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御道上,蒯向镂走在皇甫琯伮的身旁,甚至偶尔超过了太子的步伐,但他丝毫没有已经僭越的自觉性,只顾自己发怒,连对太子的尊称都没了。
“哼!你外祖在滇南尽忠职守十几年,现在你父皇居然连一次自行征用军粮的职权都不给他,简直太不把我们蒯家人当人了。
刚才在朝上,你为何不开口替你外祖说话,你现在可是他唯一的选择了!”
皇甫琯伮侧身淡淡的撇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提醒道,
“舅父,孤的父皇现在已经大好,不再是孤能监国做主的时候了,蒯家的忙,孤实属帮不上。”
蒯向镂猛然一顿,难以置信的看向皇甫琯伮。
这个外甥,自会走路起就被他拿捏在手中,从小到大一向对他言听计从,任何事都会以蒯家的利益为重。
可近些日子,他越来越不受管制了,经常与他的意见背道而驰,现在还说出这样推脱责任的话。
难道他是觉得自己已经坐稳了太子的位置,皇帝也好起来了,决定倒向他皇甫一族,要给他来一计过河拆桥?
他不确定的眯起眼睛,“太子,您这是何意?”
“孤是何意,舅父恐怕已经猜出来了吧。”皇甫琯伮似笑非笑,
“舅父和外祖在谋划些什么,孤这些年都看的清清楚楚,你们可是犯了最不该犯的忌讳。”
蒯向镂从震惊到震怒,胸腔内积攒了一股熊熊的火焰,想要朝着面前的少年爆发。
但下一刻,皇甫琯伮就正脸面对着他,微微低下头,用一双精光翼翼的吊梢眼与他对视,幽声恐吓道,
“舅父,当年玳倖入主东宫,徐家那么韬光养晦,最后还是被父皇掀了个彻底,皇后可是他青梅竹马的发妻,他都如此不留情面。
你觉得,你们现在这么上赶着找死,父皇能忍你们到几时?
摄政王这个春秋大梦,孤劝你趁早掐了吧,你若想拿玳倖的事威胁孤,不好意思,那时候孤可是被你和外祖摆布着,是个傀儡皇子呢。”
“你……你……”
蒯向镂被气的浑身发抖,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做什么都要先来询问他的孩子,今日竟会拿着自己和父亲对他的信任来威胁蒯家。
皇甫琯伮站直身体,拨开他指着自己的那只手,
“现在,你和外祖也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全心全意的为孤所用,如若不然,孤不介意亲自拿蒯家对父皇表表忠心!”
说完,他便对苟五吩咐道,
“苟五,摆驾郸龙殿,孤要去跟父皇商议政事!”
蒯向镂在原地瞪着他离去,好半天也没从怒火的燃烧中缓过劲来。
自他拉拢朝臣顺利将皇甫琯伮推上太子之位后,就自以为万无遗策,可他嚣张也不过这几个月,就被自己人反将,这一计远比过河拆桥更狠。
他原以为自己掌握的是条虫,可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条毒蛇,平日里盘蜷不动,关键时刻会直接咬人一口,甚至能将猎物窒息而死。
他早该谨记,他是他外甥之前,是皇甫家族的子孙!
进了通向郸龙殿的宫巷,苟五朝后看了一眼,问皇甫琯伮道,
“殿下,舅爷那个莽夫的性情,您今日就跟他撕破脸,不怕他狗急跳墙吗?”
皇甫琯伮背着手,边走边觑道,
“他敢!如今父皇的那些个幼子,没一个能威胁到孤,琅亿又不堪用,父皇只有孤一个皇子能拿的上台面,他心里清楚。
想拿玳倖的事威胁孤,万一孤真的没了,他蒯家最起码要再等几十年才能有另一个能给他们拿捏的,恐怕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他狗急跳墙给谁看?莫不是要自掘坟墓!”
苟五躬身快步的跟着,“殿下说的倒也是,早些跟他挑明了也好,省的每次都见他那副趾高气昂的鬼样子,真不知他在摆什么谱,一点身为臣子的规矩都没有。”
皇甫琯伮听的心中冒火,“以后他再来找孤,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让他等着!”
“是。”苟五应着声儿,想起东宫后殿每天咒骂新太子的人,又问到,
“殿下,您后殿那人还留吗?奴才今儿早去查看,瞧着他好像快不行了。”
皇甫琯伮突然停下,朝着他的脑袋使劲打了一巴掌,
“你怎么不早说,差点耽误了孤的大事!”
