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花神诞，傍荷街都是早早的布置起来。
花灯彩符沿着路两旁挂满，到了夜间点燃里面的蜡烛，五颜六色的非常漂亮。
只不过现在是白天，还没有那么好看。
但沿街的商贩都已经出摊，少量的客人正在铺位上挑选自己满意的东西。
江素书推着秦宴徴一路走走看看，垔都里关于他们两个人的流言还没有消弭。
这样正大光明的出来游玩，又惹来了不少异样的眼光，可这些他俩全然不在意。
他们一路有说有笑，经过一个卖帽子的铺位时，秦宴徴道，
“厌葕等等。”
“怎么了？”江素书顺着他的眼光看向铺位上的一顶书生帽，
“是想买吗？”
秦宴徴嗯了一声，刚才被江素书叫光头哥哥，真挺让人羞耻的。
江素书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要了吧，你头上的伤还没长好，不能碰到。”
这条街上就没有秦宴徴这没毛儿的脑袋能戴的东西，江素书四处看了看，倒是有一个卖彩绦的铺位离他们不远。
江素书把秦宴徴推了过去，挑了一黄一青两种颜色的彩绦，买下来搁到秦宴徴的腿上，
“找个地方坐一下吧，我给你编一个素些的花环。”
他们在沿河一家卖甜粥的摊位里歇下，江素书折了些已经打上花芽的柳枝，坐在秦宴徴旁边编了起来。
他把四根柳枝的顶端用彩绦的一头系起来，又把彩绦和柳枝分成了三份，小心翼翼避着花芽，一压一折的编成了一指宽的藤辫。
快到两尺来长时，江素书用藤辫给他量了一下头围，又多编了几下才收尾。
“脑袋还真大，难怪这么聪明呢。”
江素书笑着将余下的柳枝掐了，给彩绦打了个蝴蝶结，然后松松的戴在秦宴徴头上。
“嗯，好看！”江素书欣赏着自己的手作。
当然，盯着秦宴徴头上花环看的，不止他一个，那些好事的人，装作不经意的停在甜粥摊位外面，又不进来买粥喝，只贼眉鼠眼的打量他们。
因为秦宴徴身份特殊，摊主敢怒不敢言，这都好一会儿了，他的摊前人是不少，粥却一份也没卖出去。
于侍卫紧盯着外边，怕人多了不安全，便道，
“国师，可要属下将外面的人驱走？”
“不用。”秦宴徴戴上了江素书亲手给他编的花环，高兴的很，多给别人看两下也无妨。
江素书倒是看出了摊主的为难，起身对摊主道，“请帮我装一份甜粥，我要带走。”
摊主连忙松了口气，这两个瘟神可算是要走了。
他立马答应着，用青竹做的粥筒给装了一份，顺便大方的在粥筒上串了个瓷勺一并送给他们。
于侍卫付了钱上前开路，那些看客状似无意的走开，江素书不怕被人围观，但也讨厌那些人八卦的眼神。
便让侍卫搭手，把秦宴徴抬上了湖边莲池的栈道，推着秦宴徴到莲池上的亭子里晒太阳观景。
……
往年到了花神诞这一天，皇甫文嫃总会在晚上和秦宴薇出来逛逛，可是今年秦宴薇怀孕了，她怕夜里人多会冲撞，便跟皇甫文嫃商量要白天来。
俩人出门较晚，一直逛到中午饭点儿，秦宴薇感觉也挺累的，便道，
“公主，歇一会儿吧，我累了，还有些饿。”
“你怎么不早说？那我们上去坐。”皇甫文嫃指着她们身前沿湖的一座酒楼。
“嗯！”秦宴薇点头同意，这楼上挨着湖那边的窗口，能看到大半个迦凌湖，是个不错的观景点。
酒楼里的跑堂是个灵光人，一看到二位妇人穿着华丽，便连忙将人领到楼上绝佳的位置，倒茶上毛嗑儿，询问想点什么菜式。
皇甫文嫃无所谓，反正外面的什么东西都不可能像宫里和驸马府里那样精细，秦宴薇倒是一改常态，点了好几个酸口的菜肴。
皇甫文嫃笑着悄悄道，
“惜嫘，我听婆母的嬷嬷说酸儿辣女，你这样爱吃酸，这一胎肯定是个男孩儿。”
“嗯，她也这样跟我说过，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我巴不得他是个男孩。”秦宴薇摸了摸肚子。
“我猜肯定是！”皇甫文嫃像告密一样自问自答道，
“上次大夫来给你把脉，婆母后来送他出的门，你猜我看到什么了？我看到她回屋后笑的嘴都合不拢！”
“真的？”秦宴薇吃惊。
“嗯！”皇甫文嫃煞有介事的点头。
秦宴薇放下心，“那就好。”
楼上的客人慢慢多了起来，两个人的声音放低了些，左右屏风相隔的人声，渐渐盖过了她们。
和她们一样靠窗的这几桌客人，一落座便扒向了窗口，嘴里还不时的议论着外面的什么人。
他们的讽刺声有些过火，令她俩不满的皱起眉头，但仔细一听，便知他们是再说谁，于是她们也朝窗外看过去。
只见不远处枯败莲池的亭子里，坐着与她俩同属一家的江素书和秦宴徴二人，亭子两头的栈道上还一边一个守着侍卫，好像生怕有旁人过去打扰他们。
