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恩拎着裙摆，扶着墙壁，慢慢地走在过道上。
脚下的地面还铺了暗红的地毯，踩上去软软的，更不容易保持平衡了。
代慕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些命令似的语气：“去扶他。”
祁恩抬眼，望了望周围。
扶谁啊。
走在前面的S停下脚步，忽而转身往回走，朝祁恩伸出手。
祁恩反应过来，原来是让S来扶他啊。
他将手搭在S的手上，但没太敢用力抓住，而是轻轻地把手悬在S的手上，另一只手仍旧扶着墙。
S：……
“抓稳。”
“抓稳了。”祁恩答得很快，但重心依旧集中在自己的腿上。
S：“……你想变得引人注目吗。”
祁恩微微睁大眼睛，摇摇头。
他恨不得不被所有人注意到。
“那就抓紧我的手，身体重心全压在我的手上也没关系。”S没别的优点，比较突出的优点之一就是有耐心，忍耐性强。
祁恩的存在引来了不少目光。
祁恩察觉不到，披肩滑下来了也没感觉。
会场侧面的一辆黑车内，代慕躺在放下来的座椅上，前方是好几个电子设备的屏幕。
有两块是视角相同的场景，不过一高一低。
视角较矮的那个画面有点晃。
代慕透过画面里玻璃墙的反光，才能看到那两人此时的样子。
祁恩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搭在S手上，走得有些艰难。
裙摆下的腿似乎在不停地抖。
身上的仿羊绒披肩都滑了下来，露出一边圆润的肩头。
吊带裙的带子也有点长，松松地搭在肩膀和锁骨上。
代慕叹了口气，拿起通讯器，说道：“能不能用心一点，直接把手臂给恩恩挽着啊，他的披肩也掉了，帮他整理一下。”
S又被骂了。
祁恩悄悄地抬眼一瞄，看到对方那冷硬的眉眼，烫嘴似的说道：“我自己来吧……”
S突然握住祁恩的手腕，自己拉着祁恩的手挽住自己、
掉下去的披肩也被S拉了上来。
祁恩轻声道：“谢谢。”
S：“手不要扶着墙，看起来很怪，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祁恩立刻就松了手。
别人不管让他做什么都照做，是一款很乖的杀手。
不过没走几步，披肩又让他自己给抖掉了。
祁恩只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端着姿态款款行走。
拍卖厅的穹顶垂下好几盏巨型水晶吊灯，宝石似的灯光折射下来，均匀地撒在会场上。
深红色天鹅绒座椅呈扇形排开，祁恩他们的座位在中间靠后的位置。
通讯器里响起代慕的声音：“目标的座位在你们前五排的右边，看到了吗？”
祁恩坐直，往前看去，“一，二，三……”
他摸了摸耳环，“没看到，是还没入场吗？”
代慕：“难道他临时换成了二楼的包间……”
祁恩扫视着会场，不到一百个座位，已经有一半人入座了。
而实际上参加拍卖会的，也就几十伙人。
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了，还不见程寻的身影……
忽然，祁恩在座椅区以外的地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侧影。
身形挺拔，西装革履，是程寻无疑了。
程寻站在那里和人交谈着，忽地，转头往座椅区这边看来。
祁恩快速转过头，盯着搭在双腿上的手，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呼——差点就被看到了。”
代慕：“被谁看到了？”
祁恩：“就是十、就是他啊。他已经来了，不过还没入座，在跟别人聊天呢。”
“在你的左边还是右边？”代慕那边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声音。
祁恩说道：“在我右边，大概是第四排座位那里。”
代慕敲键盘的声音更响了。
S也往右边看，视线从祁恩的头顶穿过。
有祁恩挡着，他看得光明正大。
“是他？最高的那个？”他问祁恩。
祁恩回忆着程寻在那群人中的身高，隐秘地点了点头，“对。”
“那不是回声科技创始人吗。”
“你认识他啊？”祁恩问。
“我看了参加名单。”
“里面的人你都记住了吗？”祁恩露出些许崇拜的眼神。
S：“……不，只记了前面几位。”
祁恩收回崇拜的眼神。
前面几位而已啊，他也记得啊。
祁恩看了眼时间，离开场还有一分钟，拍卖师已经上台。
而程寻等人也往座位走来，仗着面前有好几排的人挡着，而且自己还扮了女装，不会被程寻认出来，于是祁恩就直直地往前看。
程寻在前五排的座位坐下了。
坐在他旁边的是那个戴眼镜的男人，祁恩猜那应该是程寻的助理或者秘术。
指针正好转向零，全场灯光暗下来。
祁恩感觉到身旁的S手背向身后，祁恩还以为对方在摸枪，连忙按住对方的手。
骤时，全场灯光再次亮起，而台上多了一个拍卖品。
祁恩转头看向S，对上S不明的眼神。
难道不是在拿枪吗？
他视线往下，看到S手里的号码牌。
祁恩松了口气，把他放开了。
S扯了扯嘴角，很快地笑了笑，而后在祁恩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我是来辅助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再做。”
代慕的声音在通讯器传出来：“他说的对。”
祁恩渐渐地没那么紧张了，他顺了顺气，吹了下颊边的刘海，轻声道：“好。”
拍卖师开始讲话：“欢迎大家莅临……”
祁恩看见程寻始终低着头，拍卖师开始介绍艺术品了也不抬头。
起初还以为他睡着了，直到祁恩看见他轻微地点了点头，才知道他醒着。
