的触碰让路飞光微微一顿。
出神间,余夜霜已经轻轻推开他重新站直,可葱白的手指却没有立即撤走。它像一片羽毛,顺着路飞光的肩膀划到领口处未系的纽扣上。
太近了。
近到能数清彼此睫毛的颤动频率。
路飞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余夜霜澄澈的双眼让他想起私人收藏家最钟爱的那类宝石。
余夜霜微俯下身,捏起路飞光发皱的领带,声音轻柔地说:“关于你上次的问题……”
当感觉领带被拍在自己脸上时,路飞光荒谬又兴奋地想到了他地下室放着的架子鼓,想到了叛逆的华尔兹。
完了。
这一刻,他居然还在想以后能不能有机会邀请余夜霜共舞一曲。
领带再次垂落,余夜霜收回手指。
离开时,他眨眨眼,毫不留情地说:“我们不算朋友。”
路飞光被留在原地,保持着姿势。许久,才动了动发酸的脖子。
*
星期四
去教室的路上,余夜霜收到了图书馆的通知。
他看着屏幕里的“周五于图书馆一楼大厅处报道。”在走进教室后,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关禾茉。
“太好了!”关禾茉眼睛亮起来,“我也已经和雅桉说好了,我们可以组成四人小组。这样的话,你即使没有时间,也可以和路……”她的声音渐渐停下来。
余夜霜嘴角虽然噙着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谢谢你,关同学。但真的不用了。”
这两天,余夜霜坚决地将路飞光所有示好都挡在门外。
反而是拓念来,像嗅到机会的猎犬,瞅着空儿凑到余夜霜的桌旁。
理由还很正当——
“我也被录用了,”拓念来佯装随意地提议,“下午一起去图书馆?”他表面镇定,实则心跳如鼓。
余夜霜刚要拒绝,就感受到那道熟悉的视线——路飞光站在走廊窗边,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这边。
他突然觉得疲惫,不管他多么冷漠,这人都会锲而不舍地缠上来。
如果路飞光是可怜他没有朋友的话,那他就演掉对方的这种怜悯好了。
“好。”余夜霜转向拓念来,这个简单的音节让拓念来惊喜地睁大眼睛,窗外的身影也明显僵住一瞬。
余夜霜低头,重新拿起笔,在纸上划出深深的痕迹,仿佛这样就能达到目的,划清某些界限。
*
下午
暮光透过玻璃幕墙,为馆内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的学生镀上一层璃光。
余夜霜和拓念来站在学生群中,看着几位老师谈笑风生地走来。
负责安排他们的刘老师,拿来工作牌分发给他们,又简洁明了地将他们分成六组。
“一楼的同学,需要注意。”刘老师的声音在挑高的中庭回荡,“看到需要帮助的同学要主动上去询问,你们要熟悉不同书类的大致方位。”
他指向走廊尽头的办公室:“每周五,服务结束前二十分钟,整理阅读区的杂物。馆藏书籍归纳入箱,私人物品……”他详细说着认领流程,“物品认领期限一个月,到期后无人认领的馆里会代处理掉。”
“没问题就去到各自岗位吧。”刘老师合上文件夹的,为这场简短的培训画上句点。
余夜霜戴上工作牌,走到他值守的一楼服务台。
*
“学弟!”
台面传来的叩击声打断了余夜霜的登记工作。他抬头,马倚娩正倚在服务台前,黑色的长发顺滑的落在年级铭牌前。
余夜霜合上登记册,嘴角扬起一个礼貌的弧度:“学姐来借书吗?”
