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盛群野就看见丁漫笙拉着行李箱站在酒店前台。
丁漫笙眼底一片青黑,看来昨晚没睡好的不止盛群野一人。
和昨天不同的是,这次他戴了一顶灰色的冷帽,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柔美的眉眼。
“我要退房。”丁漫笙把房卡一放,又用很嫌恶的眼神看着顾群野。
盛群野早起心情本来就不好,看见丁漫笙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无力地假笑:“好的,我这边给你办理退房,不过友情提醒,最近台风天,连乡镇大巴都不开,附近可只有我们一家民宿哦。”
“只有一家?”丁漫笙好看的眉皱起来,“这是什么鬼地方,竟然只有一家破民宿,而且这家民宿的前台还企图性骚扰我,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丁先生,我已经向您解释了,昨晚只是个误会,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对您性骚扰。”盛群野已经麻了。
“你发誓?发誓有用要警察干什么?我不管,去换一个员工服务我,你离我远点。”
“目前店里只有我一个员工哦。”
盛群野额头青筋暴起,后悔刚刚提醒丁漫笙附近只有一家民宿了,就应该让这种无理取闹的人在台风天自生自灭。
“原谅我不能满足您的要求,我可以给您补偿五十元好评返现券,您看如何呢?”
“五十块钱?你寒碜谁呢?我图你这五十块钱吗?”丁漫笙猛得一拍桌子,他几乎被气笑了。
盛群野把到嘴边的“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给硬生生咽回去了,露出一个苦涩的假笑。昨天因为丁漫笙漂亮的脸产生的滤镜也应声破碎,只留下盛群野表面微笑心里骂人。
“这都什么素质,还国际名模呢……”盛群野趁丁漫笙转过去小声嘀咕一句。
这点动静也没有逃过丁漫笙的耳朵。
“名模怎么了?我都这么漂亮了你能指望我精神也好吗?”
丁漫笙又想暴起骂人,民宿每天早晨七点的晨间广播响起。这是盛群野在给民宿推广时设计的服务,由他亲自策划录制的。
盛群野都打开程序准备退款了,却发现原本像个炸毛猫一样的丁漫笙奇迹般安静了下来。
“你好?丁先生您还需要退款吗?”盛群野疑惑地看着突然愣在原地的丁漫笙,一边担心他出了什么问题,一边又怕他突然作妖。
“……这声音是谁的?”丁漫笙猛然抬头,双手按住盛群野肩膀,眼睛亮得吓人,直直望进盛群野眼睛。
“……我的,请问有什么事吗丁先生?”
“你的?”丁漫笙明显不信,“怎么和你说话声音不一样?”
“播音腔和平常说话声音不一样不是很正常吗!”盛群野为了证明,还特地用广播里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怎么样丁先生?我以前可是做过配音的,这点声线转换,小case啦~”
盛群野上大学期间人送外号“打工皇帝”,他不仅家务属性点满,还有无数个如配音、剪辑、主持等供他挣钱的小技能,这些只是他的冰山一角。
盛群野表演了几句,得意洋洋地望向丁漫笙,丁漫笙完全没理他,盛群野无比挫败,于是灰头土脸地回到本职工作。
“那请问丁先生,你到底还要不要退房?”
电脑上的界面已经灰掉了,盛群野重新点击才亮起。
“我不退了!”丁漫笙朗声说,语气暗含着难以掩盖的惊喜。
“啊?”盛群野真搞不清这人。
“我不退了,而且,我要你晚上到我房间来,我有‘特殊需求’。”
这次,被惊吓的换成了盛群野。
盛群野大惊失色:先生我卖艺不卖身!
所谓“特殊需求”,没盛群野想得那么刺激。
“你想真卖身我还看不上呢?”丁漫笙嗤笑,“我要你每天晚上都到我房间哄我睡觉,我睡着以后你就离开。”
睡觉还要人哄?小孩子吗?
盛群野也就这样想一秒,下一秒就被对方开出的价钱折服了。
不是我没原则,真是他给的太多了!
丁漫笙要求他用广播里的声音读故事,模拟旁边有人陪他睡觉的情景,但是丁漫笙精神衰弱,入睡困难,睡着后不能真的有人和他在同一空间。
盛群野把卧室灯关掉,只留下一盏小夜灯,窗外风雨交加;灶上煮了一锅甜牛奶,牛奶“咕嘟”声和淡淡的甜香使人更加昏昏欲睡。
盛群野在书架上翻翻找找,掏出一本《成功学秘籍》,丁漫笙摇摇头;《孩子不听话怎么办》?还是摇头;《母猪的产后护理》?这个更不行……
盛群野默默把手里的书放了回去。
还是直接读《安徒生童话》吧,虽然丁漫笙觉得幼稚,但是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豌豆上面垫了二十张床垫、二十张鸭绒被,她都能感觉出来,除了真公主,其他人是不可能有这么娇嫩的皮肤的!”
盛群野小时候也经常这样给弟弟读故事哄睡,这方面他算个熟练工。
时间悄悄溜走,盛群野打了个哈欠,故事书又翻一页,丁漫笙戴着黑色眼罩躺在床上,和半小时前一样,盛群野摸不准他睡没睡着。
“你九年前在干嘛?”丁漫笙突然问。
“九年前,我还是高中生呢,肯定在读书啊。”
“那你知道谁和你的声音一样吗?”
