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前厅,江春寅正在陪同张儒堂和储辕以及工部另一位侍郎饮茶,他还不知他今天没让小儿子出来,跟着一起作陪工部上司是个错误的决定,与这三个人聊的正兴起。
储辕看周围没有其他人,便提起来说到,
“这最近可真是大快人心啊,蒯家一倒,我连早起上朝的起床气都没了。”
另一位侍郎比储辕年龄稍长,他也是对蒯家痛恨至极,他回想道,
“谁说不是呢,当初那些人拿着我内弟欠债的条子来威胁我时,我差点没跟他们打起来,不过好在我内弟只是欠钱,没有害命,还不至于让我为他投身蒯家。”
张儒堂看向江春寅,他话里有话道,
“佑崖,蒯家这一倒,朝中人共同针对的事物没了,势必要引些别的话题,我看现在很多人都看好你们江家,你可要谨慎着给我们做头目啊。”
都是聪明人,江春寅自然知道张儒堂是在提醒他,现如今蒯家倒了,他江家虽炙手可热,却因扳倒蒯家一事而处在风口浪尖,太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他得做好应对的准备。
江春寅也是万般无奈,他暗道:
“朝中能人众多,我哪里能当此任,一切还是得看陛下安排啊。”
张儒堂面部带忧的点点头。
储辕和另一位侍郎,都以为他们两个在说恵戌帝这些年,一直在让人考察的尚书令一职的人选,于是储辕附和道,
“江大人您就别谦虚了,我们六大部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支持你的,如今蒯向镂倒了,那些跟着他的人也要重新衡量局势,这一职我看非你莫属!”
江春寅看他这么直爽,好笑的摇摇头,
“我说小储,你们家大人还在旁边坐着呢,你就这样替我摇旗,不怕他回去罚你抬木头椽子啊?”
“那不会,我们家大人他没那个心思,这大半年里他恨不得天天躲起来,最好谁也别来找他才是,我说的对不对啊大人?”储辕哈哈笑着问张儒堂。
张儒堂拿储辕出跳的性子是真没办法,但储辕说的也是事实,自从前太子殁了之后,他再也没在朝堂上发表过任何意见,每天只在工部踏实办自己的事,只要跟新太子和蒯家有牵扯的人来找他,他就避而不见。
今天也是因着储辕早前就替他答应好了,他才来的江家。
他捏了一颗就茶水的长生果,开玩笑的砸在储辕头上,
“你这张嘴啊,尽天的给我坏事儿。”
“哎哟!哈哈……”储辕接住从头上掉下来的长生果,又问到,
“江大人,前几日我让人来问厌葕的情况,他病还没好吗?怎么今儿也没见着他?”
江春寅叹气道,“嗐,今儿个也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
那臭小子被我关着呢,前些日在外面惹着秦太傅家的小女,秦夫人上门找我要说法,我这几天正在准备上秦家提亲的事呢。”
储辕毫不介意江素书旷职的事,他惊讶道,
“哎?厌葕要说亲啊,这是好事啊!”
张儒堂嘶了一声,“太傅辞官那阵儿曾被蒯家逼得很紧,现在倒是不妨事儿,可太子……”
依照张儒堂怕麻烦的性子,若换做他,他是绝对不会同意儿子和秦家联姻的,不过江家也是骑虎难下,那秦夫人一向难缠他是知道的。
江春寅摸着自己的胡须分析,“这个我倒是不怕,我过去曾听前东宫的僚属提过,太傅的小女和公主关系甚好,她嫁到江家来,太子就算不悦,也不会来惹公主不痛快。”
“嗐!说到底,江大人可谓是一步登天,只要仕途坦荡无错,以后江家几世都有福可享啊!”储辕笑到。
江春寅同他摆摆手,“你可千万别这样说,这话简直是在臊我……
——
可谁能预料,他们几人前一天还在江府笑谈,第二日早朝就出事了。
大理寺卿当朝检举江家次子江素书,窝藏谋杀前太子的嫌犯太叔岦于驸马府,请求恵戌帝下旨允他带人去搜查驸马府,顺便提审江春寅和江玉笺父子二人,是否有无参与。
恵戌帝一听顿时震怒,气血攻心咳了一口血,内大臣和内侍们手忙脚乱的将他弄回郸龙殿。
待到太医们诊治过,确认只是怒急攻心,又因前些日受了伤风的原因才看起来这么严重,其他并无大碍后,方才一个个离开宫中。
曌月宫的皇后听闻消息,急忙赶来照看,待到恵戌帝醒过来她才放下心。
恵戌帝睁眼看见她,一瞬间悲从中来,但他没有糊涂,他问道:
“月儿可曾听过刚才朝中的事了?”
皇后眼眶泛红,想必刚才也是哭过,她点点头。
“那你是怎么想的?”他又问。
皇后谨慎的,没将她怀疑是皇甫琯伮栽赃江家的想法说出来,只把矛头对准大理寺道:
“陛下,臣妾刚一听闻也和陛下一样愤怒,但是仔细一想,那太叔岦对玳倖的忠心不二,你我都曾看在眼里,况且大理寺不是早就已经将他的嫌疑排除了吗,怎的如今又冒出来这么一个证据?”