“不是诶。我朋友也申请了服务岗,被分到6楼了。我找她,正好看到你,顺便来打个招呼。”
见余夜霜露出疑惑的表情,马倚娩笑着解释:“她不喜欢在周末工作。6楼一般没什么学生,反而比编目员轻松。”
余夜霜了然地点头。
“不过,我确实还有另外一件事找你。”马倚娩从口袋拿出一张申请表。
“考虑加入学生会吗?”她将表格推到余夜霜面前。
表格躺在冰冷的台面上。
余夜霜快速扫了一眼,在脑中权衡——图书馆的工作已经压缩了他的学习时间。
“谢谢学姐,”他抬起清澈的眼睛,“但我目前——”
马倚娩早有准备般竖起食指:“部门激励金、评优资格、优干奖金……”她一项项列出优势条件,语气从活泼渐渐转为郑重,“学校拿奖的途径并不多,加入学生会是获得其他补贴最便捷的一条路。”
“你仔细考虑,下周一再给我答复。”马倚娩留下那张表,转身时发梢扬起漂亮的弧度。
*
余夜霜思索着马倚娩的提议,机械地整理着书籍,将贴着校标的藏书收到值班室,其余杂物锁进督导台的箱子。
回去的路上,拓念来跟在余夜霜身后,两人沉默地穿过长廊。
“那位学姐,”拓念来突然打破寂静,“是来邀你入学生会的吧?”
余夜霜脚步不停:“她也邀请过你?”
“没有。我去体育部交申请表时碰巧见过她,”拓念来加快步伐与余夜霜并肩,“她当时拒绝了另一个部长推荐的人选,说有想招的人。”偏头看向余夜霜的,“我猜就是你。”
观察倒是仔细。
余夜霜没有否认。
“你在犹豫吗?”拓念来的语气过分热络,让余夜霜有种边界被冒犯的不适。
察觉到余夜霜的冷硬,拓念来急忙解释:“我只是担心,这样的机会浪费掉就太可惜了……尤其是你,我觉得你是能兼顾两者的。”
余夜霜突然驻足,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一旁的树影交叠,影影绰绰。
眼里没有波澜地看向愣住的拓念来:“你不是我。别来指点我。”
擦肩而过时,淡淡的槐香,混合余夜霜身上特有的冷冽,瞬间将拓念来的记忆拉回到那个夜晚——女人崩溃地哭喊和“哔——”一声发出尖叫的机器音涌入脑中。
拓念来回望余夜霜离开的背影,陷入沉思。
*
余夜霜回到座位,前排关禾茉和师雅桉投来的诡异目光让他指尖一顿。
他不动声色地将申请表夹进课本,努力忽视掉那两道视线,拿起单词本,开始背诵。
张重重铅笔尖在习题册上戳出细小的凹痕。
他看着余夜霜和拓念来先后回到教室,后悔浮上心头——他不该嫌丢脸就放弃申请图书馆的岗位,要不然……那同伴的位置,本该是他的。
凭什么?
凭什么那些装模作样的人能靠近余夜霜?
尤其是路飞光那个傲慢的装货和拓念来那个连年级前十都没进的无脑体育生。
他掐灭心头愤怒的火苗,换上惯用的那副怯懦表情:“班长,能帮我看看这道题吗?”
