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飨宴仅剩0日。
古怪的风铃声随风飘动,空气里只能闻到厚重的血腥味,挥散不去。
台阶被鲜血染成深深的红色,宰好的用来祭祀的牲口里里外外摆了祭坛三圈,只留出供一人通行的小路。
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一天,包括雾南虞。
村民和木头人般,呆滞地站在两侧,闭紧嘴巴,只能瞪着凸起的眼睛,将视线锁在站在祭坛的一人身上。
大红色嫁衣华丽精致,头顶的红盖头只到下颌,露出的脖颈纤细。
雾南虞是个瞎子,但偏偏神明属意,祁醉玉扶着他上台阶,走到祭坛中心。
今天的气温很低,身上的衣服单薄,质量却很好,雾南虞还能摸到上面针脚繁密的刺绣。
三根高香燃起,置入鼎中,刺骨的冷风自鬓角穿过,雾南虞跪下,掌心触碰在地,磕了第一个头。
悬挂在天空中的眼球蓄谋已久,从灰蒙蒙的血雾中浮现,时间停滞。
第二个头磕下,血味更浓了。
眼球的瞳孔弯成月牙形,映着雾南虞的身影,也只有他一人,自始至终。
粘稠的血自瞳孔里泪水般滴落,落在雾南虞身上,直到将他浑身染红。
最后一磕,雾南虞闻到了烧焦的味道。
滚滚浓烟涌进鼻腔,飘入脑海,激起一片震荡。眼睛好痛,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球后面生生钻出来般,刺破血肉。
雾南虞没能抬起头,晕倒在祭坛中央,一袭红衣如红梅般绽放。
血泪源源不断地自天幕流下,流到空气里,流到所有人身边,勾勒出原本看不见的轮廓。
他们身边有不存在的人,随大火出现的尸体。
村民眼睁睁地看着这幅诡异的场景,面色惊恐,甚至生出想要逃跑的想法,但双腿连进大地里,他们丝毫未动。
土地里长出了人。
为什么村子会变成这样,这就是他们供奉的神吗?
但从来没有人能够直视神明。
离雾南虞最近的赵村长,两只焦黑的眼球萎缩成一团,还能看到几只红色的蛆虫。
抬头望天的脑袋低下,他突然发了疯般,挥舞着手臂向雾南虞冲去。
双腿陷入土壤太深,身体的肉也不知何时早已腐烂,赵村长整个人从腹部撕裂,腐烂的皮肉撕扯开,双腿插在地上,就和木头庄子一样。
肠子漏出肚子,铺在地上,像是地毯,上面还连着圆型的奇怪肉球,密密麻麻。
大火四起,雾南虞自灼热里醒来,却被燃到天际边的火光刺的瞳孔紧缩。
祭典成功,他能看见了。
但这都是些什么?
数不清的尸体,皮肤被烧的褶皱狰狞,她们高举斧头与砍刀,对着插在地里无法动弹的村民,疯狂地砍下。
就像他们对待牲畜。
诧异呆滞的表情停留在脸上,雾南虞听到踩着血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缓缓转头,却被人从背后拥住,冰冷的舌尖卷走沾到皮肤上的血珠。
“哥哥。”
搂在自己腰间的胳膊逐渐收紧,睫毛敛下,遮住颤动不停的瞳仁,雾南虞垂头,默不作声。
不远处,赵村长的肠子被掏出,塞到他的嘴里,强迫他咽下去,再从剖开的胃里重新掏出,那些不知名的尸体像是在发泄积攒永生永世的怒火,对全部的村民进行惨无人道的杀戮。
重复,再重复。
而另一边,穿着嫁衣的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耳鬓厮磨。
“哥哥,眼睛还是看不见吗。”
鼻尖滑过后颈,祁醉玉故意向他耳角呼着冷气:“还是,不想看见我。”
“南虞,离他远点,他是骗子!”从未出现在飨宴上的宋繁,光着脚跑来,脚踝上带着几道新鲜的被划伤的痕迹。
他扫了祁醉玉一眼,心神微滞,却依旧开口:“快和我离开,盛年哥哥在等着我们。”
村子有问题,祁醉玉也是,但这些都与雾南虞无关,也与他和白盛年无关。
他们会离开。
宋繁上前,在祁醉玉猩红眼眸的注视下,拉起雾南虞的手。
“南虞,我已经报警了,你不用害怕,我们离这个杀人犯远点,和我走,一切都会解决的。”
宋繁的表情认真,他从没发现自己的胆子可以这么大,从怪物的手里抢人。
祁醉玉没有打断他们,一个字都没有说,他嗅着雾南虞身上的香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反应。
空气停滞几秒,雾南虞手上的血蹭到宋繁的掌心,红的刺眼。手指蜷了蜷,他想要隐瞒的心思,却在视线瞥到宋繁身边时,放弃了。
“小繁,白盛年,他真的存在吗。”
“白家我能不知道吗,但白家就一个孩子啊,宋繁,白盛年是谁啊。”
梦里的回忆与雾南虞的话重叠,浑身的血液瞬间倒流,从未见过的场景走马灯地闪过宋繁眼前。
他的手脚发凉,可涌出眼眶的泪水滚烫,不对不对!你们都在胡说八道!盛年哥哥是存在过的!
