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群野目送这位“时间管理大师”越走越远,思考片刻,决定还是下了一碗清汤面送进茶室。
丁漫笙一动不动地望向窗外,窗外狂风漫卷松涛,如果忽视他眼角的泪痕,这实在是一副很美的美人图。
看见盛群野进来,他不动声色地擦了擦眼泪。
多骄傲一个人,擦眼泪都是向上擦,盛群野上次见到这样擦眼泪的,还是《甄嬛传》里的华妃。
“做多了,一个人吃太寂寞,你帮我吃一些,就当陪陪我。”
许是盛群野的笑容太耀眼,丁漫笙还是吃了这三天的第一口饭。
温热的面食进入口腔,人类向往温饱和光热的本能开始作祟。
眼泪再次泄洪,丁漫笙仰头捂住眼睛,不想让自己哭得太难看。
“我以前从来不吃这些的,都怪你。”
“好好好,我知道,肯定是我做的太好吃,把你好吃哭了的。”
“这个还给你。”盛群野从柜子里把丁漫笙第一天来戴着的帽子拿出来,他已经把它洗好晾干,看起来和原本别无二致。
“我不要,我从来不戴破了的东西,东西破了就没有必要存在了。”丁漫笙眸光一暗,声音越发小,“东西是,人也是。”
盛群野没有反驳他,只是把帽子翻过来,原本被刮烂的地方已经被缝补成一朵隐秘的大丽花。
黑色的丝线上面缀了盛群野翻箱倒柜找出来的红色闪片,波光粼粼的花瓣,和正面设计师精心设计过的花纹交相呼应。
丁漫笙猫似得睁大了眼睛,眼神中不知不觉带上了惊艳和钦佩。
还是个小孩子啊。盛群野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怜惜。
他替他戴上这顶被缝补过的帽子,整理他凌乱的额发。
“东西坏了是可以修补的,人也可以。”
末了,没忍住补了一句。
“你戴帽子时很漂亮,很适合你。”
端碗出去的时候,虽然很轻微,但是盛群野还是听见了那一声“谢谢”。
那天之后,盛群野和丁漫笙算是熟了一点。盛群野也算知道这位国际名模光鲜亮丽的外衣下是一个多么难搞、多么孩子气的内里。
丁漫笙虽然精神不好,起码不再每天窝在房间里,盛群野就变着法地给丁漫笙弄点糖水、甜点什么的哄他吃点。
每晚哄睡时话题也多了起来,丁漫笙甚至主动邀请盛群野一起玩游戏。
模特这一行吃的就是青春饭,即便丁漫笙早早辍学入行,但其实在那个圈子里仍旧属于危险边缘。
这并不妨碍丁漫笙在入行五年内把他想走的秀全部走完。
他把那些走秀的视频和拍的时尚杂志一部一部、一本一本地找给盛群野看。盛群野看不懂穿着戴着奇形怪状物件的走秀,但他真心觉得丁漫笙很好看。
丁漫笙有个经常合作的设计师,他给丁漫笙设计的每一件衣服都有丁漫笙喜欢的帽子,每次丁漫笙走到舞台中间,聚光灯紧紧跟随着他,在纷繁或者简约的帽檐下露出犀利的眸光时,盛群野就觉得丁漫笙天生属于T台。
此刻他是舞台的国王,坐在由珠宝和布料制成的宝座上睥睨众生。
有时候盛群野也会恍惚,那个光鲜亮丽的丁漫笙是丁漫笙,那现在躺在他身边,紧皱眉头为打死一个追不上的小怪的丁漫笙,又是谁?