余夜霜眼神落在题册上,伸手准备拿过。
一本厚重的词典“啪”地将两人隔开。
“这题我会啊,我帮你。”师雅桉眼睛闪着嘲讽的冷光。
她对关禾茉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转向张重重时,眉梢扬起张扬的弧度:“不介意吧。”
“当、当然。”张重重像被掐住咽喉,桌下的拳头早攥得发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而师雅桉高高在上的讲解姿态,更让张重重厌恶地咬紧后槽牙。
Bitch。
他在心里恶毒地咒骂。
*
师雅桉回到自己的座位,挑眉看向刚落座的路飞光。
路飞光满脸不爽:“有事?”语气里的火药味浓得呛人。
师雅桉环抱双臂,目光像X光一样,将路飞光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心眼小点没关系,”她冷笑,“别缺一块儿就行。”
还没开窍的可怜蛋。
*
星期天下午
路飞光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张姨将慕斯和布丁装入精致的食盒。
丝带在她指尖翻飞,系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份是低糖的,”张姨将食盒递给他,“不会太腻。”
路飞光点点头,轻轻抚过食盒边缘,情绪看起来有些低沉。
昨晚的三通未接电话,让他心里彻底阴沉下去。
余夜霜紧闭的心门仿佛一座森严的城堡。
那张漂亮的嘴就是一个严防死守的佩剑侍卫,谁胆敢觊觎或试图侵犯主人心门内的世界,保准会被他言语化成的利剑吓跑。
而路飞光现在连护城河都还没渡过去。
秋闵浮夸的大笑还停留在他耳边,昨晚刚接通电话时对方还一股被学校吸干了精魄行尸走肉的萎靡样儿。
下一秒听他问要怎么哄人后瞬间兴奋,活脱脱一个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八卦鬼。
“我先问问你要哄的那个人是男的女的?”秋闵压抑着内心的躁动,故作正经地问。
“男生。”长得非常好看的男生,路飞光在心里补充。
“好的。这边据我哄边天下无敌手的经验来看,首先你得对症下药。也就是你得知道是哪惹到了对方,才好滑跪认错并保证没有下次。”
这要怎么说?路飞光一头黑线。因为对方不想跟他交朋友,他死缠烂打所以把人惹毛了?
那不行啊,他没法保证不再死缠烂打或没有下次啊。
“你直接说下一步,这一步我保证不了。”路飞光脑仁一跳一跳的。
电话那边的秋闵,大着胆子直接开喷:“不儿,哥们,这是最最基本的啊。这都做不到?那你一边玩去吧。我就不该跟你白浪费口舌,昂,哄人就不是少爷你的风格。”
火力全开。
路飞光咬牙切齿:“因为人家不愿意跟我做朋友,我一直死缠烂打,把他惹恼了。所以我没办法保证。”说完揉了揉太阳穴。
秋闵在电话那捂着自己的嘴。死嘴不要笑啊,不然会被灭口的。
但他还是没憋住,怪笑了五分钟才停。
路飞光就在那撑着脑袋,等对面笑完。
……
扯了半天,最后秋闵给出的建议简单粗暴:“全方位关怀。”
“我现在还能转去你们学校吗?”他实在太好奇了,谁能让路飞光这么放下身段哄啊?
路飞光果断挂掉这通糟心的电话。
*
路飞光提着食盒站在603宿舍门前。
开门的陌生男生刚说出“他不在”三个字,路飞光的视线就已经越过对方肩头,将室内扫视了一遍。
“谢了。”转身离开的脚步比思绪更快。
转眼他已穿过图书馆外的长廊,空荡书架间没有那个身影;教室也不见熟悉的轮廓。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依旧未接通的提示像一声炸响的铜钟。
地图在手机里被放大,学校周边的建筑依次浮现。
路飞光的目光掠过那些寻常去处,最终停在一个距离很近的绿色标记上——公园。
这个猜想让他心头微动,脚步已经转向校门方向。
与其被动等待,路飞光更愿意自己去寻找任何一个可能。
*
湖心亭里,余夜霜正仰躺在长椅上。
政史地背诵本盖在脸上,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也替他遮住光线。
太阳已经收起了毒辣的劲头,悠悠换上了一袭朦胧艳丽的橙衣。
微风掠过湖面,带着微湿的清凉拂过他露在外面的指尖。光晕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橘色,连校服褶皱都染上温暖的气息。
*
路飞光找到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躺在亭中长椅上的余夜霜,阳光穿透他瓷白的肌肤,仿佛在为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输送着营养。
他四肢舒展着,像随时会升到风中游走的勾卷云,等奔向了天空的怀抱,再坏心地泼下一盆大雨,却一滴都不肯淋进他心底。
路飞光屏住呼吸,侧身抵着斑驳的朱漆柱子,生怕惊扰了这幅未完成的水墨画。
*
余夜霜早听到有脚步声走来。
或许是因为风吹得太舒服,让他暂时不想去理会其他的事情。
亭里久久的安静着,路飞光数着余夜霜的呼吸频率,直到看见对方突然坐起身。
四目相对的瞬间,湖面泛起细碎的涟漪。
余夜霜眼中升起戒备,指尖无意识地扣住长椅边缘。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所有执着背后都藏着明码标价的企图。
可路飞光到底图什么呢?