…………
户部尚书府,江春寅和江玉笺下职后回来,就一同进了书房。
“父亲,陛下这次看来是要重用我了。”江玉笺声音里透出了一些些跃跃欲试的兴奋。
江春寅却紧皱着眉头,看来大儿子也想到了,但是他没明白皇帝的目的,前些日子他还因为职权被架空一度焦虑,怀疑是陛下对公主的溺爱,所以要夺了他的职权,让他专心做个空壳驸马。
现在看来这事还是如自己所想,就是他那顶头上司和太子干的,原先他还有一点不明白,江家迎娶公主与他蒯家并无任何冲突,为什么他们要针对大儿子。
现在看来,他们八成早就不知从哪儿得了信儿,在防备他们江家了。
他道,“陛下爱中你,恐怕只是第一步,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们和新太子一党形成对立。”
“那怎么办?”
江玉笺这才紧张的意识到这君恩未必是好事,毕竟太子是将来的皇帝,他们如何能与其对立。
“但依我看,陛下重用江家,应该不是为了打压新太子一党,而是为了防止蒯家干政。”江春寅捋了两下胡须,想了片刻接着道,
“蕴秋,有些事你可能不知,当年旧太子册封后,陛下曾用朝堂对立之势,引出一些重要事件,最后将皇后母家从朝堂全部罢辍。
这次,陛下恐怕是想再施此计除掉蒯家,而我们江家,就是陛下挑的最合适的人选。”
江玉笺猛然站起身又颓然坐回去,他惊骇道,
“父亲,那皇甫琯伮可没有旧太子的胸襟,若我们助陛下罢辍蒯家,将来待他登上龙位,势必要与江家秋后算账的!”
江春寅年长者经事较多,他镇定道,
“你莫慌,我们既然已经成为了陛下的刀刃,想要退缩是不可能了,只能在被陛下利用的同时,想法子避开太子的锋芒。
今日朝上我看蒯向镂那么咄咄逼人,新太子却没有帮他说话,这说明他还知道自己是皇甫家的人,只要他和蒯家不相谋,我们江家就能在夹缝中寻得生机。”
“那我们该如何做?”江玉笺身为那根出头的茅,有些六神无主,此时只能依靠父亲这个顶梁柱。
江春寅嘱咐道,“你先办好陛下交代的事,莫要让蒯家寻出错处,待迎娶了文嫃公主,将来的事我们走一步再算一步。”
“好。”
————
江素书肚子早就饿了,一回来就吵着要吃饭,餐桌上江夫人不停的给他布菜添饭,问他今日工部是不是很忙。
他包着一嘴饭菜嚼完了咽下,才开口道,
“没有,工部今天压根也没几件事儿,主要是大哥的驸马府,储大人说我和大哥是兄弟,应该最知道大哥的喜好,就叫我带人去修缮,所以我就用心了点儿,想叫大哥以后住在里面能舒服一些。”
“呵呵,厌葕现在大了,都知道心疼哥哥了。”江夫人欣慰的摸摸他的后背。
江玉笺看看他,大发慈悲的给他夹了个鸡腿,
“是,你也该长大了,以后我若是搬出府,父亲母亲也就多靠你照顾,还有你自己,这么大个,别总是孩子气,总叫人不放心。”
江春寅搁下筷子,拿着酒盅嘬了一口,又放下,
“蕴秋说的对,等他完婚,厌葕你也该说亲了,有喜欢的就趁早说,我跟你娘尽量满足,不然我就跟你娘替你做主挑了。”
他的话音刚落,江素书心里顿时就像被一块石头压住了一样,碗里的大鸡腿都不香了,凭什么去年娘说要给大哥议亲,父亲就得让大哥再等等,轮到他就要这么急?
他撅起嘴低声道,“我还不想娶!”
可这句话还是被江春寅听到了,他大手在桌上一拍,
“不想娶,那你想干什么?个儿跟柱子一样,心智才一个数,不娶媳妇儿,你这辈子都成熟不了!”
江素书被他吼的瘪了嘴,藏进江夫人的怀里寻求庇护,
“娘,我不要娶媳妇儿。”
“好好,厌葕先不娶,等哪天有喜欢的了再娶。”江夫人抚摸着他的头发哄好了他,又朝江春寅温声责怪,
“老爷,你好端端的吓唬他干什么?”
江春寅吹胡子瞪眼道,“谁吓唬他了,你看看他这长不大的样儿,都是你给惯的。”
饭桌上的对话也只是提起来说一说,江素书知道,父亲母亲并不是真的就要在大哥婚后马上给他议亲。
只是这件事还是给了他不小的打击。
他从小就被他娘宠惯着长大,什么都不懂,家里也就只有一个庶妹,并没有多少跟女孩子接触的机会,所以若真让他突然间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回来,他怕是连洞房都不敢。
再者前段时间他与未来的嫂嫂偶遇过两次,他总觉得垔都的女孩,都与她一样看不上他这样的人,他怕一个不小心惹着了人家,人家会欺负他,或者回娘家告状。
他可没有那个在岳丈岳母面前赔礼道歉的胆量。
所以娶亲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件非常令人苦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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