宋繁被自己的潜意识吓到,呆愣愣地抬起泪眼。
存在……过的?
“都怪你非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受罪,这下好了吧,车子坏了,我们晚上回不去学校了!”
“还不是你和盛年生气,盛年想哄你,带你出来散散心。”
耳膜不停地震动,宋繁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从脑袋里挤出来了,伴着漆黑的痛苦与绝望。
“盛年哥哥,你都不知道我在后山看到了什么,我全都照下来了,我们报警吧。”
不要,不要这样。
双手捂住脑袋,宋繁跪坐在地上,肩膀脆弱地抖动,他不想听,可那些话语还是阴魂不散地滚到耳边。
他不要想起来。
“你说什么,盛年哥哥摔下山了?”
刻在骨头里的痛苦蔓延开来,宋繁拼命的往胃里咽着苦水,他又听到了那抹熟悉的嘀嘀声。
“小繁,你在这里永远都不会出事的,所以啊,为什么要报警呢。”
“白盛年死了,因为你。”
宋繁知道,这是温宴的嗓音,冰冷又像是在故意看好戏。
温宴,最应该去死的是他。
“为了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真可怜呢。”祁醉玉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手指攀上雾南虞的下巴,将他的视线强硬地掰过来。
二人间只剩一指的距离,祁醉玉眨眨眼,忍下喉间的燥意,只是用舌尖可怜兮兮地舔了下他的唇角,小声道:
“哥哥,还记得我吗。”
大火映为原本无神的双眸添上丝亮光,雾南虞别过头,衣袖下攥紧的拳头无力地松开:“你不是他。”
淡淡的语气里夹杂几分厌恶,雾南虞分的清他们是谁,所以这份嫌憎,是针对他自己的,想到这里,祁醉玉即将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凭什么?祁醉玉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类。
温热旖旎的气氛沉下来,鼻腔里发出不屑的轻笑,祁醉玉弯起眼眸,尖牙展露,不再伪装地对着雾南虞的后颈狠狠咬下。
鲜甜的血液自薄薄的皮肤下涌出,祁醉玉仰起头,热流流淌过全身,他从未获得过这般的满足,后颈那块最软嫩的肉被细细研磨,最后被惩罚性地撕扯下来。
雾南虞因剧痛而不禁弓起腰,却被人顺势摁倒,半干的血液凝在地上,祁醉玉骑在他的腰窝处,俯身用唇齿将嫁衣扯下。
“我吃掉你,也无所谓的吧。”
*
被打晕扔在巷子深处的雾南虞,从垃圾桶里爬出来,他认识到一件事,祁醉玉被抓走了,是他将自己打昏后带到这里的。
地上的影子矮小瘦弱,雾南虞攥起拳头,眼泪不争气又不甘心地落下,被抓走的应该是自己。
为什么,明明他们约好今天要离开这里的,母亲离开抛下他,整日挨继父毒打时,雾南虞都没有哭过。
泪水流个不停,小小的雾南虞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伤心地用衣袖抹着眼睛。
眼睛。
对,他记起来了,继父曾说过,他的眼睛很漂亮。
雾南虞有了打算。
醉玉,别害怕,哥哥会去找你的。
后颈的剧痛让雾南虞从回忆里清醒过来,屋内的光线昏暗,是不会刺到眼睛的暖光。
祁醉玉从背后搂着雾南虞,刻意避开他后颈的伤口,蹭了蹭他的肩膀:“哥哥,饿没饿,我去把饭给你端上来。”
他的发丝扎在身上,有些痒,雾南虞垂眼没有吭声,反而是祁醉玉自己蹭够了,从被窝里起来快步下楼去了。
视力的恢复并没有让雾南虞觉得欣喜,现实与回忆将他拉入了更深的泥沼。祁醉玉已经死了,现在存在的,只会是怪物。
“小点劲,别给内脏打坏了,打坏了我们上哪抓另一个。”
“真有意思,这小子骨头真硬,打成这样都没吭一声。”
暗不见天日的牢房里,几个残破不堪的躯体爬在地上,和虫子般蠕动着,要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臭了好几天的尸体。
为了防止逃跑,他们的腿都被打断了,反正他们还活着的目的就是摘取器官。
王二叔吐着烟圈,隔着铁栏杆看向地上他刚教训完的小男孩,妈的,老赵手底下的那堆,哪个不是跪着磕头大哭求饶。
他往裤子上擦擦指缝里沾到的血,又往掌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拎起电锯:“老子要过去把他腿锯了,看他喊不喊出来,反正腿没人买。”
“等等,诶哟我操。”另一名村民出声制止,将手机举到他面前:“那个城里的娘们跟疯了一样,又带人过来检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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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飨宴倒计时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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