余夜霜拖着发麻的双腿,像只笨拙的企鹅般挪到最近的柱子旁。为了缓解麻意,他故意跺脚,亭子里的木制地板发出闷响。
夕阳将亭里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斑驳的柱身上。
余夜霜切换重心,靠上柱子。
再抬头时,发现路飞光的目光比池里的水还要深邃,快要淹没他砌起的高墙。
“你想说什么?”余夜霜问。
此刻发麻的双腿成了最好的借口,让他不得不留在这里。
就当是阳光和微风给的机会吧,余夜霜想。
路飞光忽视余夜霜周身的隐形尖刺,只举起保温包:“要尝尝阿姨做的甜品吗?”声音轻得像掠过湖面的风。
余夜霜笑了。
这笑容让路飞光想起晚秋依然开得最艳的花,带着生命力的惊艳。
“好啊。”余夜霜接过食盒,“不过日落之后,我可就什么都不听了。”
*
余夜霜吃得很认真,每一口都细细品味。
当南瓜布丁的甜香在舌尖化开时,他的眼睛倏地亮起来,像暗夜里从草丛中飞出的萤火虫。
听到路飞光忍不住的轻笑,余夜霜耳朵一刺,慌忙转开脸,不给路飞光看他的表情。
但即使没有表情,此刻的余夜霜浑身都散发着纯粹的愉悦,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好吃!
这种陌生的幸福感让他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真替以前的他羡慕现在的自己!
湖面倒映着渐变的晚霞,余夜霜吃掉最后一块布丁。
能品尝到这么美味的食物,可真幸福。
*
最后一缕太阳悬在天际,像被晚霞轻声挽留着。
余夜霜放下筷子,金属与瓷盘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路飞光接过餐具,递上一张手帕纸,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
“谢谢。”余夜霜接过纸巾,指尖短暂相触的瞬间,他意识到自己想感谢的也许不止是这一顿饭。
当太阳只剩一缕金丝缠绕在天际时,余夜霜靠着椅栏,下巴搁在小臂上,感受着夜晚的深蓝渐渐攀上天空的脊背。
路飞光在他身旁蹲下,低垂着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慎重:“余夜霜,对不起。”
余夜霜好奇回头:“为什么道歉?”
“作为朋友,我太自以为是了。”路飞光的喉结滚动。
过去十几年,对待朋友什么样,取决于他想怎么样。
而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认真地审视自己的言行。
余夜霜摇摇头,发丝在晚风中轻晃:“我们不是朋友。”他说得轻描淡写,“所以你不需要道歉。”
路飞光握上余夜霜的手腕,像捧起一束花,力道很轻,却给了对方选择甩开的余地:“接受我,让我成为你的朋友。”他的声音沙哑,“我保证不会给你带来困扰。只需要你愿意接受一点我的关心。”
余夜霜转头望向天边,那只剩下一抹残红还在苦苦挣/扎。
手腕上传来收紧的微颤。
“太阳已经下山了。”余夜霜回头,直视不肯退让的路飞光。
晚霞终究没有留住太阳。
“余夜霜。我请求你,需要我。”路飞光仿佛极力忍耐着什么。
晚霞当然留不住太阳。
但路飞光觉得,他一定要留住余夜霜。
半晌
余夜霜翻转手腕,轻轻回握住那只微微冒汗的手:“好啊。”
他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在给予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承诺,“我接受,做朋友吧。”
那一刻,路飞光觉得漫天微光粒子都坠入他的掌心,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拥有了全世界的错觉。
路飞光想,其实晚霞不需要留住太阳,因为它永远会追随太阳而去。
以后霜霜的朋友会越来越多的,但男朋友就只有一位。
咳咳,某人的道阻且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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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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