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景池的喉头滚动着，那个称呼终究没能说出口。他的指尖微微发颤，目光在蓝泽冷峻的侧脸与景渊狰狞的笑容间来回游移。
蓝泽看似平静，但景池分明看见他绷紧的下颌线，听见他比平时急促的呼吸声。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燃烧的复仇之火，几乎要将景池的心尖灼穿。
“蓝泽......”他轻声唤道，指尖下意识去勾蓝泽的掌心，却在触碰的瞬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避开。
“你先走。”蓝泽的声音低沉，但景池听得出其中压抑的情绪。
“不行！”景池抓住他的衣袖，“他可是圣金王，你一个人——”
“这是我和他的个人恩怨。”蓝泽斩钉截铁地打断，衣袖在景池指间滑落。
“哈哈哈哈。”景渊的笑声突然响起，“不愧是蓝枫的孩子，就连这脾气都......”笑声戛然而止，他的眼神骤然阴鸷，“一模一样。”
轰——
空气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个刹那爆裂开来。蓝泽的身影化作一道闪电，腰间长剑出鞘的寒光还未散去，人已逼至景渊面前。景渊不躲不避，黑袍翻卷间抬手格挡，金属相撞的铮鸣震得整个地面都颤抖起来。
景池被突如其来的气浪掀得连退数步，后背重重撞上石柱。他眼睁睁看着两道身影在黑暗中交错。
蓝泽的剑招凌厉迅即，每一击都带着狠意，而景渊游刃有余地闪转腾挪，指尖凝聚的黑雾时而化作利爪，时而凝为剑锋。
“砰！”
一记对掌过后，蓝泽踉跄着后退，嘴角渗出血丝。景渊却只是袖袍微扬，冷笑道：“就这点本事？你母亲死前......”
“住口！”蓝泽暴喝一声，剑锋突然迸发出刺目蓝光。他旋身再上，这次剑势竟比先前快了三倍不止，剑刃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啸鸣。
景渊终于变了脸色，仓促间扯过披风格挡。布料撕裂声中，一缕银发飘然落地。
躲在石柱后的景池眉头微微皱起。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蓝泽，招招搏命，式式夺魂，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更可怕的是，此刻他才真正见识到父亲的实力，方才与自己对战时，景渊恐怕连三成功力都没使出。
二人的激战仍在继续，景池站在角落，心脏紧张到几乎要跳出胸腔。蓝泽的剑招越发凌厉，而景渊的攻势却始终游刃有余，仿佛只是在戏耍猎物。
每一次的交锋，都让景池的神经绷紧一分。无论哪一方受伤，对他而言都是无法承受的痛。
突然，一阵熟悉的“咯吱”声从背后传来。
景池浑身一僵，猛然回头——
黑暗之中，无数双猩红的眼睛骤然亮起，如嗜血的野兽般锁定了他们。木制人偶从四面八方涌来，关节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它们的动作僵硬却迅捷，指尖延伸出锋利的木刺，直逼景池而来。
“蓝泽！小心后面！”景池厉声喊道，同时迅速抽出匕首，寒光一闪，将最先扑来的人偶头颅斩落。
蓝泽闻声回头，瞳孔骤缩。密密麻麻的红光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封死了所有退路。他暗骂一声，不得不放弃对景渊的追击，迅速后撤至景池身旁。
“这些人偶……”蓝泽冷声道，剑锋横挡，将一只扑来的人偶劈成两半。
“是圣金王的。”景池迅速解释，匕首在手中翻飞，斩断一只又一只袭来的木手。
就在他们以为能且战且退时，人偶群的动作骤然一变。它们不再杂乱无章地进攻，而是以某种特定的阵列，将二人团团围住。
景池透过人偶的缝隙，望向后方悠然自得的景渊。
男人正倚靠在王座旁，唇角噙着冷笑，眼中闪烁着胜券在握的戏谑。
“景池，背靠着我。”蓝泽低声道，手腕一翻，剑锋荡开一圈灰黑色的灵力，将逼近的人偶震退数步。
景池迅速贴近他的后背，匕首横握，目光紧锁前方。人偶的进攻节奏越来越快，木刺擦过他的衣袖，划出一道血痕。
“攻击他们的关节！”景池喊道，侧身闪过一记突刺，匕首精准刺入人偶的肘部，“咔嚓”一声，木臂应声断裂。
蓝泽会意，剑招一变，不再追求一击毙命，而是专挑人偶的膝、肘、颈等连接处下手。剑气所过之处，木屑纷飞，傀儡的动作逐渐迟缓。
可惜，人偶的数量实在太多。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景池喘息着，额角渗出汗珠，“必须想办法突围！”