丁漫笙极其挑食,做饭只能最低程度保证自己不饿死,除了水煮方便面其他一律不会,第一次放油炒菜差点被锅着火吓死,后来就被勒令远离厨房了。
不会洗衣服,衣服穿脏了就丢,有时候甚至会塞进床缝等着盛群野发现,然后在盛群野抱怨地时候偷偷戴上耳机,听入迷了还会把耳机分给盛群野一半,完全忘记了盛群野还在数落他,把盛群野气个半死。
简而言之是随便一条拿出来都会被寻常父母骂死的情况,完全是盛群野这种“别人家的孩子”对立面。
就在盛群野第十八次帮丁漫笙收拾烂摊子的时候,说自己挣得全是血汗钱,他再不走自己就要心肌劳损讹丁漫笙一笔了的时候。
丁漫笙漫不经心地从枕头下摸出一份劳务合同。
“这是什么?”盛群野一头雾水,“‘聘请盛群野先生担任丁漫笙生活助理,五险一金,包吃包住’?”
“不用感谢我。”丁漫笙洋洋得意,“你最近伺候得本宫挺舒服的,最近我正好有个很重要的秀,缺个生活助理,跟着我干,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不去。”盛群野恕难从命,虽然条件挺诱人,但不影响他对和丁漫笙共事的积极性已经被磋磨到最低。他正等着送走这个事儿逼呢,怎么就要和他绑定了?
这事谁爱干谁干,我不干!
“唉!先别这么早下结论。”丁漫笙这么久了,多多少少也摸清楚了盛群野的底线和命门。
“我给你开这个数。”丁漫笙写下一串数字。
盛群野把那一串零数了又数,确认自己没眼花以后,不可置信地问:“真……真是给我的?”
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那是因为不是五万斗米。世界上所有工作态度消极都是因为给的不够多。
“是,那你干不干,不干我可找别人了。”丁漫笙一脸坏笑,作势要把合同收回。
“我干,我干,你是老板你说啥我都听!”盛群野接旨。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把一分钟之前的自己抛之脑后,盛群野这次,无论是刀山火海,都要闯一闯了!
台风天一结束,盛群野就把管理民宿的任务扔回给蒋易,拿着他的三倍工资,稍微休息一段时间,奔赴丁漫笙时尚秀场。
比起丁漫笙的难搞,盛群野最先感受到的是来自娱乐记者的水深火热。
“‘素人男小三插足国际名模丁漫笙和其经纪人秦敛’???这都谁在这胡写?谁在造谣?谁在栽赃?谁在陷害?”
盛群野一把把今天新鲜出炉的报纸摔到地上,上面赫然把他拼接在丁漫笙和秦敛之间,后面还引人注目地P了一个破碎的爱心,象征被插足的爱情。
“吵啥啊?”丁漫笙拿过报纸,“我看这张我不是拍得蛮好看的吗?有什么可吵的?”
“喂?你完全不考虑你助理的死活吗?”盛群野欲哭无泪,抓住丁漫笙的肩膀反复摇晃,“我,盛群野,直男,大写的铁直男,你忍心看我的清白被糟践吗?”
“嘘,小声点,公共场合呢。”丁漫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再说不要在gay面前说自己是直男,那和到处张扬自己是处有什么区别。”
盛群野诡异地被镇住了。
说到底,这个世界上能笑到最后的,只有不要脸和更不要脸的。
一路舟车劳顿,盛群野拎着大包小包,和两手空空的丁漫笙到了品牌方安排的酒店。盛群野刚到就大喊肚子饿了,拽着丁漫笙出门吃夜宵。
七夕节将至,许多商家为了烘托氛围都在店门口放上相关装饰,香樟树上挂满了暖黄的灯,又有氛围又有情调。
盛群野转了两圈,腹诽这么高端的大城市怎么连个夜市都没有,刚想说我们回去吧,就看见丁漫笙一脸不爽地盯着路边的西餐厅。
“看啥呢?”
盛群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秦敛站在西餐厅门口,一边接电话,一边顺从地低头让旁边的男生为他抚平领口,甚是亲密。
明明这路挺宽,怎么到丁漫笙这就挺窄呢?这么大个地方还能和前男友正好碰上。
狭路相逢勇者胜,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秦敛和男生并肩走进了西餐厅,丁漫笙阴恻恻地勾住了盛群野的脖子。
“想吃西餐吗?”