声音一样?盛群野有些诧异,不过又反应过来。
“我父亲和声音一样,他可是著名电台主持呢!我高中时他就很出名了。”想到令他骄傲的父亲,升起一抹笑意。
“他最近还好吗?”
盛群野顿了顿,“过得挺好,退休了,和我妈妈在老家养老呢。”
盛群野还想问为什么丁漫笙突然说这个,抬头一看人已经完全陷在柔软的床铺里,呼吸细密均匀,柔顺的长发披散开来,像是破了皮的芝麻馅汤圆。
褪去了白天的盛气凌人,现在看起来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深夜容易让人多愁善感,盛群野也不例外。
丁漫笙整个人埋在被褥里,只留下一截细瘦的腕子在外面,白净细腻,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骨骼感和生命力,只是那手臂瘦得要命,青筋和腕骨仿佛立马要破开皮肉。
他不是名模,不应该很有钱吗?为什么瘦成这个样子?
可能这是模特圈的审美吧。盛群野想那些时尚杂志上的模特,也都是高高瘦瘦的。
身份证上丁漫笙二十岁,算起来和群星一般大。
盛群星车祸以后就停止发育了,原本个子也不矮,但总想着往上窜一窜。
“我以后一定会长得比哥高!”记忆中还在换牙期的盛群星对着盛群英“嘿嘿”傻笑,一派天真。
现在估计没可能了,就算你醒过来,也没你哥高了,群星。
群星从小就喜欢漂亮的人,幼儿园时就喜欢漂亮阿姨,他看见丁漫笙应该也会觉得他好看吧。
盛群野轻笑一声。
临走时,虽然丁漫笙叮嘱盛群野念完就走,不要有多余的动作,他还是忍不住把丁漫笙露在外面的手臂给塞回被窝里。
真是给人当老妈子当习惯了。
盛群野把灶上的火关了,轻手轻脚走掉,门刚一合上,丁漫笙就睁开了双眼。
他没有发火,只是拿过手机,在搜索栏里搜索“盛清协”。
没有报道,没有生平介绍,有的只是一则藏在角落短小的讣告。
“盛清协,s市电台主持人,生平主持过多档电台节目,于2020年7月19日遭遇车祸去世。”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去。
抛去一开始的小波折,盛群野和丁漫笙相处得还算和睦。
具体表现为丁漫笙不出门,盛群野非必要不去打扰丁漫笙。
这人也奇怪,丁漫笙几乎不怎么吃饭,但是每天都喝酒,盛群野给他送了两次饭以后,丁漫笙明确拒绝了送饭服务,反而撬走了柜子里两瓶威士忌。
除了每晚的哄睡服务,也算互不打扰。
台风刚刚过去,阴雨连绵不断。
航班恢复的第一天,晴云客栈就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那人穿着板正的西装三件套,戴着上流人士标配金丝眼镜,衣服因为长途跋涉有些褶皱,五官端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脸色很是憔悴。
“你好,我是秦敛,丁漫笙的经纪人,麻烦通知他一下。”
丁漫笙的经纪人?他和丁漫笙的精神都不算好,看来这时尚圈的风水吃人。
盛群野拿着秦敛的名片,点头表示收到,上去叫丁漫笙起床。
丁漫笙下楼看见是秦敛,愣了一下。
没多余的动作,盛群野直觉丁漫笙在生气。
盛群野给他俩请到隔壁茶室,让他们单独聊聊。盛群野则一边做饭一边偷听隔壁谈话。
厨房离茶室距离实在有点远,盛群野依稀能听到两人的讲话声,但是听得不真切。盛群野只能在外面不动声色地抓心挠肝。
“砰”的一声,什么东西碎了一地,好像是茶室的茶壶,还有阵阵微小的哭声。
然后就是秦敛甩门而出,盛群野赶紧把自己听八卦的耳朵收回来。
“里面摔坏一个茶壶,我来赔。”秦敛从胸前兜里掏出一张卡,“他在这里的所以费用都用这张卡来支付,多的算你的劳务费。”
盛群野拿卡扣了钱,窗外积雨云集聚,暗无天日。
秦敛出去接了个电话,隐约能听见对面是另外一个男声,声音比丁漫笙尖一些,秦敛一开始很严厉,后面又低声哄着,回来时脸色比刚来的时候更差了。
“不要让他喝这么多酒,他有入睡困难,睡着了不要打扰他。”秦敛掏了一下口袋,像是想吸烟但是掏了个空。
“最近丁先生应该睡得还可以。”盛群野忍不住多嘴。
秦敛诧异地瞟了盛群野一眼,随即了然:“漫笙说的是你啊,你能让他睡着?那很好。”
脚踏两条船怎么还摆正宫姿态。盛群野在心里给秦敛狠狠画了个叉。
“我马上要赶飞机走了,漫笙不太会照顾自己,这要多麻烦你,名片在你手里,钱的话尽管开口,不要客气。”
秦敛嘱咐完,原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像是捡起体面的伪装掩盖起疲惫的内里,下一刻,他又是那个衣冠楚楚好像能解决一切的人。
秦敛拉起自己来时带着的行李箱,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丁漫笙所在的茶室,一头扎进漫天风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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