“你说的对。”恵戌帝拍拍她的手。
他明白,近期蒯向镂的事在御史台闹得沸沸扬扬,蒯钊也即将不日/归都,他一直在极力的给御史台施加压力,让他们在此之前把蒯向镂的罪行钉死。
有些人大概坐不住了,而那个坐不住的人,只有可能是他将将立下的新太子,他的亲儿子皇甫琯伮。
皇甫琯伮在打击报复,报复他用来斩除蒯家的那把刀,也是在报复他这个拿刀的人。
他太心急了,他明明完全可以等到登上大位之后在出手,可是他太年轻了,他跟蒯家那父子两个一样沉不住气,到底是他们教出来的。
他不如玳倖,根本丝毫都没有玳倖那样的心胸。
恵戌帝最后下了旨,却没有让大理寺着人去搜查,而是叫来了禁军。
禁军去后回宫禀明,说驸马府并没有搜到太叔岦,但驸马府的下人说江素书的确收过一个欠债的在里面做活,欠债还完后,昨日就离开驸马府了。
恵戌帝让内侍私下去江府把江素书请来郸龙殿。
江春寅这时才知道一切,又气又担心,临行前他警告江素书一切照实对陛下说,不可有任何隐瞒。
这是江素书第一次面见圣颜,他吓到浑身发抖,一到郸龙殿,就噗通跪下去磕头道,
“微臣江素书,参见陛下。”
恵戌帝知道江春寅有一次子,为人很柔弱无害,他没有太严肃,放轻了声音道,
“你是叫厌葕吧?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江素书闻声将头抬起来,他不经意间瞥见了恵戌帝的模样。
——陛下和玳倖太子长得可真像!
他心里这么想着。
恵戌帝看着他那张年轻的面孔说到,“朕问你话,你要好好回答。”
“是!”江素书答应。
“你为什么将太叔岦藏起来?”他问。
“我……”事情败露,陛下一上来就直指要害,江素书发出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他一开始还不敢回答,但他想到父亲警告他的话,于是勉强组织语言道:
“是我听太叔岦说……有人要挟他,想置他于死地,出于同情,我想帮他一把,就把他藏在了……暂时没人住的驸马府。”
太子可不是能随便攀扯的,他不敢将皇甫琯伮供出来,他怕他话还没说完,脑袋就不保了。
“那也就是说你父亲和大哥都不知道了?”恵戌帝忽略了他那一点,接着问道,
“太叔岦他现在在哪儿?”
江素书生怕恵戌帝会迁怒他父亲和大哥,急忙向他解释,
“陛下,微臣的父亲和大哥也是今日才知道我在驸马府藏了人,这都是微臣一人私下办的,太叔岦他应该昨日就离开驸马府了,至于去了哪儿,微臣真的不知道。”
恵戌帝看他那胆小的样子,不像是个能藏住事的,他没有多加追究,对内侍道,
“你送他回去吧。”
内侍躬身领命。
如同千斤压顶的威慑从江素书头顶消失,他磕头告退后随着内侍离开。
恵戌帝闭上眼,忍下心中对新太子的愤怒。
这一天过去,江家没有任何人被拿下的动静,谁知次日早朝上,又出了幺蛾子。
户部陈郎中朝大理寺检举,说户部于工部的拨款有问题,户部尚书江春寅有携工部原员外郎、现郎中待任的次子江素书,一同贪污舞弊的嫌疑。
江春寅当场大喊冤枉,要求自证,恵戌帝命人传召户部陈郎中。
人来到朝堂后,大理寺卿让他把所检举的内容再说一遍,陈郎中于是再次回禀,并在最后强调到,
“陛下,那江素书的确跟微臣承认过,工部的其他人来户部要拨款都得等上半天,可他来的话,就能直接找他爹江尚书,所以这两年间总是他来户部拿拨款。
我看他手里拿的还是我们户部专门装库银的钱袋子,所以陛下,他们父子一定私吞过户部的银两,请陛下严查!”
江春寅还没有就此与他进行对质,工部储辕突然上前生气的指摘道,
“陈郎中,你这话说的我就不懂了,工部每年的工程量众位有目共睹,所需的银两也的确数目较大。
可我们前两年去你们户部要银子,你们下面账房都是推三阻四的,说难听点就是还得给你们交个请喝的茶水钱,现下有人能少费功夫,我们凭什么不用他。
再者,我们拿拨款时若是没带东西装,不借用你们户部的钱袋子,难道用手捧回工部吗?”
陈郎中反狡道: “可他江素书每每去了户部,户部的人都在反过来给他行方便,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储辕简直服了他这号逻辑鬼才,他气道:
“你别强词夺理,硬扣帽子,我手底下的人,我很清楚!”
大理寺卿这时插话道,“既然储大人如此清楚此事,那是不是也参与他们其中呢?”
这一句话惹得储辕再也顾不上上头还坐着的恵戌帝,指着大理寺卿的鼻子大声怒吼了起来,
“你堂堂大理寺卿,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血口喷人,我参与什么了?你查过了吗?只是一封检举书你就能凭空捏造,我看以后有案子也不用查了,仅靠你大理寺卿的臆测来决断官员清白算了!”
恵戌帝瞪眼看着他们在下面吵闹,皇甫琯伮不敢揣摩他现在的想法。
旁边的内侍觉出恵戌帝的怒气,于是躬身朝他拱手拜了一下,又转身对底下的众官员喝道,
“朝堂之上,请诸位大人莫要太大声喧哗。”
众人霎时都安静了下来,就在这时,一向不爱参与朝堂争论的张儒堂突然站出来,他道,
“陛下,这些年工部与户部交接的工程款,都有明确记录,其中大额都会由臣盖章署名,小额的也都由左右两位侍郎大人签字,每笔银两领取时想必户部都有确切存档。
既然陈郎中说江大人与其子私吞国库银两,那臣现在就把账交出来,请陛下着人去户部核查,如此也能还江尚书和臣工部两位下属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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