盛群野就丁漫笙半骗半拽地进了西餐厅,最大的挣扎就是找了个不显眼的座位坐下。
“大哥,你和秦敛算账哪天不行?为什么非要在今天拉上我?”
盛群野用菜单盖住脸,像乌龟一样缩进不存在的壳里。
“秦敛对面坐的那个,叫陆骁,也是模特,是我的死对头。”丁漫笙嘬了一口红酒,如果忽视面前被他切成臊子的牛排,画面堪称赏心悦目。
“从出道就喜欢和我争,争完资源,争人脉,看我喜欢秦敛,他也巴巴地贴上来。”
丁漫笙拿着叉子的手突然用力,洁白的瓷盘立马裂出缝来,霎时间四分五裂。
盛群野看得心惊肉跳。
“不过我也不是什么高素质的人,没有让我不喜欢的人高兴的义务。”
丁漫笙喊服务员收走盘子,面带微笑地望向盛群野。
“你一会配合我一下,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丁漫笙坏笑的时候最危险,盛群野已经完全不敢说一个“不”字了。
盛群野迫于威压点了点头,一种不妙的感觉爬上心头。
如果半个小时前的盛群野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的话,他就不应该贪恋这顿贵的吓人的西餐,应该不管丁漫笙说什么就直接了当地逃走。
丁漫笙得到盛群野认可之后,就开始一口一口给盛群野喂饭,塞到盛群野连连摆手说“塞不下了”才停止。
对面的陆骁也注意到了丁漫笙的存在,开始较上劲来,左一个牛排右一个鹅肝给秦敛喂着。
秦敛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陆骁突然这么殷勤,但是还是吃了。
好不容易不喂吃的了,陆骁给秦敛整理衣服,丁漫笙就给盛群野擦嘴,手劲大得嘴角都要冒火星子。
两张桌子四个人愣是把吃饭吃成了军备竞赛。
秦敛后知后觉终于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四处一张望就看见脸比锅底黑的丁漫笙和快被折磨疯了的盛群野。
丁漫笙也不装了,直接扯着盛群野走到秦敛陆骁的桌子旁。
“哟,感情进展挺快的,刚离开我没多久,西餐都吃上了,过得不错啊,秦敛。”丁漫笙怒视秦敛,把盛群野的手腕抓得发痛。
“漫笙……”秦敛无奈,他太了解丁漫笙了,按照他的脾气,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你也不错啊?这么快就有新人了。”陆骁出言嘲讽,顺带翻了个白眼。
我不是好人,你也不算什么好鸟。
丁漫笙火气更大了,扬起手就要打陆骁一耳光,被秦敛拦住了。
“丁漫笙!”秦敛怒声道:“这是在外面,被拍到,你过两天的秀要不要参加了?你不是最珍惜你的事业了吗?怎么变成这样?”
“你还敢问?”丁漫笙止不住地生气,眼泪溢出眼眶:“你明知道最珍惜我的事业,那你为什么还要在我最需要的你的时候离开我,去找我不喜欢的人?”
“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离开你是为了你好,我们已经不能这样下去了。”秦敛松开丁漫笙的手腕。
“这样?哪样?什么样子是你和他可以,和我不可以的?你回答我啊,秦敛?”
啥意思,他俩不就是普通的情侣关系?难不成这俩人还有什么禁忌关系?盛群野忍不住脑洞大开,信息量明显超标。
丁漫笙后退两步,没注意身后经过的服务员,服务员端着一壶红茶,猝不及防被丁漫笙打翻,泼在丁漫笙和陆骁中间。
秦敛反应很快,迅速挡在陆骁身前,帮他挡下一大片红茶,而丁漫笙则被泼了一裤腿。
秦敛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漫笙,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挡它就会泼在陆骁脸上,他的脸不能受伤,对不起……”
“好,我明白了。”
丁漫笙脸冷得能挂霜,他抹了把脸,冷笑一声,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西餐厅。留下没完全反应过来的盛群野和秦陆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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