祁恩摸着耳环，小声说道：“他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过了一会，代慕说：“在看手机。”
祁恩都不敢在会场里拿出手机，这里面的监控很高级，只要手机不被挡住，能清晰地看到任何东西。
万一碰上想查祁恩的，就能通过手机查出祁恩的另一个身份了。
祁恩：“可以看到他在看什么吗？”
代慕：“等一会，你拿出你的手机，我把监控投给你。”
祁恩：“好了。”
S听了，也拿出自己的手机。
就算把手机解锁，点开和代慕的空空如也的聊天页面，也没有弹出和祁恩一样的页面。
S沉默了一会，又已经出现在祁恩手机里面的监控画面，默默地把自己的手机收起来。
祁恩把手机往S那边移了移，小声道：“你要看吗？”
S顿了顿，点点头。
监控画面逐渐放大，画面中心从拍卖师，移到程寻上。
可为什么没有声音呢。
“小D，你那边能听到我们这里的声音吗？”
祁恩问，而后把手机的音量键调大了。
S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现在拍的是，艺术家Thwdfl的作品……”
“Push it push it watch me work it~”
“Push it push it ah~Push it push it ah~”
“Watch me work it wo work it~”
“……”
“……”
全场安静。
拍卖师看着程寻的方向，“9号老板，麻烦把遵守拍卖会规则，多次且严重扰乱会议纪律的，只好请您出去了。”
陈总助震惊地看着被丢到手上的手机，又看看坐得端正的程寻，又看看台上正盯着自己看的拍卖师，脑袋瞬间冒烟了。
感觉周围那些看戏的、好奇的、嫌隙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打量，他做如针毡，第一次这么想辞职。
这算工伤吗？
顶着众多视线，陈总助僵硬地开口：“抱歉，手机的蓝牙断了，我现在把手机静音，您继续吧。”
拍卖会终于进行下去了。
但陈总助还是能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和偷笑的气音。
还有人说：“挺可爱的。”
是，音频是可爱。
但在这个场合外放就是社会性死亡了。
陈总助把手机息屏，双手递给身边的程寻。
程寻看都没看，抬手敲了敲他们座位之间的小桌子。
“……”陈总助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命苦的笑容，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祁恩通过显示在手机上的监控，看了程寻全程的动作。
他和S对视了一眼，都有所发现。
但他们的关注点明显不同。
S：“这样的人也爱看卖萌的手势舞？”
祁恩：“有点熟悉……”
代慕反应得最快，因为他不知道看到多少次那个界面了。
“那是你的主页。”
祁恩：“我的吗……？”
代慕：“你没看到吗。”
祁恩：“没看清楚……”
miro有一个功能，当博主达到一定的粉丝量后，就会解锁自行排版主页的功能。
祁恩的主页排版是自己之前弄的，很好认，独一无二。
其实祁恩刚才看清了，但他没认出来那是自己的主页。
他拿出手机，打开miro。
把自己的主页和刚刚监控里看到的画面对比——
一模一样。
代慕狐疑：“他也是你的粉丝？”
祁恩犹豫道：“可能只是偶然刷到的呢，他没有暂停，而是
代慕：“恩恩，你把你的手机静音，然后点开那个视频，看一下视频浏览记录。”
“好聪明的办法。”祁恩喃喃着，照做。
祁恩看着排在第一的用户：“是那个，叫做‘四十六’的人吗？”
代慕也在外面查。
他点开了四十六的主页，“不是，那人的ip在D区。”
代慕：“打开你的主页访客记录看看呢？”
“还能这样子啊”，祁恩点开主页右上角的记录一看，“我的主页访客不是那个‘四十六’了。”
S：“如果都是同一个号的话，也有可能是那个人改了自己的ip地址。”
代慕：“只有一个可能，他匿名访问了你的主页。”
miro太注重**性，因此比其他的视频软件多了一个隐身的功能，只要一打开这个功能，无论看了什么都不会留下踪迹。要是主动评论，就会留下一个“神秘人 数字”的id。
但开隐身要钱，按月、季、年算的，要是不按时续费，隐身就会掉。
代慕：“恩恩的榜一就是开了隐身的。”
祁恩忽地有个大胆的想法，神秘人123456会不会就是程寻？
想法只出现了一秒就消失了。
不太可能。
因为程寻之前还向祁恩要过联系方式来着，但祁恩没给。
如果程寻就是神秘人，那直接来私信不就好了。
而且程寻总是想跟他说话，给他买东西，神秘人就很神秘，很少聊天，也没约过他。
不管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是一个人。
看不到程寻的miro号，没法断定程寻是不是祁恩的粉丝。
他们都暂时相信了程寻只是偶然刷到祁恩的说法。
祁恩有点不安：
“但这样的话，他就认出我了吧。”
“他这是第一次刷到我吗？”
“之后我在他面前继续装作不知道他知道我是博主比较好吧？”
代慕和S都没听懂祁恩在碎碎念什么。
S：“他不知道你是杀手就行。”
祁恩连忙对着他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那两个字怎么可以随便说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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