蓝泽没有回答，景池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在急速消耗，景池的身体刚刚恢复体内的灵力并不充沛，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勉强。
就在此时——
“砰！”
殿顶突然炸开一个大洞，碎石纷飞中，一道黑影凌空跃下，银光如瀑，瞬间斩碎数只人偶！
“白离！”景池惊喜喊道。
白离神官落地无声，手中长刀闪着寒芒。他扫了一眼眼前的战局，急忙道：“大人，跟我走。”
三人且战且退，白离在最前端，蓝泽在末端，景池在二者之间。
人偶如潮水般涌来。白离的长刀划出银色弧光，斩断三具扑来的人偶头颅，木屑混着黑雾喷溅在廊柱上。
“这边！”蓝泽低喝一声，刀背猛击景池后背，将踉跄的他推向安全方向。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殿门的刹那，一道蓝黑色身影从空中飘落。
月光下，蓝枫手持黑色长剑立于阶前，冰蓝色的眼眸中渗着微弱的红光。
景池的呼吸瞬间凝滞。此刻的蓝枫眼瞳涣散，面无表情。
“蓝枫？”
蓝泽自然也看出了女子的异常，手里的剑尖微微下垂，这个细微的破绽立刻被蓝枫捕捉。她突刺而来，剑刃擦过蓝泽颈侧，带出一线血珠。
景池想上前相助，却被几具人偶缠住，匕首格挡时震得虎口发麻。
这边，蓝泽始终没有还手，他不断闪避着蓝枫的杀招，当双剑相交，木头的碰撞声不断传来，蓝泽彻底意识到他的娘亲已经完全沦为一具人偶。
当蓝枫的剑再次刺来时，蓝泽突然用左手握住剑锋，鲜血顺着剑刃蜿蜒而下，洒落在地面上。低沉的嗓音中透露着些许心伤。
“你说过让我不要对你手软，可我发现，我做不到。”
话落，蓝枫的剑势突然凝滞。她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波动，持剑的手开始颤抖。
远处观战的景渊此刻眯起眼睛，指尖暗暗收紧灵丝。蓝枫又瞬间变回了原本无欲无情的模样。
二人被迫再次交手，圣金王失了耐心，操纵蓝枫的攻击愈发猛烈，将蓝泽打得节节倒退。
声东击西，蓝泽成功地吸引了圣金王的目光，为其余二人争取了突破的机会。
“就是现在！”白离甩出三枚银镖切断空中牵引丝，景池趁机掷出匕首击碎最近的人偶，数十人偶瞬间爆炸开来。
蓝泽一时不察，后背硬接了两具人偶爆破开来的碎片。鲜血浸透他衣袍时，蓝枫涣散的瞳孔终于浮现一丝清明。
突然，蓝枫残破的身躯瞬间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猛地将受伤的蓝泽推向一旁。以木偶之躯迎上那道致命的攻击，碎裂的关节发出令人心碎的“咔嚓”声。
天旋地转，人偶“砰”的一声粉身碎骨。
意识彻底消散，明明早已不会流血，蓝枫却又感受到了曾经身为人类时才会有的疼痛感。
“娘！！”
蓝泽眼眶通红地嘶吼着，属于魔族的黑雾从他伤口喷涌而出，瞬间缠绕全身。
“糟了！”
读过圣书的景池知道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事到如今，景池顾不得一切，猛地扑上去死死抱住失控的蓝泽，他要“净化”他。
景池的掌心紧紧贴在他心口处，银色的灵力如涓流般注入，这是雪国圣族最精纯的净化之力，却因景池力竭而时断时续。
白离的刀锋在人偶群中撕开一道缺口，他余光撇见景池二人，脸色瞬间苍白。
白离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忽然停了动作，朝着圣金王的方向单膝跪地，恳求道：“景渊大人！景池殿下毕竟是您最后的血脉！雪国不能失去圣子！”
“哦？”银发男人轻轻摩挲着扳指，忽然轻笑出声：“放过景池？可以啊。”他俯下、身，嘴角勾出一道弧度，“但你们这些蝼蚁——”
“配活着吗？”
“什么？”白离的瞳孔剧烈收缩。记忆里那个会偷偷给神官塞伤药的银发少年，如今眼中只剩扭曲的快意。
“父亲！”景池彻底竭力，跪倒在地，紧紧护着被自己用灵力暂时弄晕的蓝泽，嘶哑地叫喊道：“放我们离开吧，求您……”
即使希望渺茫，景池也奢求着父亲的心软。无论如何，一切都已经无法再糟糕下去。
景池颤抖的手还搭在蓝泽心口，灵力枯竭的经脉已渗出鲜血。
景渊瞥见景池皮肤上的血液忽然拧眉，脚下的砖块在威压下四分五裂，语气不善：
“回家？”
他突然闪身跃至景池面前，猛地掐住他的下巴强迫抬头。
“看看你这副模样！圣子应当高居神殿受万民朝拜，而不是和魔族苟且偷生！”
指甲陷进皮肉时，一滴血落在蓝泽眉心，那缕黑雾竟微微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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