江素书此时正在喂秦宴徴吃着什么，大概是他的两手都被装吃食的竹筒和勺子占满了，所以秦宴徴嘴角沾了东西时，江素书腾不出手去给他擦，就直接上嘴帮秦宴徴舔掉了。
酒楼窗沿这边一下炸锅了，不堪入耳的调笑声四起，
“哦哟！”
“天啊！这江家小公子真是会勾引人！”
“还真是香艳啊，比妓楼里的姑娘们还要会来事儿！哈哈……”
……
皇甫文嫃回头气愤道，“他在家搬出去与你分居也就算了，在外面居然也这样，你这还怀着孕呢！他也太拿你不持像了！”
“你小声些。”秦宴薇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下，还好隔壁左右的客人都只顾着看热闹闲谈，并没有听见皇甫文嫃在说什么。
秦宴薇从皇甫文嫃对面换到她旁边坐着，压低了声音道，
“本身就是我介入了哥哥和厌葕之间，才害得他们差点阴阳相隔，你别怪他。”
“可是……”
皇甫文嫃一时竟也词穷，这时跑堂来给她们上了菜，半饷后她才道，
“可是既然娶了，就该对你好，尊重你不是吗？现在他们这样对你，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嚼什么舌根？”
“什么？”秦宴薇拿起筷子，不怎么在乎的搭了一句。
皇甫文嫃不忿道，
“他们都……都说宴徵哥哥在利用你给小叔生孩子！”
“噢。”
这话秦宴薇不是第一次听到，她并不震惊。
“你就一点不生气吗？”皇甫文嫃无语的看着她。
“这些胡说八道有什么好气的，有那功夫我还不如省点力气，多吃点儿饭呢！”秦宴薇夹了一筷子刚上的醋藕，迫不及待的塞到嘴里。
反正她肚子里的孩子将来也是要姓江的，外人要真这么认为，倒是正好。
皇甫文嫃看着她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经想起前几天听到府里下人们聊的闲话。
“惜嫘，有件事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我曾听府里的婢女私下乱说……说你这孩子不是小叔的。”皇甫文嫃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紧盯着秦宴薇的脸色，见她停下筷子，立马解释，
“这不是我在诋毁你，我不懂这些，是她们说的，她们说你肚子大的太快，看样子最起码有五六个月了。”
“可是照这么推算，那时候宴徵哥哥跟小叔正热乎，他能因为小叔娶你而跳楼，就不会愿意在那个时候让你怀上小叔的孩子，所以惜嫘，你这个孩子不会是……不会是太……”
皇甫文嫃噤了声，秦宴薇定睛看着她的眼神，让她不敢再说下去。
秦宴薇拿帕子擦了擦嘴，低落的请求道，
“你猜到了，他的确不是厌葕的，但却是我要交给厌葕和哥哥抚养的，为了他将来在江府能有个立足之处，还请一定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惜嫘……”
皇甫文嫃一时间非常心疼和愧疚，太叔岦的死，到底跟她那不成器的胞弟脱不开关系，她都不知是该先站在胞弟一边给秦宴薇道歉，还是该先安慰自己多年的好友，痛骂胞弟一顿了。
秦宴薇对她勉强笑了一下，“没事，都过去了，吃饭吧，菜要凉了。”
“哦……”皇甫文嫃这才拿起筷子，满心歉意毫无胃口的拨弄起盘子里的菜来。
末了，她偏头看向窗外，只见江素书还在耐心的给秦宴徴喂吃的，其实她现在挺佩服江素书的。
听她婆母和江府的下人说，秦宴徴自从伤重瘫痪后，他的吃喝拉撒，江素书从不让别人插手，每天都事必躬亲的贴身伺候。
她承认，如果是江玉笺成了这样，她可不一定有这样耐心，顶多派几个得力的奴才去伺候。
可就是这样一个从小到大娇生惯养，让她百般看不上的怂包小少爷，他丝毫不嫌脏，不嫌麻烦的围着秦宴徴团团转。
这该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比她在宫里宫外所见到的、认知的所有感情都还要真挚。
难怪她的皇兄玳倖当初会看上江素书，原来江素书是这样值得让人喜欢。
只是玳倖没有秦宴徴勇敢，两年都不敢表露心迹，白白错过了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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